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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山 順頌商祺 4387 字 6個月前

隻如常地問好。

“欸,軍爺好。” 秦遠泛仍舊神神叨叨的,上句不接下句,“這天可真熱啊,怎麼突然就熱起來了?”

季維知聽得雲裡霧裡,轉頭向二爺求救。

盛綏對他解釋道:“秦先生是雁大化學係的教授。勤盛桐油廠現在跟他們在合作實驗。”

季維知一知半解地點點頭。

秦遠泛被這話提醒了,一拍大腿,特著急地拉著盛綏的袖子:“對了!我學生昨兒剛抄下來一批實驗數據。二爺,你跟我去看看?我覺得這回有戲。”

盛綏便跟著去裡屋,留裴山跟季維知在會客室裡坐著喝茶。

裴山見年輕人的眼睛就像粘在那兩個背影上一樣,打趣道:“瞧季少校跟二爺這關係,可不像會打架的。”

季維知陪笑:“先生可彆再拿我開涮了。”

裴山知道他臉皮薄,另起話頭:“你剛剛是不是想問我什麼?”

“是。” 季維知點點頭,朝裡屋望去,“秦先生的眼睛……”

“不太好。” 提起這個,裴山也不無惋惜,但麵上還是維持著笑,“右邊失明,左邊…… 還在儘力保。”

季維知不知該作何表情,惋惜或遺憾未免都太輕。最後他隻能儘量如常,但嘴角還是不自覺耷拉下去,“怎麼會這樣?”

裴山解釋道:“遠泛當初,不是想找渠道運放放射性實驗品嗎?”

季維知點點頭,“嗯,我記得。當時火車上沒有隔離箱,他就回學校找了。”

裴山歎著氣:“是,最後還是沒找到。他怕那些東西會傷到其他人,所以就自個從實驗室抱了個箱子,獨自走沒人的水路。但那箱子隔離作用不夠,遠泛跟實驗品近距離接觸那麼久,早就……”

“唉。” 裴山就此收住,搖搖頭,“我見到遠泛時,他%e8%83%b8口都是血痕,眼睛也不好,還不許我靠近。”

自那之後,秦遠泛不但日漸消瘦,而且話少了很多,總說些跳脫的句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他還領著學生,贏得第一階段實驗的突破性進展。

故事三言兩語就能說完,但個中多少心酸,怕是隻有秦院長自己知道。

季維知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裴山安慰他:“沒事,醫生們都在努力,儘力保住他的另一隻眼睛。”

話雖如此,誰都知道這地方醫療資源有限,神醫也難做沒米的粥。

季維知望向實驗室,忍著鼻頭的酸楚:“那他還不好好休息?”

“我勸了,他不聽呐。” 裴山也沒法,“不過確實沒辦法。雁大新址一直在擴建,師資緊缺,他又是院長,實在沒法撒手不管。”

裴山又說了好些雁大的事,季維知就這麼靜默地聽著,把自己幾乎與世隔絕這段日子的新聞都補上。

“我隻是陪秦院長出來溜達的,具體也不太懂,” 裴山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正,我隻知道勤盛現在是雁大化工係的對點實習基地,儀器、薪酬、場地,都是盛先生個人出資支持。

“而且現在通脹嚴重,撥款根本不夠建校區。是盛先生號召來這的泊城商戶慷慨解囊,濟善會基金的規模越來越大,才讓新校舍建得那麼順利。” 裴山對季維知毫無保留地誇讚,“雁大上下都很喜歡泊城來的人。謝謝你們。”

季維知雖然聽著挺自豪,但被這麼誇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他撓撓頭,嘿嘿地笑,不大自然地左顧右盼:“嗐,彆謝我,謝他謝他!” 說著往實驗室裡指。

半天不見人出來,裴山也急了,笑道:“屋裡倆人這是聊上癮麼?我去問問,還吃不吃晚飯了,真是……”

被裴山敲門聲鬨出來的二位還一路有說有笑,尤其是秦院長,哪怕半隻眼睛沒了光亮,也不妨礙他手舞足蹈:“走走走,二爺請客!”

第56章 摘星星

一行人吃完飯,已近黃昏。

裴山突然提議,邀請兩位泊城來的朋友去雁大轉轉。

“好啊,我老早就想去雁大了!” 季維知第一個應和。

盛綏當然是隨他心意,跟裴山交換完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拎起外套出門。

季維知渾然不知身後人在打什麼啞謎,一溜煙竄得老快。

步行半小時就到了雁城大學的正門。

這個校區比泊城軍校稍大一點,但因為有許多大學師生都在這住,校舍還是顯得擁擠,大通鋪的長板上要睡下四十多個人。

“遠處那個紅房子是化工院。裡頭的實驗器材都是師生們從雁城搶運來的,費了好大勁。” 裴山介紹著,拿秦遠泛開涮,“比如,有幾個放射物差點沒要了秦院長的命。”

“呸!你才要命呢,晦氣!” 秦遠泛把頭扭到一邊,“你帶他們逛,我備課去。”

裴山點點頭,跟秦遠泛道完彆,又往西邊指:“那是防空洞。我們如果上課時聽到警報,就躲到裡頭去,在洞裡接著教。”

秦遠泛一邊往反方向走,一邊回頭喊著接話:“裴山有次在裡向頭看書蹲久了,外麵落大雨,積水把出口給埋起來了,他在裡頭困了一天,哈哈哈!”

盛綏和季維知也跟著笑。這倆人雖然離得遠,但聽到有趣的事總會在空中遞個眼神。

“這邊是曆史係院樓,圍著的那圈人應該是在聽講座。” 裴山向越走越遠的秦遠泛高聲詢問,“今天是校長講課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才繼續說:“是了,隻要校長開課,學生們恨不得從橋東路穿到勝西門去聽。聽完了,他們還編折子戲,把教授們的軼事寫進戲裡演。”

季維知連連稱讚:“你們氛圍真好。”

裴山搖搖頭,很是謙虛:“哪裡,苦中作樂才有趣。”

說著,他又領著大夥進文學係。

那是一間茅草房,桌椅上全是書和紙筆,屋頂上畫滿了星星。

“這是你畫的呀?” 季維知抬頭,“一躺下就能看到星空,太美了吧。”

“也沒有,這其實是我跟家裡人的約定。” 裴山的笑忽然有些僵硬,大又靈的眼睛迷上水汽,“他說啊,看見屋頂就知道來找我。”

“好浪漫。” 季維知說。

裴山沒接話,眼睛裡的溼潤轉瞬即逝:“抱歉啊,書有點多,沒地放,顯得這兒亂了點。”

“沒事兒,至少比我倆的房間整齊。” 盛綏適時開著玩笑,“再說這些書都是絕稿,金貴著呢。”

為了這些火種,師生們輪流背行李,尤其步行團的人要負重走上千裡。

裴山謝道:“還好有你們,不然再金貴的東西也沒地兒放。”

盛綏連連擺手。他擔不起這份謝。

季維知看到窗台玻璃罐裡裝滿了黑漆漆的小生物,問:“哎,為啥要養蟲子啊?”

“臭蟲太惱人啦,我的學生就把它抓來養著,當玩具。” 裴山笑著搖搖頭,“這幫孩子。”

季維知環顧著,眼眶熱了。

滿眼蒼涼,又滿眼希望。

學生來自五湖四海,曾經也是鮮衣怒馬少年郎,現在被迫躲在這個漏雨的屋子裡也沒有抱怨。

這年頭難得一片安靜的書桌,這裡卻守著滿園的脊梁,繼續向前去。

“行了,我就領到這,你們接著逛吧。” 又介紹完幾間屋子,裴山甩甩手,“晚上山頂還挺涼快的,你們想看風景可以上去。”

兩人跟裴山道過彆,一路走走停停,真的爬上山頂。

景色一覽無餘。低矮的校區和簡陋的住處前,都有成群結隊的年輕人。月亮已經升得老高,毫不偏心地,照在山下每一個人身上。

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季維知說不出自己在想什麼,或許是在回味裴山的話,或許是為這裡的不為人知而心酸可憐,或許是向著那群一身風骨的先生們敬禮,又或許……

季維知偏過頭,看到盛綏的眉眼。鬢角乾淨,輪廓深邃,眼鏡鏈在月光下反光。

又或許,是對二爺的愛又深了幾分。

這似乎是個無限的命題,每當他覺得已經深到底兒了,又總能更喜歡一點。

風浪月清,睿智,赤誠,這是他的二爺。

季維知趴在草地上,手撐著下巴,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少看了一秒。

“看什麼呢?” 盛綏捂住他的眼鏡,不讓瞧。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看你。”

“不許。”

季維知在草地上打滾,滾到盛綏腿上:“就看。我被盛綏哥哥慣壞了,這輩子就愛看你。”

小孩嘴甜起來真要人命。

盛綏實在忍不住,勾起他的下巴,低頭,深%e5%90%bb。

這個%e5%90%bb異常溫柔,連唇瓣的濕度都正好,緩緩地,勾人地深入。

季維知還是舍不得閉眼,就這麼瞧著,%e5%90%bb著,眼裡心裡全是今夜的月色,和比月色更亮眼的男人。

不知何時,許多盞孔明燈冉冉升起。

“二爺,你瞧!” 季維知睜開眼,興奮地坐起來,靠在盛綏肩上,指著天上喊,“天燈!好多天燈!”

裴山剛說今兒會有折子戲,所以,季維知猜測這就是戲演完後的祈福環節。

然而過了會,他覺得不對勁,因為眼前人正盈盈看著自己笑。

季維知狐疑地問:“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

盛綏攤開手,佯裝無辜:“嗯?我又不知道上麵寫了什麼,有哪門子驚訝。”

“寫了什麼?” 季維知愈發奇怪,站起來衝著天燈一通蹦躂。

軍爺不愧是軍爺,反應力和彈跳力都奇好,毫不費勁就摘下離自己最近的燈。

昏黃的光在手間跳動。

季維知隱隱辨認出上麵是十個字,瞧不真切,需要湊近了看。

“寥寥尋山海,歲歲……” 季維知小聲念出來,感動又驚喜,回頭看著過分淡定的二爺,“有清安。”

山河清安,彳亍難尋。所幸,年年有你,歲歲有你。

季維知眼裡的光已經碎成好多瓣兒,吧嗒吧地掉在草地上,看著挺可憐。

盛綏從背後環住他,看著山下雀躍的人群,在季維知耳邊說:“你在日記裡寫過,說想去摘星星。我想,我就是再沒本事,知知的願望也得滿足。”

天燈遠去,點綴著夜空,像極了繁星點點。

盛綏握著季維知的手,十指相扣,燭光從兩人指縫中透出來。他摘下一盞天燈,遞到季維知的掌心裡。

“喏,想要星星,給你就是了。”

第57章 得寸進尺

孔明燈從手中放出去,飛遠了。

季維知抽了下鼻子,轉身,仰頭去找盛綏的下巴,在沒冒出來的青茬上又%e8%88%94又咬。

年輕人性子急,力氣又大,這麼糾纏著一來二去倆人都沒站穩,跌坐在草坪上。

“二爺,” 季維知半跪在男人腿上,低下頭,手搭著襯衫第二粒扣子,一邊摸一邊扯,“你真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