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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者不負眾望,神色肅然,一字字道:“遵從國朝法典,若坐實此三人謀大逆,則葉氏、文氏當夷九族,首犯五馬分屍,太後為天子之母,不可加刑,當往太廟祈福懺悔,素衣簡食,幽居至死!”

太後與淑妃、文希柳齊齊變色,神情不由自主的閃過一抹懼怕,旋即轉為凶戾。

太後更是當即針鋒相對:“若坐實有人鳩占鵲巢,冒充天子,奪我國祚,此人又該當何罪?!”

徐太傅同樣斷然道:“同樣夷九族,五馬分屍!”

太後冷冷的笑了。

皇帝也笑了,然後繼續問徐太傅:“今日諸位重臣俱在,朕仍有一言相問,依禦史所奏,刑部與大理寺共同核查,承恩公府所犯數項大罪,朕親自裁定其刑,是否有不公之處?”

徐太傅道:“天子聖明神斷,並無不公!”

皇帝又問:“文氏一乾親族所犯罪責,是否有不實之處,朕親自裁定其刑,是否有不公之處?”

徐太傅拜道:“臣親閱此案,其中並無不公之處。”

皇帝微微頷首,繼而對上他的視線:“徐太傅,你是三朝老臣,素來耿介,朕信得過你,所以當下還要問你一句,無論今日之事如何收尾,朕這個天子是真是假,你都能依照朝廷律例,使得亂法之人認罪,明正典刑嗎?!”

太後聽他直接把自己的路給堵死了,顯然是即便他死,也得拉上承恩公府滿門,當下怒極作色:“豎子爾敢!”

而徐太傅已經取下頭頂官帽,正色道:“若法不得伸,老夫願一死以謝天下!”

“好,”皇帝麵露讚色:“太傅不愧是國朝柱石!”

然後便靠在椅背上,輕蔑的看著太後一群人:“母後,事到如今,你也該看明白了,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彆的餘地了,你有什麼人證物證,統統擺上來吧,朕等著接招!”

太後心知自己被他擺了一道,先前那一席話說出來,就算真的將他辯倒,認定這是個假天子,怕也救不出母家眾人了!

想到此處,她既是憤慨,又是怨毒,死死的瞪著皇帝,隻恨不能生噬其肉。

太後一時沒有作聲,淑妃亦是因為家人不得保全而心如死灰,反倒是文希柳心智堅韌,馬上便拍拍手,傳了內侍監出來:“你可還認得此人?”

皇帝瞥了一眼:“趙磐?”

文希柳道:“你認得就好。”

繼而吩咐內侍監:“你來同諸位朝臣和宗親們講一講咱們這位陛下的真假!”

內侍監近前幾步,跪倒在地,滿臉哀色,開始說自己勤勤懇懇工作,卻莫名其妙被皇帝趕出宮的那些事,末了又說:“奴婢侍奉陛下多年,感情深厚,何以無緣無故就被趕出宮去了?到底是侍奉不周,還是有人急於將熟悉天子的近侍統統除掉,諸位大人和宗親心中自有分辨!”

徐太傅便看向皇帝:“陛下有何解釋?”

皇帝笑了:“朕哪裡是無緣無故的趕他出去?你這狗才,慣會為自己分辯。”

他想了想前世內侍監翻車的原因,不假思索便扣了上去:“這狗東西的同產兄弟仗著他的勢在山東作威作福,魚肉百姓,朕罵了他一次,叫收斂些,不得傷民,他嘴上應了,實際上卻屢教不改,甚至暗中起了怨懟之心。朕原本想將他打發出宮去的,隻是顧惜他多年儘心侍奉,實在於心不忍,哪知道那日皇後生產這樣的大事,他都敢隱瞞不報,朕實在容不得,便將他打發走了……”

這一席話說得有理有據,毫無破綻。

皇帝還指了指旁邊書架:“彈劾他同產兄弟的奏疏還在那兒,你們自己去找著看。”

從前那些奏疏留中不發,是懶得去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兩廂對峙,就變成天子敲打過了,但是刁奴不聽。

反正人嘴兩張皮,全看皇帝怎麼說。

吳大學士離得近,過去翻了翻,果然找到了皇帝所說的奏疏,自己看過一遍,又遞給徐太傅和顧大學士看。

皇帝作為被刁奴辜負的傻白甜主子,無奈的攤了攤手:“這難道是朕做錯了嗎?他兄弟魚肉百姓,朕責備他做錯了?彆說是宮裡,就算是官宦人家,主母難產,哪個奴婢敢攔下不報?朕顧惜他多年侍奉還算儘心得力,便不曾懲處,隻將人趕了出去,若朕真是假冒的,為何不直接尋個由頭將他杖殺?就算真把他殺了,又有誰會說二話?”

宗正等人聽得頷首,徐太傅也不禁正了神色,目光淩厲,問內侍監:“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內侍監猝不及防,連聲叫屈:“奴婢,奴婢冤枉啊!陛下何曾因為老家的事情責難過奴婢?這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皇帝撿起方才被徐太傅擺在案上的奏疏,直接砸到了他麵前去:“難道這是膠州刺史誣陷你兄弟的?搞出來這麼一檔子事,他圖什麼?圖把你拉下去,他進宮來頂你的缺?!”

那奏疏並不沉重,內侍監卻被砸得屁滾尿流:“不,不是,奏疏所言之事或許是真的,但陛下從前的確不曾因此問罪奴婢啊!”

皇帝義正言辭道:“你是說朕想包庇你嗎?可笑,朕豈是那種親近佞臣的昏君!”

內侍監被他噎住,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而是伏在地上嗚嗚痛哭。

皇帝便嗤笑道:“你兄弟魚肉鄉裡是一件事,你輕慢中宮是另一件事,皇後生產當日你被趕出宮去,這事兒你豈能抵賴?”

內侍監無言以辯,被憤恨與不甘占據的內心終於生出幾分悔意,膝行上前,懺悔不已:“陛下,奴婢對您忠心耿耿啊!都是文氏——”

他一指文希柳:“都是這個毒婦要挾奴婢,說奴婢若是不肯配合她,便要使人將奴婢全家除掉,奴婢是受製於人,不得已而為之啊,陛下!”

文希柳莫名被人反咬一口,又驚又怒:“明明是你先找上本宮弟弟的!”

內侍監此時卻顧不上同她爭辯,隻一個勁兒的磕頭,哀求天子饒命。

皇帝看也不看他,便擺手道:“背主的奴婢不必留著,拉下去,五馬分屍。”

近侍們默不作聲的上前來,堵住內侍監的口鼻,連拖帶拽,將人帶了下去。

第一個上場的證人就這麼被了結了,事態究竟如何,似乎初見明朗。

皇帝伸了伸懶腰,看一眼太後,語氣輕蔑,以手支頤道:“搞出這麼大的陣仗,結果就這麼兩下子,母後,你這樣讓朕很難做啊。”

太後:“……”

太後氣個倒仰:“難道你近來性情大變是假的嗎?難道你忽然間變了習性、飲食大改是假的嗎?區區一個奴婢,沒了也便沒了,又算得了什麼?!”

皇帝訝異極了:“朕怎麼性情大變了?”

太後厲聲道:“你從前是如何偏寵賢貴妃和淑妃的,六宮皆知,如何忽然間轉了心,一意向著中宮?”

皇帝倍覺無語:“真是奇了怪了,朕想跟皇後修好,不搞寵妾滅妻那一套,這也有錯了?母後你是不是年輕時候在後宮吃過太多苦,又不被父皇寵愛,所以心理扭曲,看不慣兒媳婦跟兒子夫妻和睦啊?”

太後:“……”

太後險些閉過氣去:“你放肆!休要胡亂揣測!”

“真的隻是朕在胡亂揣測嗎?朕不信!”

皇帝狐疑的看著她,搖頭道:“朕跟皇後關係好怎麼了?皇後難產,公主誕下之後便有些嬌弱,朕多疼愛一些,又怎麼了?不過想想也是,你自己三個小孩隻養活了一個,陰差陽錯毒死親生女兒之後還跪在地上被父皇打,難怪心理這麼不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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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真-皇後的逆襲(7)

太後這輩子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最艱難的便是先帝在時她折了長子之後的那段時間了。

兒子沒了,僅剩的女兒也被先帝下令由慧貴妃照看,她使人對三皇子下了毒手,卻陰差陽錯害死了親生女兒,先帝為此大怒,第一次動手打了她,還決議廢後,若不是那時候她正好有了身孕……

那段日子於太後而言,是十成十的灰暗,也是她心頭難以愈合的一道傷疤,直到後來先帝駕崩,慧貴妃被殉葬,三皇子也被尋因處死,她方才將那段痛苦而不堪的過往徹底埋葬。

先帝的後妃們皆是手下敗將,要仰她鼻息,自然不敢提及往昔之事,而宮中的內侍宮人們更是一等一的精明,半個字都不敢提起,漸漸的太後也將那段過往淡忘,不曾想卻在此時被皇帝翻出來,化成一把尖刀,正正捅進了她的心窩!

太後永遠都忘不了自己被傳召過去的那個午後,更忘不了那一日自己承受的屈辱。

慧貴妃那個賤人坐在一旁哭哭啼啼,先帝冷冰冰的看著自己,目光冷厲如刀,她跪在地上,聽先帝的心腹將查到的事情一一講出,她又懼又怕,強撐著辯解幾句,就見麵前落下了一片陰翳,再一抬頭,便見先帝到了近前,甩手給了她一記耳光!

她未出嫁時也是金尊玉貴的公候嫡女,爹娘寵愛,從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而先帝,她的丈夫呢,當著慧貴妃的麵,劈手就給了她一記耳光,還逼著她去給慧貴妃叩頭認錯!

太後捂著臉,幾乎要把滿口牙咬碎:“陛下,我乃是中宮皇後,她不過是一個妾侍,憑什麼受我跪拜?!”

先帝道:“因為你暗下毒手,要害死她的親生兒,雖未得逞,卻也害死了她的女兒!”

太後聽罷慪得心頭血氣翻湧:“陛下,那是臣妾的女兒,同她有何乾係?!”

先帝聞聲盛怒不已,二話不說,又往她臉上扇了一記:“你的女兒?你何曾真心將她當成你的女兒!罷了罷了,你這樣心無慈悲、秉性惡毒的人,如何堪為中宮,母儀天下,朕現在便廢了你這毒婦——”

說完便要往內殿書案前去擬旨。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太後已經不想回憶了。

她固然有自己的傲氣,又公侯之家所締造的驕橫,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不願接受登高跌重的慘烈下場。

她不得不低下了頭,將所謂的尊嚴踩到泥裡,以一種從未有過的、低三下四的態度向先帝求饒,忍著嘔血的怨恨給慧貴妃叩頭認錯,她哭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膝行著近前去抱住先帝的腿,直到暈厥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身邊有些眼生的宮人告訴她,她有了身孕。

當初從葉家陪嫁進宮的幾個心腹婢女,統統被先帝下令杖斃了。

太後慶幸於躲過一劫,此後也不得不忍著心酸,夾著尾巴做人。

這是太後畢生最為痛苦,也是最為難堪的往昔,遮掩回避都來不及,不成想就這麼被人抖開,徹徹底底的暴露在幾位老臣和宗室們麵前!

太後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額頭青筋繃起,怒目圓睜,看起來隨時都要殺人,隻能強撐著挽尊,色厲內荏道:“你,你滿口胡言!”

又環顧四周,慌裡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