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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65 字 6個月前

獄卒掙紮著,喉嚨裡隻能發出嗚咽的聲音,整張臉因為窒息而變成了豬肝色。

他一手拉著霍顯的腿,一手去摸靴側的匕首,猛地一拔,拚儘全力紮進霍顯的小腿。

霍顯悶哼一聲,腳上力道鬆了一瞬,那獄卒便趁機爬起,兩個人都像殺紅了似的,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丟下匕首就拎起鐵鏈就往霍顯脖頸上繞。

他像霍顯方才一樣,死命絞緊了他的脖子,“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霍顯額間青筋暴起,窒息感湧上,將他從與宣平侯的不歡中拽了出來。

不行,他要死也不能死在這兒。

何況他根本不能死。

他摳著勒在脖頸的鐵鏈,指尖慢慢向下,摸到了那把被丟掉的匕首,往獄卒手上刺去。

隻聽一聲慘叫,但下一刻,那叫聲陡然消失,獄卒倒身在地。

他忽然不動了。

牢房裡出乎意料的安靜。

霍顯喘著氣把自己撐了起來,隻見那獄卒雙目瞪著,顯然已經斷了氣。

他怔了怔,就看到一把大刀插在他腹部。

血不斷湧出,刀身屹立不倒。

他看到了姬玉落。

第114章

姬玉落的手太快了, 晝書還來不及阻止,腰間的佩刀就被拔走,他抬手也隻夠得著姬玉落的一方衣角。

她半跪在那裡, 手還扶著刀柄。

牢房內靜謐無聲, 所有人都在這會兒靜了一瞬。

直到下一刻, “噗”地聲響, 姬玉落竟把那刀抽了出來,血也跟著濺到她臉上, 她又重重往下捅。

牢門外看熱鬨的雜役終於回過神,麵色煞白, 道:“殺、殺人了……”

他們軟著腿往外跑, 晝書反應過來,立即將人堵住。

見那幾人似要叫喚,晝書眼疾手快地輪番扣住他們的喉嚨,令其經脈爆裂而死。

那邊, 姬玉落已將那獄卒的屍體給捅爛了, 一下又一下,血濺在她衣袍上。

她抿著唇,像是氣壞了。

倏地, 一隻大手摁住刀柄,她才喘熄著停住, 抬眸看他。

這才仔仔細細打量他。

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被牢獄陰暗的光線襯得幽深,她不笑, 唇也抿得緊緊的,餘怒未消, 霍顯覺得如若不是他已然如此淒慘, 恐怕姬玉落也要這麼給他幾刀。

姬玉落是這樣想的。

她恨不能重重地、狠狠地在他心上劃幾刀, 要他也體會一下心痛至死的滋味。

他太壞了!

姬玉落皺起眉頭,怒氣無法發泄,憋著憋著就將自己的眼給憋紅了,她冷臉撇開眼,不去看他,平複著呼吸,手還是扣在刀柄上,因為太用力,手指幾乎麻了,指骨泛白。

霍顯沒被她拿刀子捅,但心也疼了。

他心頭“唉”了聲,伸手去摳姬玉落握著刀柄的手,他沒什麼力氣,姬玉落便順勢鬆開,“噹”地一聲,刀落在地上。霍顯攥住她的小臂,將她扯到自己這裡,張開手抱住她。

他身上傷口好多,姬玉落怕撞疼他,沒敢往他懷裡壓,她跪坐著,反而抱著他的腦袋,讓他靠著他。

霍顯的額頭便抵著她右邊%e8%83%b8口,避開了左側肩胛,他很輕地說:“怎麼這麼快,身上的傷沒好全吧,是不是沒告訴師父,就偷偷跑了?”

姬玉落下巴壓在他發頂,指腹揉蹭著他的後頸,像是在撫摸他的傷口,說:“我早就好了,你管好你自己。”

霍顯被她硬邦邦的語氣弄得一笑,扯到腹腔的傷,又停了停,“姬玉落,我說會將趙庸給你,就一定會將他給你,你信我麼?”

姬玉落稍怔,沉默須臾,鬆開手看向他,“人我會自己抓,用不著你送命,起來,跟我回去。”

她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甚至也沒有憐憫,但那執拗的眼神會令霍顯動容,令他膽怯,令他畏懼死亡,令他想不顧一切跟她走。

若那日她這麼看著他,霍顯深知自己絕沒有勇氣踏入刑部的大牢。

她會讓他想退縮。

四目相對,霍顯沒有說話。

說實在話,倘若他有足夠能陪她天長地久的時間,他今日都不會冒險賭這麼一次。

他當真沒有那麼偉大,也當真不想死。

但一切非他所願,如今是不得不為。

霍顯忽然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我足夠了解趙庸,若沒有十全的把握,我怎會行此計策?”

他的口%e5%90%bb那樣篤定。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座山,讓人總是下意識地信服他。

他說:“就這一次,最後一次。”

姬玉落從牢獄出來,手上和臉上都是獄卒噴出的血,經過擦蹭變得一片斑駁,從潮濕的甬道走來,整個人都顯得陰森可怖。

沈青鯉嘴裡的話咽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道:“我會儘量著人看顧一二,但此事……所有人都不宜過多插手。霍顯的能力有目共睹,他會在險境給自己留兩分餘地,若非估量過,他不會冒然與人動手,你、你彆太擔心。”

沈青鯉說的是實話,今日姬玉落便是不出現,他用匕首劃破那人手腕,未必找不到反擊的機會。

但這話雖有寬慰的意思,可說出口也太顯涼薄,沈青鯉懊惱地閉了閉眼,“我是說……”

“茶坊。”姬玉落打斷他,冷聲道:“沈蘭心,在那間茶坊。”

沈青鯉愣了愣,也不多言,當即就蹬上馬,揚鞭而去。

姬玉落沒有動,她背對著牢房站了許久。

太陽將血都曬乾了。

-

風雲湧動,天再次陰沉。

蕭元景跪在地上,他把頭垂得很低,“派去看著元庭的小廝回來說,那屋裡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不知他們是使了什麼法子將他帶走。大伯,是我的錯,我沒有看顧好元庭,才讓他落入霍顯手裡。”

蕭騁麵色沉重,說:“是庭兒識人不清,他太信霍顯了。”

趙庸陰惻惻地瞥了眼蕭元景,說:“既然如此,他失蹤時你為何不報?埋藏在宮裡的炸藥又是如何被察覺的?這些日子,你去了何處,為何不出現?”

他說著,蕭騁也垂頭看過來。

兩道審判似的視線落在蕭元景身上。

蕭元景不動聲色地攥了攥拳頭,他就知道,他們不會輕易相信他。

好在當初謝宿白命他將劣質軍械運給蕭騁時,他私下做了手腳,並未真將那匹殘次品送到前線,否則讓蕭騁知曉,隻怕更不會信他。

思及此,蕭元景麵露苦色,他依舊低著頭,說:“護佑元庭乃大伯出征前交於我之事,我竟沒將此事辦好,自覺愧對大伯,也怕擾了大伯在前線的戰事,故而不敢上報,且心存僥幸,以為能先找到元庭,將功折罪。”

蕭騁閉了閉眼。

“至於炸藥……”蕭元景麵色陡然沉鬱,繼續說:“大伯與掌印可還記得九真廟,先皇遇害一事?當日山中野物本由我帶人看守,誰知竟出了岔子,可那不是巧合,新帝根本就是在禁軍安插了他們的人!炸藥之事,恐怕一早便被知曉了,長孫登基後便要將蕭家趕儘殺絕,我這才躲了起來,本以為伯父已經……便愈發不敢露臉,是元景無能,有愧大伯十數年教誨,還請大伯降罪。”

蕭騁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道:“你先下去吧。”

蕭元景謹慎地望了眼趙庸,見趙庸亦是不言,才躬身退下。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網⑩友⑩整⑩理⑩上⑩傳⑩

無人之後,蕭騁才說:“霍顯與新帝少時有些許情誼,隻怕他早知新帝籌謀,已在暗中助他許久,他還以為承願寺那尼姑能救他性命,這才敢脫離東廠掌控,隻如今他命不久矣,需得在他死前,將庭兒的消息問出來,隻是不知,他如今身陷囹圄,是不是一場做戲……霍顯此人,實在狡詐,不得不防。”

話音落地,有人扣門而進。

來人是趙庸安插在刑部大牢的獄卒,方才到了換職的時候,便忙乘車來了這裡,向趙庸稟明霍顯每日在牢裡的瑣事。

他拱手道:“那姓霍的他今日與人發生口角,險些死在牢裡,還是命大,將那獄卒給反殺了,催雪樓的人也來了,幫忙處理了屍體。還有那宣平侯今日也來過,兩人吵了一架,宣平侯便讓他給氣走了……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隻屬下看,霍顯如今是真翻不了身了。”

蕭騁冷笑,“他活該,背主之人,新主棄之也實屬常情,隻他實在可恨,一邊投靠新主,一邊又扣了元庭以防萬一,逼得我們不得不救他,滿腦子算計。”

趙庸卻是陡然一笑。

算計,會算計才是霍顯。

貪婪又狡猾,不正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麼。

他早就料到霍顯會有擇木另棲的一天,野心勃勃的狼,是不願意永遠居於人下的。

不知為何,趙庸心裡竟有些許暢快欣慰,但又在下一瞬陡然一變,他褶皺的老臉垮了下去,“我該見見他了。”

第115章

夜深, 刑部大牢一片寂靜,隻能聽到岩壁上水珠滴落的聲音,伴著空曠回響, 顯得森寒無比。忽然“嘩啦啦”幾聲響, 休憩的獄卒揉了揉眼, 站起身時腰間的一大串鑰匙晃了晃, 他將其解下拎在手裡,打著嗬欠敲了敲桌, “欸,醒醒, 巡夜了。”

另一人驚醒, 搓了把臉道:“裡三層外三層,這大半夜的,能出什麼事……”

他罵罵咧咧地起身出去,說:“都怪那閹賊, 不過那時是咱們疏於防範, 可如今外頭那一列衛隊可是禁軍派下來的,出入都得查腰牌,我看是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也用不著時時緊盯,他還能打地洞不成——”

走到最儘頭的牢房外, 獄卒倏地頓步,話音戛然而止。他張了張嘴, 瞪大眼睛,似是還不可置信地用力搓了搓, 指著那掉落在地的鐵鏈, 道:“這、這人呢?”

……

霍顯蒙著眼, 手腳都戴著鐐銬,剛穿過一條狹窄腐臭的隧道,就被推上了馬車。

帶他出來的獄卒沒有跟上,而是與車夫低語幾句,車夫應著,很快就驅車前行。

他重重靠在案幾上,月末了,手腕處的經脈已經隱約呈現出黑色,骨髓的疼痛讓他屏住呼吸,再隱忍著將氣息一點一點地吐出來。

他想得果然不錯,就是今夜了。

趙庸最擅長將蠱毒發作的時間拿捏得死死的。

馬車在黑夜裡奔走,霍顯聞到越來越重的水溝味,馬車也顛簸起來,因為地愈發不平坦了,這是到了哪條貧窮的民巷。

又過片刻,馬車停住。

霍顯下了車,被推到宅子裡,眼雖被蒙住,但他明顯察覺到堂中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似乎是彈了彈煙槍裡的煙,他沒有抽,隻是目光深邃地注視他。

車夫推了霍顯一把,他踢到門檻,鐐銬桎梏了行動,踉蹌兩步,高大的身軀便摔跪在地上。

他悶哼一聲,重重咳嗽起來。

嘴角的血跡、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