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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30 字 6個月前

南月莫名其妙,快嗎?

他“哦”了聲,隻好放慢了速度。

昨日的驚心動魄無人知曉,紅霜帶著碧梧先行折返,借口主君帶著夫人去了蕭府赴宴,劉嬤嬤並未發現端倪,此時看小夫妻一前一後回來,也不覺意外。

姬玉落不聲不響回了寢屋,霍顯吩咐人,道:“給屋裡送點粥。”

小丫鬟應下後,霍顯才冷眼掃過那幾個站在遠處大樹下的護衛,一個個垂頭喪氣,猶如喪家之犬,大概是覺得沒臉見人,脖子都快折到地上了。

府裡的守衛是南月負責,這幾個人的上司,其實是南月。南月也低下頭,“主子,是我大意,我再挑幾個靈敏的過來。”

霍顯道:“不用再看了,她要是想走,誰都攔不了,但是他們幾個今日能活著回來那是彆人高抬貴手,本事不夠就是要挨打!”

南月心下一凜,心領神會地應了是。

霍顯說罷便要移步,然動作倏地一頓,他回頭看南月:“你對催雪樓那麼熟悉,可知道姬玉落這個名字?”

南月愣了一下,先是由此想到姬玉瑤,聯想那孫誌興的說法,便猜測姬玉落許是那位真正的名字。

這與催雪樓有什麼乾係?

姬玉落,玉落……等等!

南月的眼神驀地一亮,脫口而出道:“玉落小姐?屬下那回被俘在暗牢裡,命人動刑的就是一位女子,旁人是這麼喊她的,玉落小姐!我絕不會記錯!主子可記得屬下曾說過,那謝宿白身邊有個女子,走哪帶哪,就是她!”

當日他被綁在木柱上,身後來了個女子,本昏暗的牢獄忽然被數個火把點得通亮,他這輩子都忘不了,在聽說他是錦衣衛的人後,身後的那個聲音用一種譏諷的語氣說:“錦衣衛,替誰做事,閹黨麼?”

她說:“留他一口氣,給我扒光了丟在鎮撫司門口。”

思及此,南月幾乎要跳腳,“就是她!主子,她——”

霍顯瞟過來的眼神太涼,含著莫名的警示意味,“她怎麼?”

南月還沒想清為什麼,便自覺地搖頭說:“沒怎麼,沒。”

霍顯往寢屋看了看,才提步去往書房的方向,“叫盛蘭心來。”

-

姬玉落回到寢屋,隻當丫鬟貼心,喝了粥暖過胃後,便上床小憩了一會兒。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是無邊的黑暗,沉重的鐵門開關時摩攃著地麵,會發出令人雞皮疙瘩都起來的難聽聲響。

手腳被綁得好疼。

粗糲的繩子磨破了肌膚。

那間地牢關著很多女孩,小的六七歲,大的十五六,她們都在哭,都在喊爹娘。

姬玉落不明白她們為何要喊爹娘,難道她們的爹娘會來救她們?她不知,反正她爹娘不會。

地牢裡的黑暗是無休止的,每日隻有送飯時,鐵門才會開一下,也隻有那時才有一束光照進來。

而後又熄滅。

用飯也不是單純的用飯,他們會將食物扔在地上,讓人像野獸去爭搶,同時還有鞭子會落下,因在黑暗裡看不清,誰也不知鞭子會落在誰頭上。

黑暗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未知的危險。

她隻能聞到濕濕冷冷的氣味,和著血,像鐵鏽的味道,即便是吃了食物也讓人想吐出來。

姬玉落覺得胃裡一陣痙攣,睜眼時天已經暗了,觸及頭頂夜明珠的微光,才徹底從夢中清醒過來。

紅霜聽見聲響,進來點了燈。

姬玉落問:“霍顯來過嗎?”

紅霜搖頭:“沒,小姐找他?”

姬玉落“嗯”了聲,喝著水。

紅霜有些擔心,麵具猶豫,想問問昨日之事,姬玉落顯然看破,隻說:“放心,我有分寸。”

姬玉落還不想走,她和霍顯之間顯然還有商量的餘地,方才在密道裡她離間趙庸和他,但不必她刻意離間,他二人之間也早有齟齬。

正如她所言,親父子尚不能做到完全信任,何況他們。

姬玉落在屋裡踱步一圈,向劉嬤嬤打聽了霍顯的去處,便去了書房,南月照舊將她攔在門外。

但南月的口%e5%90%bb卻與從前大為不同,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夫人先回吧,主子忙呢,盛姨娘在裡頭,屬下也不敢打攪。”

姬玉落沒去深究他這陰陽怪氣的口%e5%90%bb,蹙眉道:“什麼時候忙完,你同他說一聲,我有事和他說。”

目送姬玉落離開,縱然南月對催雪樓有諸多偏見,可兀自堵了會兒心,還是推門進去,道:“主子,夫人方才來過。”

裡麵說話的聲音停了停,霍顯道:“知道了。”

盛蘭心聞言,看了眼桌上那枚青玉銀戒,繼續說:“近來京中關於懷瑾太子的傳聞愈演愈烈,都說若他在世,才是最該坐那皇位之人,若依你所言,此事背後是催雪樓,會與樓將軍有關?可他若真在世,為何不——”

話到這裡,盛蘭心戛然而止。

常言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霍顯在的這條“道”,樓將軍那樣明辨是非之人怎能認同,隻怕要大失所望。

“可他想要做什麼呢?”盛蘭心的聲音飄得很輕:“東宮畢竟已經沒了。”

霍顯不言,他和盛蘭心似雙雙陷入沉默。

盛蘭心經常會在這樣的沉默裡浮出迷茫和無措,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前路在哪裡,像是飄在海上,總有些惘然,可她本就什麼都沒有了,也沒什麼可以再失去了,霍顯卻與她不同,他原本至少還有家的。

她也不敢問他後不後悔,畢竟當初是先帝一手將他強行推向這條路,也沒給他抉擇和後悔的機會,如今再問,隻徒增煩惱。

思及此,盛蘭心轉移話題,將話引到了趙庸和鎮國公府上,一直到燭火過半,她才起身離開。

-

院子裡的竹竿上曬著一件衣裳,被風吹得飄揚,正是白日裡弄臟的那件。

霍顯進屋時,姬玉落已然沐浴過,身上換了件淺紫色的衣裳,正坐在妝奩前把玩著玉簪,那簪子在她指尖旋轉成一道影子,在聽到聲響時倏然一頓,“啪嗒”落在桌上。

姬玉落走上前來,霍顯知道她要說什麼,先一步道:“我先沐浴”

姬玉落皺眉,顯然是覺得幾句話的功夫,沐浴的事可以往後排排。

但霍顯深知這不是幾句話的功夫,他往後掃了眼桌椅床榻,隻想這些物件怕是要懸了。

他道:“你吐了我一身,還不能讓我先洗乾淨了?”

“……”

行吧。

姬玉落讓開。

第44章

霍顯進湢室前, 遞了個物件給姬玉落,姬玉落低頭一看,竟是她初闖霍府時, 被他奪去的那支霜花簪, 在蕭府那夜他說過, 待看過密道後便把簪子和戒指一並還給她。

可眼下卻隻給了簪子, 沒等細問,他就進了湢室, 而待他出來時,姬玉落一心惦記著彆的, 也沒急著要。┅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發還濕著, 一身水汽氤氳,指了指木凳,示意姬玉落一並坐下,說:“南月說你找過我, 要說什麼?”

姬玉落便坐下, “你今日也看到了,趙庸和鎮國公府有私,卻要瞞著你行事, 可見他對你也並非完全信任,甚至隱隱防備, 而你也不是那麼真心實意待他。”

霍顯用帨巾絞著發尾,笑了一下, 示意她繼續說。

姬玉落看他手裡的動作,忍不住頓了頓, 她發現霍顯真的很討厭旁人近身, 沐浴不要人伺候, 連絞頭發這事都不要丫鬟搭把手。

大抵是作孽太多,疑心太重。

姬玉落收回視線,繼續道:“自錦衣衛創立以來便是皇帝爪牙,與東廠並非上下級的關係,曆經數任皇帝,二者無非是東風壓倒西風,西風再壓倒東風,慣沒有誰應該被誰一直欺在腳下的道理,顯禎帝重用宦官,於是宦官得勢,可今上倚重霍大人,如今不正是霍大人翻身的機會?倘若趙庸死了,東廠群龍無首,錦衣衛更是暢通無阻,百利無害,你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

她說罷擱盞,將杯盞環在手心裡取暖。

霍顯丟下帨巾,傾身去關了窗,似是認真考慮了會兒,“我怎麼信你,萬一你乾完壞事跑了,把屎盆子扣我頭上來個一石二鳥,我也說不清。”

姬玉落道:“我可以向你保證——”

“保證值幾個錢?”霍顯笑笑說:“你有沒有想過,趙庸垮了,東廠仍在,底下的豺狼虎豹仍在,接下來還會有張庸李庸王庸,但並非人人都是我義父,錦衣衛還不到能自立的時候,屆時仍是仰人鼻息的座下犬,說不準連現在吃香喝辣的好時候都沒了,這買賣怎麼算,都是我虧的。”

姬玉落壓了下眉,霍顯看著她,說:“所以我不僅不會助你,還會阻你,畢竟我這幾年汲汲營營,很不容易才混上這麼個靠山。”

四目相對,姬玉落瞳仁漆黑,似是在盤算。

霍顯若能助她,是一條路,若不能,無非是換條路。換條路,霍府於她便無用了,反而還會處處受掣肘。

似是看出她要離開的想法,霍顯冷不丁開口:“你要走自然可以走,院子裡的護衛撤了,沒有人攔你,但你今夜踏出霍府,明早大街小巷便會貼滿你的緝拿肖像,你生了這麼張臉,當初進我霍府有多容易,日後在京中行走就有多難。京中是我的地盤,我不準,你連混進宮的機會都沒有。”

說到最後,那雙桃花眼裡浮出了幾許笑意。

姬玉落冷漠地看他,終於知道他出行時為何攜帶那麼多暗衛。她緩慢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他,冷嗤道:“威脅我?”

霍顯給她添茶:“怎麼是威脅呢,這不是念著舊情,提前知會一聲嗎?何況——”

“砰”地一聲,姬玉落已經掀了桌。

霍顯早盯著她那隻拳頭了,側身避開飛來的茶蓋杯盞,緊接著是快如閃電的身影。

茶幾、妝台、書桌、梨木架無一幸免,霍顯隻避讓不出手,於是左臂便被劃出一道血痕,她這是奔著先發製人去的,招招都要人命。

兩人一打一躲,翻滾到了床上,霍顯仰躺著,抵住姬玉落握著簪子的手,他長腿一伸,去勾旁邊的幔帳,“撕拉”一聲,那幔帳塌下來,罩在兩人身上,遮了光,一片昏暗。

霍顯趁黑去奪她的簪子,“我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

姬玉落從幔帳裡掙紮出來,發髻淩亂,諷笑道:“鎮撫大人有什麼話,去陰曹地府等著趙庸再說吧。”

床榻被踹得哐哐作響,整個床架似都在散架的邊緣,姬玉落手裡的利器不知丟在幔帳哪個角落了,霍顯趁機長手長腳地將人抱住。

沒辦法,這樣才能喘口氣說句話。

姬玉落被他壓在角落,動彈不得,剛抬了腿,就叫他用腳摁了下去,隻聽霍顯喘熄道:“你師父是不是成日耳提麵命出手要快,真把你教成隻泥鰍。”

姬玉落驀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