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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山 順頌商祺 4348 字 6個月前

舊家族裡長大的人,還挺多忌諱的。他學著老一輩習俗,押著白安賢 “呸” 掉那些話。

“你怎麼這麼‘老封建’?” 白安賢懟他,“我說這個沒彆的意思,就想告訴你,人呐,彆太把自個當回事兒。你又不是菩薩,你管人家以後怎麼辦?這年頭,一瞬天荒,誰知道明兒自己是活的還是死的?就這你還不抓緊,等誰呢,等閻王爺?”

往往都是這頭瞻前顧後,以為自己沉默和放手是對身邊人最好的選擇,可人家要的偏偏就隻是一顆真心而已。

盛綏苦笑道:“你在罵我?”

“可不是罵你麼?” 白安賢恨鐵不成鋼,恨不得照著最疼的那塊給他來兩拳,“人小孩兩年前被你傷成那樣,現在還能有勇氣跟你拉扯。前些日子你倆蜜裡調油,他正等著你踩油門修成正果呢,你倒好,一腳刹車直接把這段關係踩停了。”

比喻用得越發離譜。盛綏反駁道:“我沒刹……”

“是沒刹,可你冷著人家了。” 白安賢哼道,“多熱的心能遭你三番五次地折騰?你要是真心疼他,要麼乾脆彆開始。既然開始了,就彆輕易喊停。”

盛綏好像聽到腦子裡緊繃的弦挨個斷開,一下子,那些捉不住的、摸不清的線團全捋明白了。

人有時候就是跟自己擰巴,往往隻用戳破那個口,餘下的自己就能想通。

盛綏起身,朝白安賢謝道:“可以啊老白,哲學沒白修。”

白安賢給他一記眼刀:“滾吧你。好好追,彆想東想西的。這麼薄一層紙不至於戳不破吧,我看你生日那天就不錯,宜婚嫁,要不要我去喝喜酒?”

盛綏趕緊搖頭,吊著手走了,否則他怕白安賢現在就把萬國飯店貼上大紅的雙喜字。

出門走在長街上,抬頭能看見飄雪。

雪花落在指尖,透心涼,也讓盛綏醒了不少。

無私或貪婪都是他。兩樣都占很容易,這就是人性,但盛綏從前偏偏不信邪,自己都沒活明白,還想替人家當菩薩。這又怎麼可能呢?越不可能,他越要鑽,牛角尖鑽多了容易出不來。

確實得感謝白安賢罵他一通。盛綏平和地選擇自私,貪婪,沉溺於愛人與被愛中去。拖累也好,耽誤也好,他想把選擇權遞給季維知。

回想起這些天自己的反常,盛綏有些自責。小孩估計還以為自己在疏遠他,心裡得多難過。“實踐課堂” 還沒修完學分,自己就中途退學,未免太不厚道了些。

這樣想著,盛綏裹緊了外套,快步走進風雪裡。

黑色彆克轎車拐進幽深的巷子,在雪地上留下兩道車轍。刹車,停穩,盛綏夾著牛皮紙文件袋,快步走進風雪裡。

風雪的儘頭是一幢灰色建築,上書 “工商行政管理局” 三個大字,旁邊的接待亭上則寫著:[工商變更登記處]。

盛綏攏了攏外套,獻禮似的,雙手把文件袋遞到窗口裡。

雪打了幾個彎,溜進窗戶縫。

季維知凍得直縮脖子,手也生了凍瘡,可他還是不敢戴手套,就這麼光著手指拿著刀,一邊哆嗦一邊鼓搗手裡的玉。

溫紹祺見他這麼認真,不禁好奇:“乾啥呢你?”

三更半夜的,季維知處理完公事不回家,坐在隔壁樓走廊裡玩玉,換誰都覺得奇怪。

“噓,彆打擾我做手藝。” 季維知把他招呼開,“讓讓,擋著光了。”

溫紹祺更狐疑:“什麼手藝,送你那姑娘的?”

季維知沒答,擱那哼小曲兒。

溫紹祺 “唷嗬” 了聲:“這是在一起了啊?”

“嗯,快了。” 季維知很是自信。

其實自從盛綏受傷,季維知就覺得不對勁。倆人似乎離得遠了,盛綏也不似原來那麼愛打趣自己,好不容易親密起來的關係又跟被凍住一樣。

年輕人沉不住氣,被這種若即若離搞得抓心撓肝。每回他看到盛綏那個滲血的肩膀,就覺得那窟窿好像是捅在自個身上。

所以,季維知不想等了,也懶得去矯情當初誰被誰扔下的事,都去他媽的吧!不就是一層窗戶紙嗎?他就要捅,就要主動,就要給二爺一個歡歡喜喜的生日禮物。

年輕就這點好,什麼顧慮都沒有,就算有,也有資本去莽、敢衝。

溫紹祺摸了摸鼻子:“你上回不是說她要給你送花麼?怎麼著,黃了?”

“沒黃。他買了花,但是中途出了點事兒。” 季維知沒羞沒臊地說,“不過我覺得你說得對,我不能總等人家來追我,我得主動點。”

溫紹祺瞧他臉紅手紅那樣,覺得實在心疼:“行了回家做吧,這兒多冷。”

“那可不成。” 驚喜給人提前發現了還叫什麼驚喜。

溫紹祺沒招,留給他兩隻手套,“那你自個凍著吧,我得走了。”

等季維知回到家,盛綏還沒睡,正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季維知想檢查看他傷口恢複得怎麼樣,於是躡手躡腳地湊上前,左瞧右瞧嫌不夠,見人沒醒,托著下巴,離盛綏的臉頰很近。

男人的眼皮輕顫,皮膚泛著夜燈的光澤,鼻梁高挺,唇形完美,即便小憩也掩不住那股矜貴氣。

“看夠了?” 盛綏忽然開口,把季維知嚇一跳。

“欸,你醒著啊?” 季維知後撤得太猛,整個人往後踉蹌。

盛綏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小心一點。”

季維知忙說 “沒事”,朝他右肩抬了抬下巴,“今兒換藥了沒?”

“還沒,一個人不太方便。”

季維知驚詫地望他,不敢相信二爺會在這種事上服軟:“哦,那、那我幫你?”

“嗯。”

瞧盛綏突然轉性,季維知一時不知該喜該悲,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他病情加重了,於是試探道:“這兒疼麼?”

盛綏笑道:“還行。”

季維知鬆了口氣。

沒想到男人又補充:“你手放那時就還行。”

季維知:?

哪根筋搭錯了這是,前兩天還在鬨彆扭,怎麼今兒又這麼親近。難道說…… 前兩天那不是鬨彆扭?

那算什麼呢?

季維知腦中閃過一個動詞,然後趕緊搖搖頭,把荒唐的想法趕出去。

可再看看盛綏現在的神態,季維知又覺得這個猜測很合理:他該不會是覺著疼了,所以在跟自己…… 撒嬌吧?

季維知的喉結滾了滾。

“咳,二爺,” 季維知替盛綏上好藥,軟聲說,“藥換完了,你早點休息。”

“嗯,謝謝。” 盛綏說完卻並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問,“你今天累麼?”

“我?還好啊。” 季維知懵懵的。

“那你能不能幫個忙,替我摁摁手臂?” 盛綏攤開手,帶著討好的笑,“總是吊著,它有點麻。”

季維知不可能拒絕這種提議,連聲應著。

男人的手臂溫度很高,正好還能暖暖自己冰涼的手指。

隻是越摁,季維知越覺得不對勁。

他抬頭對上盛綏含情脈脈的眼神,被灼得心中一顫。

二爺,真的,在,對自己…… 撒嬌?!

第38章 這算聘禮還是嫁妝?

季維知替他摁完,自己也乏了,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裡說:“我剛瞧你傷口已經拆線了?”

“嗯,剛去了趟醫院。陸醫生說恢複得挺好,可以拆了。” 盛綏說。

“我就說嘛,多大點事兒,不值當為它垂頭喪氣的。” 季維知這才懶懶地躺著抻筋,不免發出幾聲哼哼。

盛綏被這點可愛的小做派燙得心窩子都暖了,眼角眉梢都是笑,以至於想說點正事都沒法嚴肅:“知知,你現在累不累?”

季維知搖頭道:“不累啊,有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盛綏這才收了笑,點點頭,正色道:“我今天還去了趟工商行政管理局。”

季維知似懂非懂地問:“哦,你要辦什麼證嗎?”

小時候,季維知父母從不把工作帶回家來說,盛綏也不怎麼跟小孩聊商場上的事。所以季維知對這些一竅不通,提到工商局他隻能想到這個。

盛綏搖頭,說:“不是,我想把廠子轉讓出去。”

“?”

季維知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不可置信地問:“什麼廠?”

“勤盛桐油廠。”

季維知還是覺得自己聽錯了,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

盛綏瞧他這麼激動,反省自己是不是把小孩嚇到了,趕緊解釋道:“之前我一直在想,怎麼才能既讓 X 國聯會不再盯著我,又能保證住這個廠子。

“後來我突然明白過來,他們敢動我,是因為我這個靶子太容易打。如果換一個他們不敢動的人來代理桐油廠,他們應該會消停不少。”

相當於演個戲給外人看,但這演員既要可靠又得是硬骨頭,可不好找。

“虧人家都說你精明,我看你就是個傻的。” 季維知急得語無倫次了都,“你這叫羊入虎口!這麼塊肥肉,你送給人家了還想拿回來?誰會乖乖還你!這麼多錢啊,大家搶破頭都想要!”

季維知大著嗓門跳來跳去,生怕盛綏真乾傻事。

盛綏揉了揉鼻梁,把眼鏡取下來,拿紙細細地擦著。鏈條隨著幅度一動一動。

“彆喊,喊也沒用,工商變更書都下來了。”

“啥?” 季維知聲更大了,“哎你怎麼乾大事都悄沒聲呢?你給誰了,不會是白安賢吧!”

盛綏擦完眼鏡,無奈地說:“就他跟 X 國在談判桌上那劍拔弩張的關係,我敢給,他也不敢收啊。”

“那還能有誰?” 季維知把盛綏交好的公子哥在腦子裡篩了一遍,沒找出什麼值得信賴的名字。

盛綏輕笑,走到壁爐旁邊,從整齊摞著的書堆裡取出一張紅頭紙張,“自己看。”

季維知趕緊接過來,狐疑地往下看,跳過一行行他看不懂的術語,眼神最終定格在最後的姓名上:[季維知]。

???

季維知滿頭霧水,指著文件說不出話,一個勁揉眼睛:“我?”

“嗯,你。” 盛綏見他跟小貓似的,心軟得不得了,笑道:“彆揉了,沒看錯。”

“不是,這怎麼能是我呢?” 季維知簡直要把椅子掀了,繞著沙發來回踱步。

盛綏被他晃得頭暈,拉住他的袖子,叫他彆瞎轉悠:“你是軍政局的人,能給他們威懾。但凡 X 國還想談判,就絕不敢對你耍什麼花招。”

“那也不行!鬨呢,我一軍校生哪懂這個啊,這、這玩意咋退,還能改不?”

“章都蓋了,沒法改。”

“那我能再轉回去不?”

“轉來轉去,嫌工商局不夠堵麼。”

季維知站住腳,一個勁兒搖頭,渾身都在抗拒:“可你這…… 哪有你這麼一聲不吭的!”

“也沒有一聲不吭。” 盛綏不受這冤枉,“之前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