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1 / 1)

內侍監更咽道:“太傅,杜家與皇後謀大逆,宮中那位天子,是假的!”

一語落地,石破天驚!

內侍監將宮裡邊近日發生的事情悉數告知徐太傅,緊接著又取出了加蓋有太後與賢貴妃金印的懿旨,以示此事乃是事實,絕非他信口胡謅,禍亂帝都。

徐太傅聽罷久久無語,臉色變了幾變,終於定下心來:“你且在府上住下,無事不要露麵,至於其餘重臣與宗室老人,自有我出麵周轉!”

內侍監自無不應。

徐太傅心裡邊牽掛著的不僅僅是皇帝一人,而是整個天下,因為惦念的太多,所以行動時便更加要考慮周全。

他該聯絡哪些人,該取信哪些人?

如果內侍監所言為真,宮中天子真的為陰謀所害,現在這位是個冒牌貨,那麼京城之大、高門之多,會有哪些人參與了這場陰謀,又會對國朝造成怎樣的影響?

樁樁件件,都得掛在心上才行!

徐太傅一宿沒睡,終於劃定了一份名單出來,他親自去聯絡幾位性情忠直的朝臣,又設法將數位教導過天子的老師安排到一日值守,最後使人往南軍去送信,做了最壞的準備。

若天子果真為陰謀所害,杜家圖謀甚大,發起瘋來將宮中之情之人屠戮殆儘,則南軍便可入宮勤王,再聯絡天下藩王,共謀此事。

徐太傅隻盼著千萬彆走到這一步。

國朝本就頹像初顯,若再起戰禍,後果不堪設想,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懷著幾分忐忑,幾分憂慮,徐太傅入了宮。

……

這日皇帝照舊上朝摸魚,聽朝臣們在底下說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心裡邊想著醜家夥出生半個多月,臉蛋兒也慢慢變白了——嗚嗚嗚我女兒超可愛的!

今日朝中並無什麼大事,議過之後,便道了退朝,反倒是徐太傅與幾位重臣留下,道是有要事同天子相商。

皇帝雖然急著回去抱孩子,但畢竟看重徐太傅等人,便暫時將愛女之心壓下,吩咐幾人往禦書房相見,哪知道剛進門沒多久,便聽外邊兒侍從來報,太後來了。

不隻是她,還有淑妃和文希柳母子。

皇帝聽完之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太後裝病保全承恩公府不成,便豁出臉麵不要,想在朝臣麵前玩一哭二鬨三上吊那一套,逼著自己釋放承恩公府的人。

葉家雖然被問罪,滿門抄斬,但向來處斬都是秋後,真心想要周轉相救,這時候還是來得及了。

皇帝自覺已經退讓了太多太多,太後想保葉寶瑛,行,留下她吧,太後想保文希柳,行,也留下她吧——但是人不能既要又要還要,沒完沒了,貪得無厭!

朕都退讓這麼多了,你還咄咄逼人,真是欺人太甚!

皇帝臉上陰雲密布,徑自吩咐內侍:“太後不是病了嗎?不好好在壽康宮養病,到這裡來做什麼?朕要同幾位朝臣議事,實在無暇見她,好生送太後回去吧。”

“還有,”他補了一句:“叫葉氏和文氏好生照看太後,朕留下她們的性命,可不是叫她們煽風點火,無事生非的!”

內侍應了聲,便待出去傳話,不想卻被徐太傅攔住:“且慢。”

皇帝皺著眉看了過去。

徐太傅則微微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陛下,國朝向來以孝治天下,太後病重前來,您豈能不見?”

皇帝向來知曉徐太傅鐵麵無情,講律法嚴明,按理說他該勸自己不要因為母子私情而寬恕承恩公府才是,今日怎麼忽然間為太後站台說話了?

皇帝聽得狐疑,正待開口,外邊兒卻又有內侍匆忙來報:“陛下,外邊兒列位宗親在宗正禮親王的帶領下來了,此時俱在外邊兒求見!”

皇帝眉頭皺得更深。

怎麼就這麼巧,前腳徐太傅求見,後腳太後來了,緊接著宗親們也都到的這麼齊全?

目光在徐太傅幾人身上掃過,他忽的驚覺,同徐太傅一道過來的都是朝中老臣、資曆深厚之輩。

潛意識裡覺得此事同徐太傅脫不了關係,皇帝也不遮掩,單刀直入道:“太傅,你們到底是在搞什麼名堂?”

他看徐太傅,徐太傅也看他。

到底是自己的弟子,師生多年,終究是熟悉的,徐太傅懷著疑慮細細瞧他,隻是不知究竟是此人模仿的惟妙惟肖,還是說假冒天子一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他一時間竟不曾發覺任何破綻。

眉頭隨之一跳,徐太傅垂下眼去:“今日之事,的確是老臣多方走動為之,陛下若想解惑,務必請太後與宗正及諸位宗親入內。”

皇帝聽他言外之意,必定有要事隱瞞,眼底冷光閃爍,環視一周之後,他嗤笑一聲,緩緩吐出一個字來:“傳!”

太後身著素衣,殺氣騰騰,淑妃挽住她手臂,同仇敵愾的站在一旁,文希柳同樣穿得素簡,懷抱著皇長子,眼眶微紅。

至於以徐太傅為首的老臣和以宗正為首的宗親們,神色俱都十分端肅,看不出心頭究竟作何思量。

皇帝真覺滿頭霧水,手握成拳,一下下敲著桌麵,難掩不耐:“有沒有人能告訴朕,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宗親們不想冒頭,畢竟此事一個不好,便會引火燒身。

徐太傅看看皇帝,再覷一眼太後幾人,尚且在觀察兩方是否露出破綻。

文希柳卻沒那麼多複雜考量,今日這一局於她而言沒有夾在中間的模糊地帶,勝則生、敗則死!

“你倒是好大膽,死到臨頭,還敢裝腔作勢!”

她冷笑出聲,率先發難:“我雖不知杜家究竟是從哪裡把你給搜羅來的,卻也要告訴你,假冒天子,暗害國君,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夥同杜家和皇後,做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話音落地,不管是徐太傅為首的老臣,還是宗正為首的宗室,目光俱都落到皇帝臉上,雙眼一眨不眨,細細覷著他臉上的每一絲神情變化。

事實上,皇帝剛聽完的時候,壓根沒反應過來,懵了幾瞬之後,才發覺不太對,再努力回想一下文希柳說的話——

真是離了個大譜!

說朕是假冒的皇帝!

他媽的說朕是假冒的皇帝!

他怒極反笑:“什麼?你說朕是旁人假冒的,並非真正的天子?!”

文希柳麵冷如霜:“你倒是好膽氣,事到如今,也不露怯,隻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皇帝真是離離原上譜,坐在禦座上且驚且怒,又覺滑稽,不受控製的笑了半晌,還站起身來走了幾步。

“明白了,終於明白了,怪不得你們一個個來得這麼齊全——”

皇帝一邊頷首,一邊發笑。

太後看不下去:“你以為裝瘋賣傻,就能逃過這一劫嗎?彆癡心妄想了,老老實實把事情首尾交待出來,哀家還能賞你一個全屍!”

皇帝眯起眼來看著她,半晌之後,幽幽笑了起來。

“母後想叫朕交待什麼?”

他神情陰鷙,一字字道:“你買通了麗妃的貼身宮女,用她全家人的性命威脅她,給麗妃下了墮胎藥?還是你事後將此事推到明昭儀身上,讓她做了替罪羊?!又或者是,你想毒殺老三,不曾想陰差陽錯毒死了自己親生女兒?!”

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第65章 真-皇後的逆襲(6)

皇帝將這一席話說完,禦書房內一片寂靜,徐太傅等老臣眼觀鼻鼻觀心,低頭裝死,宗正及其餘宗室更恨不得立時往耳朵裡塞一團驢毛才好!

天,能不能給個高能預警,彆一上來就放大招啊!

這種內宮陰私、皇室密辛,是我們能免費聽的嗎?!

太後如何也想不到這冒牌貨會說出這些來,當著眾人的麵,且驚且怒,且惱且羞,一張老臉霎時間漲得通紅,嘴唇顫唞幾下,一時竟沒說出話來。

淑妃看得心急,伸手在她臂上掐了一下,冷冷道:“好啊,眼見詭計被戳穿,你便滿口胡言,含血噴人!麗妃也好,明昭儀也好,她們都是先帝的後妃,且都早已過世,現在死無對證,還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至於你口口聲聲太後娘娘毒害先帝三皇子,卻反害了嫡親公主的事情,就更是無稽之談!”

她目光淩厲,寒聲道:“太後娘娘乃是先帝中宮,先帝所有兒女都要稱呼她一聲母後,無論何時都能穩穩立於不敗之地,她何必出手毒害庶子?公主乃是太後娘娘親生,她身為人母,如何舍得毒害自己的親生孩兒?更不必說事後先帝下令徹查此事,也不曾為太後娘娘定罪——你總不會覺得是先帝昏庸,不辨忠奸吧?!”

皇帝嗤笑出聲,卻不急於回答,目光往太後臉上一瞥,又去看淑妃,等見到賢貴妃和被她牢牢抱在懷裡的皇長子之後,他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好啊,真是好!怪道從前你們鬥得跟烏眼雞似的,現在卻聯合到一處了!”

他直接點出了這三人的心思:“太後娘娘跟葉氏想求承恩公府滿門,文氏想扶持皇長子登基做攝政太後,兩方聯手,各取所需。隻是朕擋在前邊兒,可不就礙你們的事了?難怪非得將朕除之而後快!”

皇帝又笑了幾聲,轉身回禦座上坐了,半靠在椅背上,神情冷鷙,居高臨下道:“來吧,朕今日頗有閒暇,不介意多看一場猴戲,當著宗親們和老臣們的麵兒,把你們的證據拿出來,朕倒是很想看看,你們究竟能如何證明朕這個天子是假的。”

太後見他如此自若,神態一派坦然,心頭先自怯了三分,一時躊躇起來,隱隱開始懷疑此人究竟是真是假。

淑妃也為之所攝,不敢貿然出聲。

文希柳卻知道自己已經賭上一切,一旦輸掉,就是血本無歸、九族俱喪,彆管這人表現的如何氣定神閒,都必得去拚一場。

當下便板起臉來,低聲同太後道:“太後娘娘,您現在若是覺得動搖了,那就正是中了他的奸計,想想他身上的諸多疑點,想想那些被他處置掉的親信近侍,再想想他近來的劇烈變化,您捫心自問,他當真是您的親生子嗎?!”

太後聽罷神色果然隨之堅定起來:“險些中了他的計策!”

皇帝隻是冷笑,笑完之後忽然抬手,喚了聲:“徐太傅。”

既然尚未確定天子真假,當下還是得按照天子的禮節對待他。

徐太傅便出列道:“老臣在。”

皇帝道:“朕有件事情想問你,哦,幾位大學士也聽著。”

以徐太傅為首的幾位老臣齊齊應聲。

便聽皇帝道:“今日之事,若坐實是太後與葉氏為保全承恩公府那群大逆之臣、勾結本該被賜死的庶人文氏一道構陷君上,欲置天子於死地,禍亂天下,此三人該當何罪?”

話音落地,禦書房內一時寂靜無言。

幾位大學士訥訥不敢作聲,下意識去看領頭羊徐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