第4頁(1 / 1)

我說規矩?”趙夜闌微微眯起眼睛,見他瑟瑟發抖起來,才冷漠地錯開眼,“將軍府的事都是你在打理?”

“是的。”覃管家老實巴交地點頭,“不過大人放心,等您過了門,賬本這些自會交到您手上的。”

“我沒興趣。”趙夜闌給小高使了個眼色。

小高立馬掏出一疊小冊子,交給覃管家,“這些是我們家大人平日裡的吃穿用度,麻煩您給準備上。以防聘禮上出現一些大人不需要的東西,造成浪費,明日我們會將所需要的聘禮單子送過來,到時候你照著上麵的去準備就成,也省去你的功夫。”

覃管家捏著那厚厚的冊子,顫顫巍巍地打開掃了兩眼,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愕然道:“這、這些……還隻是平日裡的吃穿用度?”

“自然。”小高笑眯眯地說,“聘禮更不能怠慢。”

“茲事體大,小人也做不了主啊。”覃管家哭喪著一張老臉,“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將軍的意思是一切從簡,走個形式就好了,畢竟將軍府不是那麼富裕……”

“燕明庭呢?”趙夜闌打斷他的話,又問一遍,偏過頭咳了幾聲,臉上的表情比剛進門時還冷。

小高立馬催促:“我們大人風寒本就沒好,大老遠趕過來,將軍怎麼還不出來見客?”

覃管家急忙解釋說:“將軍去和部下們喝酒了。大人你放心,等將軍一回來,我馬上就告訴他這件……”

話未說完,就見趙夜闌轉身離開,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心道這可不是個善茬,往後將軍府可有得熱鬨了。

趙夜闌前腳剛走,燕明庭後腳就回來了。覃管家趕忙將這件事告知對方,燕明庭拿過那個冊子,奇道:“他剛剛來過了?”

“是的,還說明日再派人送聘禮的單子呢。”

“聘禮?”燕明庭回憶著剛才的場景,忽然笑了笑,“那我撞見他們了。”

“是嗎?見到麵了?”

“沒有,天太黑,他們沒看見我。”

方才燕明庭走出巷子口,看見一頂轎子從將軍府的方向走過來。

正納悶時,轎子從他麵前經過,起伏顛簸時,簾子蕩開一角,借著轎內的燭光看見一截白皙的脖頸,隨後聽到一道略到惱怒的聲音:“聘禮上再多加幾顆瑪瑙翡翠!他不是良駒多嗎?再多要幾匹來遛狗……咳。”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啊。”覃管家愁得不得了,一想到將軍即將要娶這麼個貪財之人,就想去老將軍的牌位前磕頭痛哭。

都說好人有好報,怎麼燕府就一直人丁稀少,到現在竟還要落得個絕後的地步?

“覃叔,不用怕,這幾天辛苦你了,好好歇著去吧。”燕明庭拍拍他的肩膀。

“那聘禮的事……”

“交給我來辦。”

*

昨夜下了場雨,轎子還未到府,雨就跟豆子似的往地上砸,小高手忙腳亂地護著趙夜闌回府,還是淋了一身雨,即使泡了熱水,第二日起來時還是有些頭暈,隻好遣人繼續去告假。

在獄中讓吏部尚書伏誅,又接連兩日不去早朝,放眼整個朝堂,也就趙夜闌敢這般有恃無恐了。

屋子裡一股藥味,怎麼驅都驅不散,總會有新的藥往他五臟六腑裡灌。

也不知道這副身體到底能撐多久,他喝過藥,不想繼續躺著,便靠坐在窗邊,看天外的雨,將院裡的花打的七零八碎。

有丫鬟撐著傘跑過去,想要把枝條扶起來,見狀,趙夜闌喝止道:“彆動它。”

丫鬟不解:“大人,這是您上次親自種的花。”

“彆管它。”趙夜闌望著那幾株被淋得快從枝頭掉下來的花,“或許它命該於此,能活到這時候,已經是它運氣了。”

丫鬟隻好去打掃其他地方,要儘快整理府苑,過幾日就要舉辦親事,四處都要裝飾一番。

趙夜闌時而看會雨,時而看一眼蹲在屋簷下剪紙的仆人們,有些煩躁。

每逢下雨,他就心情不好。

不一會兒,小高一手挎籃,一手撐著傘跑回來,將今日買的新鮮水果放到他麵前,然後馬不停蹄地去將軍府去交聘禮單子。

趙夜闌看著籃子裡的東西,又是一籮筐新鮮的梨子,個頭大,汁水多,生津止渴,可他沒什麼胃口,隻伸手在籃子裡挑挑選選,最後挑出一個有腐斑的梨子,掰開兩半,從中取出一截竹管,倒出裡麵的紙條,展開,一行娟秀的字體印在眼前——

燕府消息已於前幾日都彙報完畢,實在沒新鮮的了,倒是昨日有幸見了燕將軍一麵,模樣與傳聞中相差甚遠,隻需紋銀百兩即可拿到本人親筆所作的將軍畫像。

閱罷,他便將紙條扔進了炭盆裡。

燕明庭幾乎沒在京城久住過,能打聽到的相關消息確實很少,但至於模樣……與他無關,遑論他曾親眼見過對方的樣子,實在難以入目。

恰在此時,雨聲大了些,心情更是糟糕,他有些自暴自棄地想——不如死了算了。

但這隻是轉瞬即逝的想法,他有很多次冒出這個念頭,但最後總會以更強勁的念頭支撐著自己活下去。

“快來個人啊!”半個時辰後,小高從外麵跑進來,大喊大叫的,其他人馬上擁上去,嘰嘰喳喳個不停。

“吵什麼?”這會雨小了,趙夜闌走到門口一看,就見小高手裡捉著一隻雞,“從哪兒弄來的?”

“將軍讓我帶回來的。”小高愁眉苦臉地將雞舉遠一點,有些怕這玩意,交給旁邊的丫鬟,丫鬟一時沒抓穩,雞撲騰到地上,咕咕咕叫了幾聲,搖著胖乎乎的屁股跑了。

“還愣著乾什麼!”趙夜闌厲聲道。

眾人如夢初醒,連忙衝上去捉雞,頃刻間就弄得院裡雞飛狗跳的。

趙夜闌的臉色比外麵烏雲還黑,他踏出門外,環視一圈,聽見聲音離他越來越近,轉過身,還未瞧清楚,就感覺一隻肉乎乎的東西撞到了自己。

他低頭一看。

“咕咕咕!”

一個老仆眼疾手快地上前把雞抓起來,這時雞卻安靜了一瞬,然後屁股一鼓一鼓的。

“這是雞屁股要爆了嗎?”小高一臉驚恐。

丫鬟們擔心又好奇地後退兩步,然後盯著雞看。

“不是的,應該是要下蛋了。”老仆說道。

趙夜闌衝著門的方向伸手:“把它給我扔出去。”

話音剛落,手裡就多了個熱乎乎的東西,一顆雞蛋滾到他的手心,熱乎乎的。

趙夜闌看看雞蛋,再看看並不乾淨的雞屁股,臉色驟變。

其他人剛想笑,又生生憋住,趕緊抓著雞和蛋躲開。

“沐浴更衣!”

趙夜闌在浴桶裡足足泡了半個時辰,熱水不斷更換,也沒把他的火氣降下來。

“燕明庭給隻雞做什麼?”重新換上衣服後,他才找來小高問話,想到多年前的碰麵,對方也是拿隻雞塞他手裡,然後躲起來看笑話,就氣不打一處來。

“將軍說,您身子骨太差了,給你送隻雞補補。”

“身子骨差?”趙夜闌氣急冷笑,“好,好你個燕明庭,含沙射影地說我手無縛雞之力是吧。你去把院裡那些掉在地上的殘花敗柳收拾收拾,給這個又醜又摳的老鰥夫送過去!讓他瞧瞧氣數已儘的東西都是什麼下場!”

將軍府的大堂裡,一片寂靜。

原本還在和議事的眾武將,齊齊盯著桌上這一堆快要枯死的花和折斷的柳條,水珠浸濕了那一塊桌麵。

燕明庭:“這些是什麼意思?”

何翠章抓耳撓腮:“我大膽猜一猜,這會不會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意思?”

燕明庭:“那這些柳枝呢?”

“折柳……寄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眾人紛紛側目,神色複雜地看著燕大將軍。

燕大將軍盯著這堆東西看了許久,歎氣,發愁:“這可不太妙啊,難道一隻雞就讓他芳心暗許了?”

--------------------

第5章

泰山地崩之勢好轉,餘震消停,坊間輿論風向有些轉變,從一開始諱莫如深地暗諷是天譴,到現在卻是人人都把大將軍和左相的婚事掛在嘴邊。

宣朝並不盛行斷袖,但也不妨有特殊癖好的權貴富商,在宅子裡養一兩個男人,當個新鮮的玩物罷了。

按宣朝祖例,男人不能為正妻,皇室更是如此。

而今天子做主,將趙夜闌賜給燕明庭為正妻,其中牽扯出來的各種猜測可謂是眾說紛紜,但可以確定的是,無一人看好這樁婚事。

不過,無論外麵風言風語傳到哪一步了,趙府和將軍府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切照常。

小高從將軍府帶回來的不隻是一隻雞,還有一封嫁妝的冊子。

“那覃管家說,將軍府許久沒有主子住過,很多物件都老舊得不能用了,所以希望趙府能帶點有用的嫁妝過去。”

“這分明是燕明庭的主意。”覃管家一看見他就慫成了老鵪鶉,哪還敢直接給他們提要求。趙夜闌拿著冊子,看看外麵的天色,雨不知何時停了,烏雲散開,到現在還沒聽到任何想要的消息,隻能自己再去一趟皇宮了。

皇上下完早朝,就一直正殿批閱奏折,見他來了,問道:“早朝你不來,現在又趕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

趙夜闌直言道:“微臣想抗旨。”

趙暄不怒反笑:“聖旨剛下的時候,朕就以為你會抗旨了,為何等到現在?”

“臣原為皇上鞠躬儘瘁,但實在是燕將軍欺人太甚。”

“他怎麼欺負你了?”

趙夜闌將冊子交出去:“這是燕將軍遞到府中來的,竟敢提出如此要求,擺明是了不把趙府和陛下你放在眼裡。”

趙暄打開看了半晌,笑了起來,從桌上拿起另一疊冊子:“這個你可眼熟?”

趙夜闌應道:“是臣交予將軍府的。”

“燕將軍在早朝後便將此物交給我了,並和你說了同樣的話,他也想抗旨。”趙暄道,“你是不是在等朕同意燕將軍取消親事的消息?沒有等到,所以又親自來找朕撤回旨意?”

多年相伴,彼此早已熟悉對方的秉性。

趙暄笑著走到他麵前,笑容漸收,沉%e5%90%9f道:“你知道的,朕不可能收回成命了。”

聖旨一下,人儘皆知,若是當場公然違抗皇命,隻會招致殺身之禍。唯有從彆的方麵入手,比如主動讓燕明庭產生退卻之意,最好是來禦前告個狀,互相推諉,說不定還有一線機會。

不過趙夜闌也知道這點把戲輕易就能被看穿,趙暄能看穿,燕明庭也可能看穿,但他還是要鬨上一鬨,就看皇上是否願意睜一隻閉一隻眼,借著泰山安穩一事取消旨意。

但顯然,趙暄已經不隻是趙暄了,還是一言九鼎的皇上。

“這事就此作罷,你回去好好休息。婚事細節會有禮部的人來打點,朕一定會讓你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