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沏新的,顯然很不切實際。

算了,將就吧。

寢室裡邊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大概是蔣明信起來了。

也是,外邊兒陸行叫得那麼響亮,他又不是聾子,也該起了。

蕭綽沒理會,又給自己倒了杯水。

蔣明信一邊往外走一邊扣襯衣的扣子,轉出屏風之後見她神態自若的喝著水,聽外邊陸行氣急敗壞的張羅著找人撞門,目光不禁微微一動。

他彎下腰,覷著她臉上的神情:“我現在去開門,是不是不太好?”

蕭綽朝他勾了勾手。

蔣明信靠近了一點,聽她在自己耳邊說:“滾!”

第89章 姐妹,你清醒一點12

蔣明信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眉頭猛地一跳,扭頭看她。

蕭綽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對著穿衣鏡整理過著裝之後,拉開門栓,從裡邊兒打開了房門。

蔣明信猝不及防:“喂,孫海薇——”

他不輕不重的嚇了一跳,外邊兒喋喋不休對著一眾來客厲聲討伐孫海薇的陸行也驚住了。

他以為孫海薇這時候肯定慌得不行,不到逼不得已是不會開門的,之前還在外邊吆喝著嚇唬她說要找人撞門,哪成想她忽然間就自己出來了。

孫海薇生就一張古典標致的麵孔,睡蓮一般的靜謐柔美,鵝黃色的裙子長及腳踝,腕上配著一雙羊脂玉鐲,更顯得肌膚瑩潤,難掩光澤。

她要真是慌裡慌張、衣衫不整的出來,陸行有一萬句難聽的話等著說給她聽,偏她表現的這樣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陸家大少奶奶真就是午後身體不適,回房歇息片刻似的,一時之間,陸行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他這個領頭的閉了嘴,其餘人就更不好說什麼了,陸家的小廝不可能搶在主子前邊兒給大少奶奶定罪——尤其這罪名格外的難聽,最後要是發現這全然是一場誤會,二少爺當然沒事兒,他們得脫一層皮!

至於其餘來來往往的賓客,就更加不願趕這個熱鬨了。

今天是陸老爺四十九歲的生日,來這兒做客的要麼是政商名流,要麼是陸家親朋,誰願意在這時候得罪人,摻和陸家的陰私家事呢!

一時間滿園寂寂,居然沒人做聲。

隻有蕭綽神情譏誚,招招手叫了守在門外、臉色局促的使女過來:“去請我娘過來,就說我有事要讓她給我做主。”

……

陸老爺今天做壽,既是東道主,又是壽星公,當然得在前堂招待賓客,陸太太陪同在側,招呼女眷,而孫老爺和孫太太作為陸家的親家,自然同樣身處前堂。

陸家與孫家素來是通家之好,否則也不會在兩家孩子還小的時候就定下了親事,隻是因為陸離的原因,兩家近來關係鬨的有些僵,非得找個詞來形容一下,就是貌合神離。

陸太太知道自家理虧,所以在孫太太麵前格外客氣熱絡,仆人通報說孫家人來了,她親自出去迎接,挽著孫太太手臂,請她坐在自己身邊。

孫太太並不很受用這恩遇,愛答不理的,從頭到尾都板著臉。

你們陸家把我女兒害成什麼樣了,以為低頭陪個笑臉就完了?

哪有這麼好的事!

兩個孩子的親事是小時候定下來的,但這可不是盲婚啞嫁,兩家關係那麼好,陸離跟孫海薇常在一起玩兒,彼此情意相投,所以她才高高興興的把女兒嫁去了陸家。

早先看著陸離是個聰明孩子,性格也算穩重,隻是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筋,剛成家一年就惹了事,在外邊兒殺了個洋人,險些被抓到監獄去,陸家人急得很什麼似的,最後還是走了孫家的關係,出錢擺平了官司,急匆匆把陸離送出國避難了。

為著這件事,孫太太心裡邊很有些怏怏,陸離一走就是幾年,期間也沒個消息回來,她好好的女孩兒在陸家守活寡,想想都覺得憋屈!

再後來陸離回來了,還拿了牛津的法律學位,得到了政府高官的看重,進了司法部工作,孫太太總算得以舒展眉宇,隻是沒等她鬆口氣,壞消息就傳過來了。

陸離在牛津有個誌趣相投的女同學,在國外的時候就同居了,倆人一起回的國,還說過去的婚姻是父母包辦,並非出自他本人的意願,他要跟女兒離婚,娶他的女同學過門!

孫太太氣個倒仰!

彆人盲婚啞嫁,說是包辦婚姻,你跟我女兒打小就認識,見天的往孫家跑,情書都寫了那麼厚一摞,你跟我說這是包辦婚姻?!

你早乾什麼去了?!

孫太太慪得要死,背地裡跟丈夫發狠,說:“當初真不如就彆管他,叫他被洋人斃了才好,海薇傷心一段時間也就算了,回頭再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哪像現在這樣,人家踩在我們身上過了河,轉頭就要蹬梯子,還打著什麼自由戀愛的幌子要跟海薇離婚——我寧肯叫海薇先當寡婦再改嫁,也比這樣窩窩囊囊被人拋棄來的痛快!”

孫老爺唉聲歎氣道:“誰能想到會遇上這種事呢!陸家那個混賬做的好事,倒把我們家和海薇架在火上烤。”

離了吧,窩囊。

這是真窩囊。

之前陸離闖了禍,孫家出錢出力幫忙擺平,女兒在陸家守了幾年活寡,結果人剛回來就把孫家女兒給拋棄了。

什麼離婚啊、追求新思潮的,統統都是假的,外人說起這事兒,,沒人會說是感情不和、友好分手,隻會說是陸離拋棄了孫家女!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陸離都跟他那個新式女友公然同居了!

再則,兩家從前一向交好,利益糾纏太多,真想要斬斷,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可要是真的忍下來……

更窩囊!

孫太太不管官場上的事情,隻是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孫家可沒什麼對不住陸家的啊——憑什麼他們出錢出力還搭上女兒一輩子,那是她的孩子,陸家不心疼,她心疼!

孫太太在社交圈子裡說話硬氣,靠的可不隻是孫家太太的身份,她娘家手裡邊是有兵的,這年頭什麼部長什麼總理都是虛的,槍杆子才是真的!

身處在這個陳舊又新潮的時代,孫太太的思想難免有其局限——離婚多不好聽啊,外邊人一嘴一個棄婦,嘔也要嘔死的!

陸家不願意舍棄孫家的關係,孫家這邊呢,也不單單隻是他們這一家,還要考慮大伯小叔林林總總一群人,隻有孫太太一門心思為自己女兒打算。

她沒跟丈夫商議,從陪嫁的人裡邊找了個槍手,想找個不會惹人懷疑的空檔把陸離那個狗東西給斃了,到時候黑鍋就推到洋人身上去——反正陸離成天上躥下跳衝在反洋第一線,被斃了也不稀奇。

陸離死了,女兒當然就可以回家了,叫去她外祖父地頭上重新相看個好人家,怎麼著不比陸家強!

孫太太這筆賬算得明明白白,當初陸家踩在孫家搭的梯子上過了橋,現在又翻臉不認人,她再想法子把陸離推回河裡淹死,這完全合情合理嘛!

蕭綽隻匆匆看完了孫海薇的前生,她不知道的是,前世陸離在孫海薇死後沒風光多久,就被人打了黑槍,用的是美國產的槍,槍手最後消失在法租界。

這口鍋如孫太太所願,扣在了洋人身上。

不過這就是後話了。

……

陸行派去的人找過去的時候,陸太太正跟財政部部長的夫人王太太說話,見小兒子身邊的人慌裡慌張的過來,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那小廝看出來了,隻是也不敢扭頭就走,畢竟這事兒太大了,他做不了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陸太太見這沒眼力見的東西看看自己,再看看孫太太,心裡邊就起了疙瘩,這是大兒媳婦那兒有事?

怎麼會是老二打發人叫過來?

隻是家醜不可外揚,無論是什麼事,她都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問話,就隻擺了擺手,打發那小廝下去,想等著賓客們散了再說。

那小廝見狀急了:“太太,二少爺叫我請您和老爺,並孫家的太太老爺過去,說是……”

陸太太聽得皺眉,那小廝硬著頭皮說了下去:“撞破了大少奶奶的奸情!”

“當啷”一聲,不知道是誰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陸太太臉都綠了,騰的站起身來,指著那小廝厲聲道:“馬上把這個失心瘋的東西捆了,關到柴房裡去!”

這話是能隨便說的嗎?

要是假的,陸家要在賓客們麵前丟臉,這要是真的——

那就不隻是丟臉,是顏麵掃地了!

這個老二,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誠心想把爹娘一並氣死嗎?!

那小廝還沒能解釋一句,就被堵住嘴帶了下去,女眷席上眾人臉色各異,有看陸太太的,有看孫太太的,還有人低聲跟旁邊人咬耳朵。

王太太沒想到自己出門吃個席,還會遇上這種事,臉上有些尷尬。

反倒是孫太太擱下酒杯,陰陽怪氣的說:“親家,你這個家管得好啊,小叔子管大嫂房裡的事,小廝明晃晃的衝到賓客席上來了,不過也是,你們家出什麼事都不稀奇……”

陸太太聽得出她話裡有話,臉上火辣辣的難堪,又有些惱怒。

她的小兒子雖然脾氣急躁了點,但也不是會信口開河的人,既然差了人來回話,還叫雙方長輩都過去,必然是拿到了實證的,她打發人下去,是在替孫家的姑娘遮掩,孫太太卻公然嘲弄她,真是不識好人心!

陸太太心裡邊兒惱火,嘴上又不肯說,夾了一筷子涼菜進嘴,麵無表情。

有跟孫太太不睦的夫人說話:“這種事情不好說的,尤其是大少奶奶還是二少爺的嫂嫂,無憑無據的話,他怎麼會叫人來傳這種話?孫太太,你話不要說的太滿,真有點什麼事,丟臉的是你呀!”

孫太太還沒來得及說話,蕭綽打發過去的使女就到了,迎著陸太太刀子似的冷眼,一路到了孫太太麵前。

“太太,小姐叫我來請您過去……”

孫太太聽完了她的話,這才斜了方才說話的女人一眼,站起身來:“是啊,所以我要去看一看,這小叔子都衝到大嫂院子裡去了,不定鬨成什麼樣子了呢,我要是不在這兒,不知道這件事也就算了,既然聽說了,沒道理等著彆人欺負我女兒的呀!”

陸太太不得不跟著站起身:“親家……”

孫太太沒理會她,一邊往外走,一邊用賓客們都能聽見的聲音吩咐身邊的使女:“二少爺都打發人來請了,咱們怎麼能不去?到男賓那邊叫上老爺,彆人都欺負到門上來了,我們總不能一退再退,知道的是我們家風樸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孫家都是縮頭的王八呢!”

陸太太臉色鐵青,向席間眾人告罪一聲,快步追了出去:“親家,你非要這樣,鬨起來可是太難看了!”

孫太太嗤笑一聲:“親家,你忘了,我們早就難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