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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18 字 6個月前

,霍顯覺得她像是個施蠱的人。

他道:“找我有什麼要緊事?”

平白無故,姬玉落應該不至於找到鎮撫司來。

緊接著,姬玉落便從袖袋裡拿出一隻盒子,說:“受人之托,跑這麼一趟,我是來給霍大人送藥的。”

這盒子甚是眼熟,霍顯立即便明白過來,是靜塵師太配製的新解藥。

他頓了頓,伸手接過,再看姬玉落,她臉上並沒有太過震驚的情緒,不像是剛知道的樣子。

她心平氣和地走到桌前坐下,繼續吃那碗本是給霍顯帶來的瘦肉粥。

碗已經將要見底了,根本也不見得是給他帶的。

或者本是要給他的,後來又不樂意給了。

姬玉落吃下幾口,才說:“你先服下,看看有什麼療效,盛蘭心說,師太那裡已愈發接近解藥的配方了,應該有很大把握能解了你的毒。”

她說罷,停了瞬,抬頭看他:“你原本知道這事兒麼?”

霍顯服下藥,抬了抬眉梢,“當然知道——”

“你不知道。”姬玉落打斷他的話。

在今日之前,她被霍顯那勝券在握、%e8%83%b8有成竹的樣子唬弄住了,他井然有序地安排一切,讓人以為他也給自己穩穩當當地安排好了一條退路,儘管姬玉落百思不得其解,他有什麼法子能逼趙庸臨死前替他解毒?

但霍顯總該是有辦法的。

可其實他沒有,所以他才會在這些日子迅速地搜羅證據,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斬斷趙庸的退路,然後甕中捉鱉。

至於他,那時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為寧王安排了更適合的人選,宣平侯和文彬,倘若真有敵軍逼宮的那一日,寧王府的兵力將成為文彬和宣平侯的助益。

姬玉落扯了扯唇角,笑道:“以身殉國,真令人感動,霍顯,你不愧是姓霍的。”

自盛蘭心走後,她心中便沒來由騰起一簇無名怒火,一路走來,這火苗熄滅了,卻化作了一股煩悶之氣。

因為她愈發發現,霍顯其實是個很不受控的人,他不像朝露,也不像催雪樓裡的任何一個人,可以照她的心意令行禁止。

他甚至可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消失不見了,他似乎本身就沒那麼想活著。

可為什麼?

姬玉落自知骨子裡沒有那種聖潔的東西,所以她恐怕永遠也無法理解霍顯。

誠然,她也並不想。

她隻是覺得,霍顯就像一匹馴不服的野馬,格外令人討厭。

第77章

四目相對, 房裡有片刻的寂靜。

姬玉落話裡的譏諷意味,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

霍顯垂眼笑笑,沒接這話, 他走過來, 看著她麵前的瓷碗, 說:“這粥好吃麼?”

姬玉落不是那種糾纏不休, 非討要個說法的人,何況她心裡明白, 此事沒有說法,他們都有各自的算盤。

她不冷不熱“嗯”了聲, 收拾了食盒道:“我吩咐了籬陽請大夫來, 以防藥性與毒性相衝引起不適。東西送到,我先走了。”

衣擺自霍顯手邊擦過,倏地被他反手攥住,姬玉落擰眉回過頭, 就聽霍顯道:“太仆寺新進了一批軍馬, 我打算給錦衣衛多添幾匹,要不要跟我去挑?養在狸花山的禦馬場,這會兒出城還來得及。”

姬玉落稍頓, 正在想她去做什麼,就被霍顯拉著轉了半圈, 徑直推門出去,從馬廄裡牽出兩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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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徑鬨市, 人煙阜盛,暮色裡的祈願花燈夜夜都漫天升起, 起初還有些新鮮, 連著幾日便也沒那麼稀罕了,

兩人騎馬慢行,一路穿過人群,行至城門口。

城門的士兵看了腰牌,很快便予以放行。

出了城,馬才能肆無忌憚地跑起來,狸花山尚有些距離,行至中途時姬玉落也沒想明白,他好端端,做什麼非要夜裡來挑馬。

這個時辰,便是太仆寺的官員也該下職了。

倏地,快她一步的霍顯忽然在一棵榕樹下停住,姬玉落往前趕上幾步,“怎麼了?”

霍顯抬著下頷示意她看遠處山上的塔尖,那是禦馬場的位置,就快到了。

他道:“咱們比比,看誰先到?”

姬玉落看了眼霍顯,又看了眼塔尖,她功夫上落他一成,至今還有些耿耿於懷,加上今夜心裡也不那麼痛快,幾乎想也不想,還不等開始,便拽著韁繩飛了出去。

霍顯一怔,啞然失笑,揚鞭追上,他喊道:“前麵是一片密林,枝杈低,小心劃傷,咱們這沒有彩頭,不必太較真兒。”

他的聲音被風吹來又吹散,姬玉落才不理會,她餘光注視著將要追上自己的影子,揚手又揮下一鞭,馬蹄聲愈來愈快,任風撲麵而來,竟生出一絲快意之感。

然而霍顯的騎術她在新婚那日就領教過了,人群裡他尚能跑得飛起,此時山路空曠,他就像一陣風似的,身子伏低,衣袂翩起,已經追上了她。

姬玉落眉梢輕壓,側頭看他一眼,就見霍顯也笑著望過來,她一抿唇角,愈發較勁,眨眼就到了霍顯說的那片密林。

穿過這片林子,不遠處便是禦馬場了。

這林子的樹枝杈確實長得低,樹葉又茂盛,人騎馬從林裡穿過,很容易被勾住衣料,劃破肌膚。

姬玉落忽地心生一計,她折斷枝杈,當作利劍向霍顯擲去,霍顯果然勒馬躲開,姬玉落趁機先他一步邁進密林,而後拉住一簇枝葉,跑出一段距離才鬆開,頓時回彈。

那繁茂的枝葉像一張巨大的網,朝後麵的一人一馬籠去,幸而霍顯及時伏低身子,才險險躲過一劫。

他簡直氣笑了。

而待他剛勉強坐穩時,前麵的人又一鞭子甩了過來。

霍顯往後仰去,眼疾手快地攥住那條馬鞭,往回一拉,姬玉落的身子頓時歪了歪,她回頭看他,手裡力道更重,企圖將鞭子拽回去。

霍顯死不鬆手。

兩人你來我往地拉扯著,眼見就將距離越扯越近了。

霍顯喘著氣道:“你這比試的手段可不光彩,下手太狠了吧,玉落小姐?”

姬玉落道:“我又不是你,要什麼光彩。”

說話間,兩人之間的距離被馬鞭縮短,夾著馬腹的腿幾乎都擦在一起了。

姬玉落乾脆鬆開手,轉而去攻他的上軀,交手間,衣料摩攃的摩攃聲簌簌作響。

一時間無人去管那馬兒往何處跑,再抬頭時就見兩棵大樹並排攔在前麵,眼看就要撞上去,兩人雙雙鬆手,緊急拉住韁繩,隻聞一聲驚啼,馬兒高仰,馬背上的人當即躍下,滾落在草堆上。

姬玉落累極了,仰躺在草堆上喘熄,四周綠樹環繞,隻餘頭頂窄小的天,半彎的月亮如掛在樹梢,風一吹,搖搖欲墜,像要掉下來似的。

她鬢角濕了,心頭也暢快了,這才明白過來霍顯根本不是來挑馬的,而且來跑馬的。

這一通疾騁,便是再有鬱悶也化解開了。

這時,身側傳來一陣很低的笑聲。◢思◢兔◢在◢線◢閱◢讀◢

霍顯平複著呼吸,掌心覆在眼上,道:“你這好勝心……若是在幾年前,我們倆,至多活一個。”

他說罷,側躺著支起腦袋,撐著半邊身子,伸手拿掉落在姬玉落發間的樹葉,指了指自己脖頸間的劃痕,說:“真狠。”

一道很短的傷痕,大概是被她那回彈回去的樹枝刮到的,芝麻大點的傷口,姬玉落就這麼仰頭瞧他。

霍顯任她看,道:“這麼看我,在想什麼?”

姬玉落把目光從他傷口處移向他臉上,說:“為什麼是幾年前?我聽說你從前很是好強,凡事都要爭頭籌,如今怎麼不了?”

霍顯默認為她這個“聽說”是聽樓盼春說的,是故一笑,將手枕在頭下,又躺了回去,道:“年少輕狂,總想當眾人眼裡最厲害的那個,且我乃庶子出身,我生母懷下我的手段卑劣,所以我父親……也就是宣平侯,自小就不是很喜歡我,那時我就想壓我大哥一頭,讓他看看,我比大哥強。”

說到這裡,他似是被少年時稚嫩的心思逗樂,眉梢都帶著淡淡的笑意,說話時手腳也沒老實,側身將姬玉落抱了個滿懷,姬玉落掙紮了一下,被他壓在自己%e8%83%b8口。

她放棄掙紮,問:“所以,是因為霍玦死了?”

當然不是。

他自小好強縱然有霍玦的緣故,但也不至於因為霍玦不在人世,就開始收斂鋒芒。恰恰相反,霍玦死後,管家和嬤嬤們總有意無意偏幫霍琮,他們說哪怕霍琮是個病秧子,霍顯也決不能越過他去。

這些話屬實激怒了他,以至於霍顯比從前還要與人較勁,宣平侯一度因他焦頭爛額。

而他也正是因為這樣,才無意進入了趙庸的視線。

後來,承和帝就找到了他。

承和帝原本身子很好,但那陣子頻繁因病罷朝,他幾次三番試探霍顯的品行,其實直到最後,承和帝都不能完全信他,但他的身子每況愈下,已經沒得選了。

年輕又無助的帝王抓住了唯一的稻草,不管不顧地將他拽到自己身邊,近乎卑微的懇求。

暮色蒼茫,搖曳的樹影像一頭巨大的野獸,張牙舞爪地想吞噬天地。

霍顯眯了眯眼,看向那半彎明月,手指纏繞著女子柔軟的烏發,道:“他說——”

他病容蒼白,披頭散發地坐在病榻上,癲狂地低笑,說:“沒有用的,在這亂世裡稱王稱霸是沒有用的,位及巔峰也隻是虛名而已,你的命運捏在彆人手裡,終其一生也隻能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縱使是朕,九五至尊,都免不了成為他們的刀下亡魂,所有人,所有人都逃不掉!”

霍顯說罷,緩緩閉上了眼,聽著叢林間的風,似乎能回憶起承和帝的模樣,他受病痛折磨兩年,最後那兩年,他竭儘所能替霍顯鋪路,二十多歲的年紀,發已半白,像花一樣,一日一日的衰竭枯萎,臨死前拉著他的手,道:“朕,對不住你……對不住你。”

他能走到當年那一步,是承和帝廢了無數心血,犧牲了無數條命換來的。

而這些人命,都成為了框住霍顯的枷鎖。

他時常覺得,這興許都是承和帝故意安排的,那位年輕帝王精於算計,他的心眼,可不比旁人少。

可他得逞了。

姬玉落沒說話,她聽到霍顯的心跳,一下一下,穩健有力,像是堅定又磅礴的戰鼓。

兩個人安靜地仿佛是要睡著了,好半響,姬玉落才說:“一定要是寧王登基麼?”

霍顯沒吭聲,隻是纏著發梢的指尖微頓,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末了低下頭,說:“夜色這麼好,說點彆的吧。”

姬玉落把腦袋從他懷裡掙出來,發髻都已經亂了,她看著他,道:“那我問點彆的。”

霍顯做出洗耳恭聽的表情,就見姬玉落用探究的表情問:“蠱毒分很多種,你體內的是個什麼毒?行房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