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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貴妃不得不退。

即將到手的皇後之位就這麼飛了,她究竟作何思量,不得而知,隻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到底也要強撐笑臉,歡迎嫡出的妹妹頂替自己入主中宮。

武則天看完之後,直接芭比q了:“我要是韓貴妃,但凡有機會,就得把這個狗男人宰了!”

呂雉默默道:“我要是李妃,做了鬼也不放過他!”

蕭綽習以為常道:“男人嘛,正常操作了。”

羋秋:“不會吧不會吧,不會還有人對男人的底線認知存在問題吧?隻要利益能到位,什麼事兒他們乾不出來啊!底線這東西,不就是讓他們用來降低的嗎?”

這話剛說完,她就看見空間內掉落的白絹了,一把抓住,展開看了幾眼後,喟歎道:“這是個悲劇故事啊……”

韓元嘉嫁到端王府上那晚,俊美尊貴的夫君執著她的手,對她說“永不相負”。

他說他心裡有她,說叫她做側妃,委屈她了,說後院裡其餘女人都是為了朝局不得不納的,還說李妃體弱,太醫診脈後講她已經沒幾年時間了,等李妃薨了,便叫她做他的妻。

她真的不是貪心想要做王妃,她隻想做他的妻。

他待她那麼好,他說的話她全都信了,可是等待她的卻是一個接一個的噩夢——他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

李妃死後,他娶了嫡妹為妻,她這才知道,原來他真的可以做到隻愛一人、虛設六宮,隻是她不配罷了。

他對嫡妹那麼好,將她比到了塵埃裡,那些他們同伴宴飲的歡暢夜晚,她在寂寥的夜裡孤枕難眠,好在她還有兒子,她的福哥兒。

可是上天連最後一絲慰藉都不肯給她,福哥兒病了,病得很重,她一夜一夜的守在福哥兒病床前,眼見著她的孩子逐漸變得瘦弱,身體一寸寸的變冷。

韓元嘉痛苦的想要發瘋,而此時此刻,宮中正在舉行前所未有的盛大歡宴——中宮有孕了!

而她心愛的丈夫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歡喜,以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漠視了她的喪子之痛,繼而對她說:“皇後宮裡有了好消息,你這兒恰逢幼子離世,實在晦氣,喜喪相衝,近期便不要出門了。”

哦,她麻木的想,我的兒子死了,就換來他父親一句晦氣。

我算什麼呢?

我的福哥兒又算什麼?

最後一絲克製被擊碎,韓元嘉動了殺心!

姨娘已經病逝,福哥兒離她而去,她沒什麼好失去的了,民間講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她連死都不怕,難道就不敢出手懲治這個背信棄義的負心人嗎?

一壺烈酒下毒,她用枕頭將他悶死,繼而鎖死門窗,縱火燒宮。

你曾經承諾我生死不棄,我們不能同生,便該共死!

羋秋看罷唯有一聲歎息:“也是可憐人。”

呂雉與蕭綽同樣心有戚戚:“誰說不是呢。”

武則天臉上神色莫測,靜坐思忖良久,終於定了主意,傳了婢女過來,打發人往宮裡傳話,看貴妃何時方便,她想入宮一聚。

這消息瞞不過定襄王妃,因著女兒已經被冊封為皇後,她不曾差人傳女兒過去,而是親自來見:“我聽說你打發人進宮傳話,想入宮去見元嘉?”

武則天道:“是。”

定襄王妃略頓了頓,又道:“現在她隻怕未必很想見你。”

武則天道:“總歸是姐妹一場,有些話早些說開,對所有人都好。”

定襄王妃沉默片刻,終於說了聲:“也好。”

……

已經得到冊封的皇後要入宮探望她做貴妃的庶姐,這顯然並不很合規矩,隻是皇帝都能將原配王妃視若無睹、以元後之禮迎新人入宮了,那這點兒不合規矩又算得了什麼呢。

沒人會在這點事兒上觸未來皇後的黴頭,皇帝得知之後,也隻是微微蹙眉:“元望大抵是覺得對不住貴妃,她就是這樣心善的女子,其實骨肉之情在前,貴妃哪裡會計較這些呢。罷了罷了,去翊坤宮替朕傳個話,叫貴妃好生招待元望,不要失了禮節……”

內侍應了聲,很快將皇帝這話遞到了韓貴妃麵前。

彼時韓貴妃正在為皇長子做衣裳,手上一抖,針尖兒便刺進了肉裡。

隻是她神色如常,欣然應下,仿佛並不覺得屈辱,亦或者委屈,領旨之後便吩咐人好生將內侍送走,甚至沒有疏忽掉打賞。

等那內侍離開之後,她孤身一人坐在寢殿裡,木然失神。

她想,我算什麼呢?

一個無關緊要的配角,一個小醜嗎?

眼淚忽然間落了下來,她愴然回神,用帕子擦乾臉上淚痕,近乎麻木的想,早該適應了的。

從小到大,一直不都是這樣嗎。

韓元嘉的人生,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悲劇,每當她覺得即將柳暗花明,下一刻便會突逢異變,將她心心念念的一切毀於一旦。

她的生母出身微賤,隻是正室夫人房裡的婢女,在嫡母身子不方便的時候代她服侍了父親一晚,不曾想珠胎暗結,有了身孕,九個月後生下了她。

她雖是庶出,卻也是王府唯一的女兒,又養在正室夫人膝下,很得父親看重,可是沒過幾年,嫡母有孕,也誕下了一個女兒,父親歡喜不已,為嫡妹取名元望。

嫡母有了親生女兒,沒有多餘的精力撫養她,於是她也跟著回到了姨娘身邊,曾經百般疼愛她的父親,也將一片慈愛之心投注到了新生的小女兒身上。

後來她才明白,高門出身的女兒,最大的作用就是作為聯姻的棋子鞏固母家的勢力,而真正結親的時候,到底還是正室夫人所出的嫡女更有分量……

彼時年幼的韓元嘉還不明了這個道理,隻是卻也無師自通的開始學著討好嫡母,增加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分量,她五歲就能背誦《出師表》,八歲時寫的詩便能叫當朝大學士嘖嘖稱奇。

韓元嘉度過了幾年相對愜意的童年時光,給姨娘掙到了足夠的體麵,但是伴隨著嫡妹一日日長大,她所取得的成就瞬間被襯托的一文不值。

因為嫡妹遠比她聰慧,因為嫡妹琴棋書畫上遠比她有天賦,她的出身勝過她,天資勝過她,更彆說那張麵孔,雖然年齡尚小,但也隱約能看出長成後傾國傾城的影子……

韓元嘉的痛苦無法對外人言說。

她該恨嫡妹的,可是嫡妹又做錯了什麼呢?

平心而論,嫡母待她也不壞。

她不知道該恨誰,但她的確清楚的感知到了痛苦,並且無從逃離。

十四歲那年,她作為一枚可以換取利益的棋子參與了選秀,之後被家族運作,成為端王的側妃。

她知道這無關愛情,隻是一場政治投機,可是她不在乎。

因為那是端王,是她一見傾心的夢裡人,她願意陪著他走向巔峰,亦或者在黑暗中永世沉淪。

可叫她難過的是,她作為一枚棋子被送入波雲詭譎的奪嫡之戰中,而嫡妹卻可以同崇國公府的世子定親,她隱約聽聞,那是個騎射俱佳、風采斐然的俊朗少年,是無數帝都少女的春閨夢裡人。

韓元嘉委屈,不平,妒忌,但與此同時,她也深知這些情緒無濟於事。

她以定襄王府長女這樣耀眼的身份嫁給端王這樣宮女所出、不受寵的皇子,本身就是一場交換,端王的母妃對韓家做出了承諾——她是府中僅在王妃之下的第二人,是代替病弱王妃打理內宅一乾事宜的側妃,等到李妃病逝,王妃之位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韓元嘉將端王府裡諸多事宜打理的井井有條,對內照拂端王親信家小與一乾妾侍,對外侍奉妃母,恪儘孝道,而她的聰慧與精明,更使她成了遊離於諸多端王府謀士之外的另一位謀臣,她是端王的左膀右臂。

她的付出得到了結果,先帝臨終前,選定端王繼承大統,她終於熬出頭了。

而纏綿病榻數年的李妃,也終於撒手人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皇後之位正在朝她招手,她的福哥兒會名正言順的成為嫡子,這萬裡江山的未來主人!

定襄王妃與嫡妹一道入宮探望她、屈膝跪拜的時候,韓元嘉心裡是很得意的,她第一次在這兩人麵前如此揚眉吐氣。

她特意吩咐開了庫房,賞賜嫡妹幾件禦賜的珍品,作為嫡妹出嫁的添妝,她刻意加重“賞”這個字眼的氣力,儘情的展示自己作為上位者的尊貴,那時候她是多麼的神氣啊!

可是登高跌重,命運總不肯善待她,新帝往翊坤宮來時,正逢定襄王妃帶著嫡妹離開,遙遙相望,天子一見傾心,她成了所有人眼裡的笑話!

韓元嘉不敢回想那日發生的事情,哪怕隻是聽人提起,心臟都會感受到一股針紮錐鑿般的痛楚!

她的皇後之位成了嫡妹的囊中之物,她的福哥兒仍舊是庶子出身,而從出生起便壓在她頭上的嫡妹,仍舊如同陰雲一般籠罩在她的頭頂!

韓元嘉時常在夜裡咳嗽,幾度嘔出血來——因為真的太痛苦了,她痛得想要發瘋!

……

武則天乘坐轎輦,順風順水的進了翊坤宮。

八麵玲瓏的韓元嘉,滴水不露的韓元嘉,五歲就能背誦《出師表》、八歲就能%e5%90%9f詩的韓元嘉……

她是不會叫外人看出自己的狼狽的。

嫡妹已經被冊封為皇後,韓元嘉禮節周到的迎出門去,膝蓋彎下去的時候,她聽見自己所剩無幾的自尊心咯咯作響。

然而她還是笑著說:“妾身給皇後娘娘請安,願殿下長樂未央,福壽無極。”

武則天虛虛伸手扶她:“姐姐請起。”

姐妹倆一前一後進了寢殿,武則天便將身上大氅解下,遞給隨從入宮的婢女:“都退下吧,我們姐妹倆說幾句貼心話。”

定襄王府的婢女應聲而去,翊坤宮的宮人卻有些遲疑,下意識去看韓元嘉,而後者笑意淺淡從容,擺擺手道:“皇後是六宮之主,難道還使喚不動你們嗎?”

翊坤宮的宮人們遂行禮退下,關緊門扉。

韓元嘉暗吸口氣,笑容無懈可擊:“妹妹是為了聖上降下的聖旨進宮來的嗎?其實姐姐並沒有生氣……”

武則天注視著她,開門見山道:“很恨我吧?”

韓元嘉臉色不變,搖頭失笑:“妹妹想多了……”

武則天恍若未聞,隻繼續道:“你不該恨我。”

繼而她反問道:“你有什麼理由要恨我?”

韓元嘉神情微動,臉上淺淡的笑容慢慢斂起。

她看著麵前這張鮮妍絕世的麵孔,不再言語。

武則天仍舊注視著她,站起身來,與她相對而立:“姐姐,是我要搶你的皇後之位嗎?是我讓你如此深陷在痛苦和難堪之中的嗎?你是棋子,要為家族謀取利益,我也是棋子,同樣受製於人,要為家族謀取利益,你為什麼要恨同為棋子的我,卻不去恨擺布你命運的人呢?”

韓元嘉心頭猛地一震,臉色終於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