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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說出來也沒用,但這麼一問,不是顯得我格外溫存體貼嗎?誰吃苦誰受累,這種事情一打眼就知道,要是有人裝傻裝不懂,隻能說明他連糊弄你都懶得裝啊,那不是更可悲?”

係統:“……”

皇帝也是麵有苦色:“世人隻知道生子之喜,卻不知孕育之痛,怪道民間說娘親舅大,母親這十個月的恩情,哪裡是能夠計量的!”

為著肚子裡這個孩子,他真真是受儘了苦頭,前幾個月孕吐吐得膽汁都出來了,人也瘦了一大圈兒。

好容易反應的沒那麼厲害了,就趕緊硬逼著自己進飯,叫腹中胎兒好生進補,眼見著身上終於有肉了,又開始接二連三的抽筋腳腫,苦不堪言。

有時候睡到半夜腿肚子忽然轉了,那才真叫鑽心之痛,想摸不敢摸,想揉不敢揉,生等著腿肚上那條肉轉回去,眼眶都硬生生逼出來一層淚。

好在雖然有艱難的地方,卻也不是沒有欣慰歡喜之處。

大概四個月的時候,腹中的孩子便會動了。

皇帝第一次感覺到的時候,還當是自己吃壞了肚子,正準備傳太醫過來,卻被身邊莊靜郡主送進宮的嬤嬤攔住了。

嬤嬤笑著問了她幾句,便肯定道:“娘娘不是吃壞了肚子,是小皇子在同您打招呼呢,四個月的孩子已經成型了。”

皇帝聽得詫異,轉而麵露驚奇。

就在這時候,腹中的孩子又動了一下。

皇帝感動的都要哭了!

從前雖也知道自己有孕,知道自己即將懷胎十月,但是這個孩子是靜態的、無聲無息存在的,也隻有到了現在,他才能真正清晰的感覺到——這個孩子是的的確確存在的,他會動,他有生命!

這是多麼奇妙的感觸啊!

孩子滿了四個月,初步成型,緊接著就開始進行胎教了,使其不聞惡言,不聽惡聲,禮儀教化,聞聖賢書。

皇帝自己便頗通詩書,得了空便念給孩子聽,又不時的使人來彈琴奏樂,陶養情操。

羋秋雖然是忙,但也不至於連來探望他的時間都沒了,傍晚時候用過晚膳,便手執書卷,臨窗而坐,給他讀《詩經》聽。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皇帝就嗔她:“哪有用《關雎》給孩子做胎教的?”

羋秋揶揄的看著他,莞爾道:“這可不是念給孩子聽的,是念給你聽的。”

殿中不乏有宮人內侍值守,聞聲都不禁低頭偷笑,皇帝被她調笑的微紅了臉,但心底卻是揮之不去的甜蜜。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即便懷胎之時有種種苦楚難耐,有這樣的愛人相伴,還有什麼好怕的?

……

燕雲十六州的授田計劃頗見成效,安穩人心的同時,也吸引了諸多流民前去定居。

尤其是在胡人南下求和、退居漠北之後,大批無甚田產的流民百姓眼見燕雲十六州沒了胡人弓弦威脅,且天氣又正晴和,紛紛舉家北上。

羋秋批複幽雲之地的官員,可以適當給予拖家帶口的流民一些糊口用的吃食,再以工代賑,修複這些年來北地荒廢的灌溉水利和往來官道。

至於錢從哪裡來——她很快篩選了個剛直不阿的青年官員,授意吏部將人派遣到了魏王就藩所在。

一來魏王不是個東西,欺男霸女,不乾人事,該死。

二來這地方離長安比較近,有什麼風吹草動,羋秋沒幾天就能知道,真有了意外,完全來得及支援。

其三嘛,這地方有錢啊,富得流油!

魏王這個王八蛋是高宗張皇後的嫡幼子,之官的時候張皇後沒少補貼小兒子油水,封地又十分富庶,經營了這些年,肥死這個王八蛋了!

羋秋倒也有心清理宗室蛀蟲——但凡知道明末亂象的,就沒法不把這事兒掛在心上。

可清理宗室這事兒不能急啊,這群人王八蛋是真的,搜刮民脂民膏也是真的,可普天之下宗室與天子的利益瓜葛最深,這也是真的!

羋秋想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改軍製,改授田機製,搞工業革命,這注定要觸犯很大一部分人的利益,她必須拉一波兒打一波兒,不能一股腦全都給得罪了。

最開始的時候,她也有考慮過推恩令,隻是實行推恩令的前提是必須要有強有力的中央政府,還沒有將這個腐朽王朝身上爛肉剜掉之前,推恩令就是把雙刃劍,一不小心就會危及自身。

她更傾向於軟刀子割肉,乾掉出格的那幾個,拉攏大多數,等變革中期,形勢逐漸穩定了,再磨刀霍霍向諸王!

這邊定了主意,沒多久,那位鐵脖子的年輕官員就收到了任命書,一日之間打包好行李,奔赴上任去了。

羋秋特意瞄了一眼,該地所屬刺史是徐太傅的學生——沒問題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幽雲之地的官員將移民和授田情況寫成奏疏,陸陸續續送抵長安。

人口增加是必然的結果,與此同時,溺嬰現象也有所緩解,前去登記戶籍的女嬰人數顯著增加。

人心都是肉長的,在普羅大眾眼裡,女兒即便不如兒子重要,好歹也是親生骨肉,既然能分到地,能養活她,哪裡忍心丟到水裡去溺死!

石壕村裡夫妻彆,淚比長生殿上多,夫妻之情尚且如此,而尋常百姓的舐犢之情,難道便要比天家的少嗎。

當日大軍出征之時,羋秋沒少往幽雲派人,現下即便戰事結束,也仍舊有人留在幽雲替她辦事。

辦什麼事?

在幽雲之地找一個孤女,要父母雙亡、家無尊長的那種,此外還有彆的條件——父親必得是官身,且是在戰爭中為國殉職的,性格還得要強,能拿主意。

這些年幽雲來來回回不知經過多少戰亂,這樣孤苦身世的女子不計其數,心腹很快便尋到了符合條件的人,飛書傳信恭問什麼時候帶到禦前,羋秋卻不著急,隻叫他們彆驚動了人,暫且等待消息便是。

為了防止此事與男女均等授田一事離得太近,惹人注目,她生等了兩個月,待到蒸汽船下水和北征軍凱旋的熱度淡去,方才吩咐心腹將人引到長安,送到了顧大學士門下。

當朝的這些個老臣裡邊兒,徐太傅最是剛直耿介,吳大學士最是圓滑周全,張大學士最是博學多聞,而顧大學士……

最愛邀買清名。

逢災立即叫家裡人去城門口施粥,籌集款項的時候頭一個上前捐款,京中舉子們若有貧寒些的,他也樂意差人前去送些吃食筆墨,與此同時,也大張旗鼓的叫人寫詩作賦宣揚自己的善行。

之前羋秋打算籌辦民科大學,叫那些犯官和犯官家眷去當老師的時候,這活計就叫顧大學士先一步搶到手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可以指摘的嘛。

人家雖然愛名,但是行得正坐得直,沒做過什麼作奸犯科的事情,砸錢去做好事,就想經營個好名聲出來,做當代的名臣、聖人,這有錯嗎?

沒錯!

羋秋叫人找來的那個姑娘姓李,名叫雲娘,得了些指點,聽說顧大學士急公好義,便手持狀紙,在顧大學士下朝歸府的路上攔住了他的轎子。

顧大學士一看可不得了——上有登聞鼓,下有長安令,小姑娘哪個都不找,專來找我,這不就說明我顧某人慷慨仗義、天下皆知?

這事兒我得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

再看完狀紙,了結了情況,顧大學士大為皺眉,馬上把人帶回府,叫夫人照看著,自己往書房去奮筆疾書,第二天就揣著奏疏上朝去了。Θ思Θ兔Θ網Θ

來彈劾人的。

彈劾什麼?

幽州刺史及其下屬貪冒軍功、侵吞朝廷撥下的撫恤款,既是使朝廷失義於幽州將士,也寒了天下百姓的心,罪在不赦,該當處斬!

緊接著顧大學士便以李雲娘之事做例,慨然道:“李氏之父乃是五品遊擊將軍,戰死沙場,不得敘功。雖為官吏,又以身殉國,其女卻不得善待,無一文撫慰款入手,上下求訴無門,不得不孤身奔波,前往長安乞求天子主持公道,豈不可憐可歎?而沒能走到長安的李雲娘,又該有多少?”

羋秋緘默不語,群臣也是惻然。

生母早逝,父親戰死沙場,上無祖輩,下無兄弟,本來還能有一筆撫恤款富足度日,卻又被貪官汙吏侵吞掉,連父親的功績與死後哀榮都為人所占,誰見了不覺於心不忍呢。

下令徹查此事,勢在必行,隻是除此之外,朝廷也必然要對這個進京告禦狀的李雲娘予以寬撫,以安天下民心。

顧大學士既攬了此事,就想著送佛送到西,提議給她一個郡君或者鄉君的封號,聊以安慰。

朝臣們雖然同情李雲娘的遭遇,但對於這等誥封,卻有異議。

“郡君為四品誥命,一品內命婦之母方可得此殊榮,而鄉君也是四品官員之母、妻封誥,李氏經曆雖誠然可憫,但以此相慰,未免太過。”

顧大學士馬上站在道德高地扣了一頂帽子過去:“李將軍為國捐軀,死且無懼,對於他的孤女,朝廷竟吝嗇於一鄉君封號嗎?”

對方啞然,半晌之後,又有其餘人出聲反對。

當然,也不乏有人讚同。

如此幾番爭執不下,羋秋便笑道:“既如此,且叫李氏上殿來,問一問她的意思吧。”

李雲娘能夠從幽州一路騎馬奔赴長安,顯然並非普通意義上的閨閣女兒,而要當成將門虎女看待。

她並不漂亮,容貌隻能說是端正,身量較之尋常女子更高,若是戴上頂鬥笠,穿一身黑衣,便是個英姿颯爽的女俠。

入宮之前便有人同她提及朝堂上眾人的爭議,真的到了大殿之上,天子問起她的意思來,她也不顯慌亂,叩首之後,落落大方道:“小女此來長安,一是為家父張目,二是想為幽雲無數戰事的將士們求一個公道,並無他心,伏請陛下徹查此案,向天下施善政,此外再無他求!”

眾臣聽罷,臉上皆流露出幾分讚賞之色。

羋秋同樣擊節讚了聲“好”,又褒揚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女!”

略微沉思了片刻,她方才道:“朝廷上諸公為該給你個什麼品階爭論不休,朕倒有個折中的辦法。聽說幽州危急之時,你也曾經上陣殺敵,巾幗不弱須眉,便將你父親的官位減去一等,恩蔭你做從五品的昭武校尉,女承父業,你看如何?”

李雲娘顯然不曾想到天子會給出這樣一個提議,短暫的驚詫之後,欣喜瞬間湧上心頭。

當個鄉君有什麼意思呢。

就算是做了郡君,也隻是得了名頭,按時領一些祿米罷了,同世間其餘相夫教子的女子並無什麼不同。

而昭武校尉雖然隻是從五品的官階,遠比不得前兩個封誥榮耀,可這是腳踏實地的官銜,是能夠叫她留在幽州、完成父親夙願的官職!

本朝女子雖然也有做官的,但俱是在內朝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