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倆人也沒什麼正經事。盛綏一會兒戳他臉玩,一會兒揉他頭發,說的全是沒營養的話,卻總嫌時間不夠待。
窗外,落日熔金,火車穿過一片農田。霞光把他們的臉照得發紅。
季維知看著流過的餘暉,想,總會有那麼一天,不用再過這麼東奔西走的日子。大家想做的事都能去做,古老的國家五嶽向上,一切江河滾滾東流,向著熱騰騰的太陽。[2]
正失神著,合唱的曲子忽然換了。是溫紹祺他們加入唱歌隊伍,現在大家唱起泊城軍校的校歌。
“路難走,腳莫慌,陸海空天儘輝煌。” 聲音穿透力賊強,連季維知都聽得一清二楚,“承天地,為生民,蘭芝芳草,巍巍蒼蒼。”[3]
合唱總是感染人的,更彆提一幫血氣方剛青年人的合唱。這些人中氣十足,又氣宇軒昂,惹得季維知想起自己剛入伍那會學這歌的場景,眼睛有點紅。
忽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腦袋上方想起,帶著溫熱的氣流,低低地跟唱:“孰知不向庭邊苦,縱死尤聞俠骨香。”
季維知睜眼,發現盛綏的嘴巴正跟著旋律一張一合。
夕陽漸漸沉下去,留下一片混沌的夜。
半明半昧中,男人望向夜幕,眼裡帶淚,不知在想些什麼。
季維知明白他所背負的不易,心口泛起一陣酸。
“二爺。” 他巴巴地湊上去,撅起嘴唇,在男人下巴上啄了一口又一口。
此情此景讓季維知很有表達欲:“其實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當初為什麼寧願挨那麼多誤會,也要去 X 國學桐油的技術。
“不光是你,裴先生他們要運的書好多都燒掉半截,手稿上還沾著血。我就在想,為了什麼呢?
“大家東躲西藏,背井離鄉,是怕了嗎?是不敢留在鬥爭最激烈的地方嗎?要是真怕了,又怎麼會豁出命去保護那些沒生命的玩意?
“但後來看看你,我又明白了。有些人的戰場沒有炮火,但他們永遠會在自己的地盤上守住脊梁。”
盛綏也好,白安賢也好,周橋月也好,雁大人也好,莫不如是——不要口碑載道,為的是浩浩山河。
季維知忽然想起小時候自己常問的問題——尋山,尋的是什麼?
“為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盛綏埋在陰影裡,“當初我隻是想完成你父親的遺願,把濟善會辦好。”
“但現在,也許我也許更想尋一個地方。在那裡英雄能照得到太陽,出門不用跟著租界換牌照,沒有餓殍,沒有饑荒,沒有任何人敢再欺負咱們。
“我想…… 我們在那裡能真正地活著,” 盛綏有些哽咽,“頂天立地地活著。”
“會有的。” 季維知躺進他懷裡,戳戳他的下巴,柔聲道,“都會有的,你彆不開心,我陪你找。”
“剛剛是有一點不開心。” 盛綏並不避諱,“但現在好多了。”
季維知腆著臉邀功:“因為%e5%90%bb是靈丹妙藥。”
盛綏沒料到這個回答,被逗樂:“是,你的%e5%90%bb是靈丹妙藥。”
季維知默了會:“那我再多親你幾下。”
說著,軍爺還真不嫌害臊,摟著人脖子,一會貼貼臉頰,一會親親額頭,到唇角時%e5%90%bb得最慢,要先拿鼻子蹭蹭對方,再去咬他的下唇。
也就是盛綏定力好才招架得住,他還能逮著年輕人的薄臉皮逗樂,“你今兒怎麼這麼招人?”
“這不是怕又好久見不著嘛。” 季維知撇撇嘴,不滿道,“咱倆都這麼忙,必須得規定一下見麵後親親的數量,不然感情會淡的。”
就扯,最開始時季維知連接個%e5%90%bb都臊得慌,今兒倒跟被下什麼降頭似的一直索%e5%90%bb。
雖然這些蜻蜓點水的接觸跟那天熱火或濕漉漉的%e5%90%bb不太一樣,但盛綏還是覺著挺新鮮。
“怎麼個規定法?”
季維知想了想:“一天親三下怎麼樣?就當早中晚各一次——嘶不行,那今兒都達標了,得再多點。”
他也數不清自己撩擺了人家多少下,粗略估算完,補充道:“一天十五下吧。今兒還剩最後一下!”
盛綏盯著他,搖搖頭。
“嫌多?”
“嫌少。” 盛綏把人摟在懷裡,手箍得緊了緊,在他耳廓邊貼著,輕得幾乎在用氣息說話,“想親遍你全身,你替我算算,多少下夠?”
一下子,季維知又回到當初臊得慌的狀態,血色迅速爬上耳根,嗔道:“老不正經。”
第53章 又動手?
等膩到了時間,季維知拍拍衣服準備回去。
結果,還沒繞出走廊,他就撞見一個人影。對麵穿著灰色的長衫,表情比他還尷尬。
“裴先生?” 季維知倒吸一口涼氣。
“少校。” 裴山不想在這多周旋,試圖緩解氣氛,“又在打架?”
“咳!沒有沒有。” 季維知撓撓頭,裝作無事發生,“裴先生也出來散心呐!”
裴山有些慌亂,但還是笑得溫和,手在長衫上攥了一下,“嗯,打算回去了。”
季維知點點頭,心虛地朝身後望望,祈禱裴山沒聽見他倆的談話。
“您…… 啥時候來的?” 季維知試探到。
千萬彆是在自己索%e5%90%bb那會就來了吧!
裴山猶豫著答:“應該…… 比你倆到得早。”
怕什麼來什麼,季維知人都僵了。
“我本想離開來著,但你們突然出現,我想要是那會出去的話你們肯定更尷尬,我就沒好意思動。” 裴山溫和有禮貌,“沒想到,還是被你撞見了。”
季維知心想,完了完了,這是被迫聽了全場?
裴山打消他的擔憂:“放心,我對彆人的私事不感興趣。”
季維知正不知怎麼辦才好,忽聽盛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是懷璋麼?”
盛綏把季維知往回拽了拽,攔在自己身後,恍若無事地跟裴山打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裴山鞠躬,“沒想到您也在這趟車上。”
“嗯,去雲城辦點事。” 盛綏說。
大家都明白被迫遷到南邊是為了什麼。裴山笑著點點頭,“祝您順利。”
盛綏頷首,“您也是。”
這兒一來二去,剛剛氣氛中的尷尬一掃而空。
“我走了,不耽誤您二位‘動手’。” 裴山聳聳肩,說著看似無關的話,精致的臉在夜色下更有美感,“看來這回場麵沒上次激烈,連扣子都沒歪。”
話裡打趣季維知的意思明顯。
季維知聽完頭都快折%e8%83%b8`前了,好容易把人送走,他自個也趕緊逃回通鋪。
年輕的身體一溜煙般閃入夜色深處。
溫紹祺正四處找季維知,見他氣喘籲籲地回來,高呼:“哎!你上哪去了臉這麼紅?”
這麼一說季維知更沒臉,支支吾吾好半天。
溫紹祺一拍大腿:“你不會是去見二爺了吧?”
季維知整個愣住。
溫紹祺張大嘴巴:“啊?還真是?我天……”
登時就有好幾種說辭在季維知心中閃過,比如要是私情被撞破該怎麼圓。
然而溫紹祺確實挺二百五的,壓根沒往那方麵想。
“少校,人家二爺好歹是個傷號,你彆總欺負他,顯得咱不占理。” 溫紹祺嘮叨開,“而且上校臨走前特意囑咐你呢,讓你彆跟二爺挑事兒,這就忘啦?”
季維知鬆口氣,%e8%83%b8`前隨著動作有皮膚跟布料摩攃,被捏紅的地方生疼。
季維知憤憤地腹誹,到底誰欺負誰啊?
“我沒忘,也沒欺負他。” 季維知蒼白地解釋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溫紹祺到底還是站在自家領導這邊:“算了,欺負就欺負吧,反正你出氣了就行。”
季維知:“……”
*
就這麼忙忙鬨鬨,日子過得還算舒坦。唯一就是路上通信不便,除了軍需頻道,接收其他消息都不及時。
直到顛簸過了河,盛綏才收到遠從泊城來的一封信。是商會寄來的。
盛綏打開信瞧了瞧,眉頭不自覺蹙到一起。他把信揣進%e8%83%b8`前口袋,敲敲季維知麵前的窗,轉身閃進廊裡。後者會意,瞧了眼弟兄們都在吃飯,放心地跟出去。
車廂接廊沒什麼人來,都快成他倆私會的固定地點了,把搖晃的火車廂變成獨處的空間,想想還挺浪漫。
“怎麼了?” 季維知上前問。
盛綏掏出口袋裡的信,攤到窗台上。
季維知狐疑地接過來,小聲念道:“吾弟尋山,距桐油廠南遷已半月有餘。見諸君平安、生產自主,商會上下十分欣慰。
“不必擔心泊城。雖然兩城已進入對峙瓶頸,但好在重點企業都已遷走,軍政財政再無掣肘。隻是高純度油仍舊緊缺,X 國大肆擠壓原油市場。惟願弟抓緊恢複工廠運轉,以備不時之需。”
盛綏靜靜地聽完,開口問:“雲城的工廠設施大概什麼時候建成?”
季維知說:“按照前兩天的電報反饋,大概還得有半月。”
盛綏沉思道:“到雲城後,熟練工人稀少,以我們目前的技術,很難同時保質又保量。”
季維知想了想,“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的嗎?”
盛綏見他鎮定又果斷解決問題的樣子,不禁心生疼惜,揉揉他的頭發,笑道:“小孩現在挺能頂事兒。”
“說正經的。” 季維知搖搖腦袋,雙手捂著頭不讓盛綏碰,“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盛綏正色,跟他盤算道:“雲城現在已經落成一批化學實驗室。他們人才濟濟,唯獨就是缺少資金和地盤,所以我想跟遷校的大學合作。”
季維知等他往下說。
盛綏頓了頓,“我可以提供場地和經費,如果雁大能幫我們在原油提煉純度上突破,或許可以打破 X 國的壟斷。”
季維知擔心實驗資金是無底洞,但一想,麵前這位爺似乎是個腰纏萬貫的主,也就放心了:“那…… 聽起來不需要我出麵幫什麼?”
“嗯。”
“那你叫我出來乾嘛!”
“沒事不能跟你說話?” 盛綏輕輕掐他的臉,“小孩挺霸道的。”
季維知被掐的地方倒不疼,但不知怎麼就染上紅暈,嘟囔說:“你老捏我……”
盛綏挑眉,“不許?”
“沒不許,就控訴一下嘛。” 季維知不樂意道,“我還以為你是需要我幫忙才叫我。”
盛綏搖搖頭,“畢竟你是廠子的一把手,有必要知道最近的合作動向。”
“……” 不提季維知都忘記這茬了,“什麼玩意就我一把手?這都遷出來了,沒人會威脅你的生命安全了,你怎麼還沒要回去!它能不能異地轉讓?趕緊的,咱去工商局——”
季維知嚷嚷著要轉讓,被盛綏摁住了:“咱還沒下車呢,工商變更不能太頻繁,先穩穩再說吧。”
季維知翻遍全身,掏出幾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