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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太後、皇後的女官,在外朝得到任命的官職,她是開天辟地頭一個!

唯恐皇帝反悔,李雲娘趕忙低頭謝恩,務求叫此事就此敲定:“小女叩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回過味兒來,隱約覺得不對勁兒——郡君、鄉君這類封號都是給女子的,可昭武校尉它不是那麼回事啊!

官階再低也不是那麼回事。

反駁的話到了嘴邊,想了想,又給咽下去了。

給了就給了吧,反正也就是個從五品的官。

要郡君不給,要鄉君不給,到最後要是連個從五品的官都舍不得給,叫天下百姓知道了,朝廷成什麼了。

這件事情便這麼了結了。

幽州刺史必然是要處置掉的,與此同時,對於李雲娘的嘉賞也該落到實處,除去叫人給她送去了全套的官服、印鑒之外,宮中皇後還特意賞賜她諸多金銀珍寶,聊以慰藉。

而李雲娘也很上道,親筆寫了“急公好義、天下楷模”八個大字,雇了好些人手,吹吹打打的送到顧大學士府上去了。

顧大學士喜得眼睛都要笑沒了,半點兒也不嫌棄李雲娘筆墨粗疏,字跡簡陋,雙手接過,叫兒子裝裱起來給掛到書房裡邊去,最後實在歡喜,還叫顧夫人出麵,收了李雲娘為義女。

長安人本就是有錢有閒,聽說了這樣的八卦,哪能不興致勃勃,主要是這事兒既有趣兒,也符合時下的社會價值觀啊——

李將軍為國儘忠,是大英雄,李雲娘不辭千裡入京告狀,是孝義所在,顧大學士為孤女張目,是慷慨仗義,天子為民做主,是英明神武。

尤其最後還有個完美的結局。

李將軍該得到的榮譽都得到了,幽州將士們的委屈也得到了伸張,顧大學士收李雲娘為義女,且李雲娘還承襲了父親的官職,降級成了昭武校尉。

五品官也不低了呢,內宮的不算,外邊兒哪有女人做官的?!

顧大學士做了好事,實在按捺不住名揚天下的衝動,筆下生花,悄悄寫了劇本,背地裡出錢叫戲班子全城巡演。

他打算先看看效果。

要是這出戲火爆的話,就叫底下人給戲班子開路引,叫他們去彆處巡演,又或者叫家裡在地方的子侄找人去就任的地方唱這出戲。

顧家的子侄在外地做官,當地想奉承他們的人多了去了,富商名流找人去聽聽京城最火的戲劇,順帶著拍一拍上官家中長輩的馬屁,這完全合情合理嘛!

要是這出戲撲街了的話……

顧大學士狠狠咬了咬牙。

那他就自己背地裡出錢叫戲班子全國巡演!

第45章 帝後交換身體後43

顧大學士能夠位居一品,顯然也很有幾把刷子,年少時候也曾經是風流才子、滿腹經綸。

李雲娘這事兒本就傳奇,再經他妙筆生花加以潤色,焉有不火爆的道理。

第一次上演的時候,去的人就擠滿了戲園,外邊還有人搭著梯子趴在牆頭上看,再之後數次演繹,場場爆滿,人氣極高,等到天子下詔叫演得最好的戲班子進宮給上了年紀的太妃們表演之後,更將這股熱潮推上了頂峰。

諸多觀眾裡邊兒,有的人純粹是看熱鬨,興致勃勃的觀看完,這事兒就結束了,有的人隻是無聊,看出戲消磨時間,還有人是為了交際——這出戲近來這麼火,出門做客朋友們都會提起,不去瞧上幾眼,見了麵都不知道人家在討論什麼。

還有人懷著逗樂子的心情去看戲,沒曾想看完之後卻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誰呢?

興平侯夫人王氏。

王氏的娘家是太原王氏的一支,極為顯赫,後來嫁入侯府,成了侯門主母,也頗體麵。

隻是人生際遇風雲變幻,先帝之時,興平侯府因為牽涉到奪嫡之變而被奪爵,因為那場風波牽連太大,王氏唯恐禍事蔓延到娘家身上,謝絕了父親替自己活動一二的提議,帶著孩子同丈夫興平侯一道被流放去了嶺南。

從前在侯府時,王氏與丈夫固然相敬如賓,隻是細細想來,卻也少了幾分纏綿愛意,更多的卻是敬重與扶持。

興平侯雖有幾個通房和妾侍,但也會給妻子該有的尊重,不過多乾涉內宅之事,王氏也會儘妻子的本分,替丈夫打理後宅,相夫教子。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會像其他的勳貴夫妻一樣,維持著麵上的和諧過完一生,但是突如其來的□□改變了他們的一生。

這場原本因貴族利益聯姻而生的婚姻,在夫妻二人患難與共時發生了變化,興平侯與王氏都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情趣相投,剝去富貴的外殼,困窘落魄之時,才更加能夠體會到這種來自思想上的共鳴。

相濡以沫的感情沒有換來足夠圓滿的結局,嶺南多瘴氣,王氏的獨子夭折了,她抱著兒子的屍身痛哭不止,若非她還有丈夫,還有女兒,怕不是立時就要跟著去了。

興平侯同樣痛心於白發人送黑發人,見妻子哭得肝腸寸斷,到底強撐著撫慰於她,又上山采木,親自為兒子製作棺槨。

他們在嶺南生活了五年之久,終於等到了大赦,東風重新壓倒西風,天子的目光重新投注到興平侯身上。

爵位重新被賜還,被流放數年的罪人搖身一變,又成了榮耀萬千的一品君侯,侯府門前再度車水馬龍,往來的賓客很快絡繹不絕,但是王氏死去的兒子,卻再也回不來了。

嶺南的瘴氣摧毀的不僅僅是侯府唯一的嫡子,還有王氏的身體,回京之後興平侯請了諸多名醫為妻子診脈,大夫們連連搖頭。

王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消息傳出之後,最得意的莫過於後院的錢姨娘,原因很簡單,嫡子歿了,興平侯膝下就隻剩下她所出的一根獨苗,不立他該立誰?

雖說王氏的確是嫡妻,但王氏的兒子已經死了,這偌大的侯府,日後必然是她和兒子的囊中之物,即便有嫡庶之分壓製,可侯門深似海,王氏一個人無依無靠,僅剩的女兒也要靠繼承侯府的庶兄撐腰,王氏難道敢對自己充什麼主母的款兒?

錢姨娘由是行事愈發張狂。

王氏卻不與她相爭,隻將此事告知興平侯,靜待丈夫處置。

興平侯聞訊之後勃然大怒,馬上就把自己膝下僅剩的一個兒子過繼出去了。

錢姨娘傻眼了!

王氏也沒想到丈夫會這麼做。

因為她知道——被那場流放摧毀掉的不僅僅是她,還包括丈夫,隻是為了掩人耳目,此事不曾廣而告之罷了。

錢姨娘所出的那個孩子,是丈夫在這世間僅有的兒息了。

王氏驚愕交加,興平侯卻歎道:“咱們這輩子也算經過大風大浪了,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把當下過好就夠了,何必去想來日。我此生虧欠你太多,哪裡能因為後世虛無縹緲的祭祀,叫你和窈娘今生不安。”

王氏默然良久,終於紅了眼眶:“那,那就在族裡過繼一個吧。”

興平侯仍舊搖頭:“過繼來的孩子有父有母,怎麼會真心以父母事你我?財帛動人心,爵位更是如此,人性哪裡經得起考驗。我們也不是沒有孩子,把窈娘教養好,為她尋個良人,順遂過一輩子,這就很好。”

王氏含淚應了聲:“好。”

興平侯果然沒有收養繼子,隻同妻子一道將幼女窈娘撫養長大,不拘著她讀什麼詩書,隻求身體康健,無病無災,也便是了。

隻是王氏每每想起丈夫為此所舍棄掉的後世祭祀和先祖留下的爵位,便覺愧疚良多,虧得興平侯與其女窈娘不時規勸,方才罷了。

這日在戲園裡看了這麼出戲,彆人出去的時候都是興致盎然,隻有王氏眉頭緊皺,滿腹憂思。

婢女們見狀還當夫人是遇上了什麼事,有心去問,王氏卻無心應答,隨口敷衍幾句,便吩咐人回府。

到了晚上,興平侯從官署歸家,剛進門就被王氏打發人請了過去,問他說:“你可知道李雲娘?”

又補充說:“就是為父張目,顧大學士幫著遞了奏疏的那個李雲娘。”

興平侯先是一怔,旋即失笑:“知道啊,陛下曾經宣召過她,我還見過呢,是個很颯爽的姑娘,同咱們窈娘有得一拚。”=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王氏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她抿住嘴唇,幾瞬之後,終於伸手去掐住丈夫手臂,低聲道:“陛下下旨,特許這個李雲娘承襲了她父親的官位呢,即便是降了一階,也是承襲了呀!夫君,你說有沒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叫我們窈娘承襲你的爵位呢?”

她緊張的看著丈夫,近乎哀求的向他訴說:“哪怕是降一級也好啊!雲娘可以,沒道理我們窈娘不可以的!”

興平侯聽得愣住,回過神來之後,臉色慢慢的變了。

“叫我想一想。”

他麵露沉思:“叫我好好想一想。”

同樣的事情,還在不同的地方源源不斷的發生。

這天下太大了,想鑽空子的人太多了——是的,這就是鑽了製度的空子。

這誠然是個封建的時代,這誠然是個男尊女卑的時代,這誠然是個男人掌握了話語權的時代,但是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會有女人借助父權和夫權,鑽這個男尊女卑時代的空子。

能夠繼承家業的兒子是很珍貴,但是女兒也是自己生的啊,兩個選擇丟到麵前去:

第一個,叫女兒繼承家業。

第二個,叫庶子繼承家業。

你選哪個?

咋的,你從那個小妖精肚子裡爬出來,就是因為比我女兒多個幾把,就能越過我女兒,拿走大頭家產,置我於無物?

從前是沒得選,隻有第二個選擇,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李雲娘可以女承父業,沒道理我女兒不可以啊!

偌大的天下,總會有娘家勢強、夫家勢弱,隻生下女兒,卻沒有誕下兒息的女人的。

偌大的天下,也總會有心疼女兒,想叫外孫女過得好一點的外家。

女婿的家業留給我外孫女,跟留給女婿跟彆的女人生的兒子,那能一樣嗎!

興平侯在心裡邊盤算著叫女兒承繼爵位的可能,隻可惜無論怎麼想,都覺得這可能性微乎其微。

即便是降等承襲,叫女兒做個伯爵,這可能性也小的可憐。

可是……

他翻個身,忍不住想:要是真的能實現,那該有多好啊。

窈娘繼承了爵位,就不必擔心來日沒有兄弟扶持,受製於夫家,她有屬於自己的一份家業,可以挺直腰杆說話,如果丈夫對她不好,馬上就可以把那個王八蛋打出去……

再想想,李雲娘能做到,沒道理我們窈娘做不到啊。

興平侯就開始咂摸這件事。

李雲娘能降級承襲父親的官位,是因為她的父親於國有功,是因為她曾經上陣殺敵、身負功勳,是因為她忠孝雙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