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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272 字 6個月前

誠然,謝峭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她回過神,蹙眉說:“鬆開。”

“說完再鬆。”

此時兩人側躺著麵對麵,霍顯稍微支起身子,垂目看她:“趙庸要除,可以,但不是現在。我說過錦衣衛目下沒有這個能耐自立,你也看到鎮國公府有異了,你替我查清公府內情,若能辦了蕭騁,瓜分蕭家,錦衣衛才有底氣與東廠叫板。”

姬玉落笑了,“原來打的是蕭家的主意,霍大人好算計啊,可我憑什麼替你做事?”

霍顯說:“錢呢?催雪樓拿錢辦事,送上門的生意也不要麼?”

姬玉落看他一眼,不說話了。

霍顯換了隻手肘支撐,道:“你昨日在蕭府不欲暴露身份,在看到趙庸的第一時間也沒有動手,是不是因為蕭騁,蕭騁曾是宣州巡查禦史,他與趙庸有私,與你有沒有仇?想來你也不能肯定。”

被人窺探到心事,姬玉落下意識掙紮起來,霍顯兩手環得也就愈緊。

這樣的動作太親密,然而此時沒有半點旖旎的氣氛,反而是霍顯臂膀流出的血帶著鐵鏽的味道。

霍顯道:“你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

他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又丟給她了。

懷裡的泥鰍安分下來。

不得不說,霍顯字字句句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先是威脅她,叫她明白離開霍府後在京中行走困難,已是攻下她一道防線,而後打一巴掌又給顆甜棗,且這顆甜棗恰是姬玉落也想要的,誠然她不愛受製於人,但打一架出出氣,也就能冷靜下來了。

她抬目看過去,說:“三個要求。”

霍顯露了點笑,“可以。”

姬玉落現在特不愛看他笑,隻想把那張假模假樣的皮囊扒下來,她忍了忍,道:“第一,事後你要助我取趙庸性命;第二,今後院子裡的護衛撤走,我不需要;第三,按照我們的規矩,這單生意難度太大,白銀兩萬,訂金一半。”

兩萬白銀。

霍顯看姬玉落將趁火打劫說得麵不改色心不跳,勾了勾唇,“行,我也有要求,人前你是我夫人,一舉一動關乎霍府安危,不可擅自行動。”

姬玉落沒應,隻嗤了聲。

兩人都沒動,實在太累了。

姬玉落盯著光禿禿的床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霍顯則緊了緊雙臂,沒想到拳頭那麼硬,身體還是軟的。

他目光向下,忽地一怔。許是打鬥時不注意,她領口處向下拉扯開了一些,深邃的鎖骨下,隱約露出一抹淺粉的花色。

霍顯把目光挪到她臉上,看她琥珀般的眸子一會兒一眨,像是在盤算著什麼。

姬玉落在算明年江北分舵的開銷,有了這兩萬白銀,便解決了一大攤麻煩事,畢竟她每年為這些銀子,都要絞儘腦汁,凡是生意來者不拒,明年倒是可以清閒些。

霍顯自然不知她在想甚,隻覺口乾,嗓音微啞道:“我現在放開你,能好好說話嗎?”

姬玉落心裡的算盤被打斷,瞥他一眼,“嗯”了聲,霍顯才慢慢鬆了手,然兩人才剛坐起來,隻聽“吱呀”一聲,床榻狠狠一顫,就見床頂的橫梁掉了下來。

整張床就這麼塌了。

門外的南月已經聽了多時的牆角,倒是知道他們定是在屋裡動了手,隻一心關心著誰贏誰輸,然路過的劉嬤嬤不明所以,聞見聲響當即一駭,推門進去時,就見屋裡一片狼藉,男女衣裳淩亂,夫人腳下的鞋都丟在了門邊。

劉嬤嬤萬分驚恐。

這……要死了!她急急忙忙退出去,還攔住了試圖探頭進去看的南月,指著他說:“如今與從前不同了,你不能有事沒事便往屋裡闖,小心瞧見不該瞧的。”

南月莫名其妙,不就打架,有什麼不該瞧的?

劉嬤嬤緩了緩,擺手道:“你去把隔壁屋那張拔步床搬來,先頂上。”

南月隻好先去了。

霍顯進湢室處理傷口,丫鬟幫著劉嬤嬤收拾了屋裡,待一切勉強恢複原樣時,時辰已經很晚了。

隻姬玉落望著榻上僅一床的被褥,皺眉站在了榻前,霍顯仿佛未見,掀了被坐下道:“來,接著聊。”

第45章

霍顯臉上太過一本正經, 仿佛是要徹夜長談的意思,姬玉落不作他想,跨了過去, 盤腿而坐, “鎮國公府, 你想怎麼查?”

霍顯屈起一隻腿, 手腕搭在膝頭上,說:“從已知的開始查, 當年在雲陽,趙庸與你什麼仇?”

話音落地, 霍顯看到姬玉落點著膝蓋的手指停了, 筆直的腰背也肉眼可見地繃硬,臉色不變,但眸子裡頭卻寒意涔涔的,大有一種誰提誰死的瘋勁。

他也不是第一次察覺, 隻要提到趙庸, 眼前的人就會變得躁動陰鬱,像是被人撥了逆鱗,清冷的眼尾露出刀鋒般的淩厲。

霍顯眼看她的手緊握成拳, “趙庸和鎮國公府密不可分,要查蕭府, 就得先查趙庸,何況你難道不想知曉當年之事, 究竟有沒有蕭家的份?”

姬玉落唇線繃直,漫長的沉默裡, 唯有小幾上的燭火“呲呲”燃燒著, 霍顯也不急, 就等著。

許久之後,姬玉落的手鬆開,臉色一如平常,冷淡道:“他殺了我阿弟。”

顯然這個弟弟不會是姬府那個還在吃奶的小孩,況且她哪裡來的弟弟,許是當年被什麼人家收養了。霍顯問:“什麼時候的事?”

姬玉落說:“七八年前。那年霍玦戰敗,整個雲陽民生凋敝,匪寇橫行,那些官員趁亂洗劫,將罪名栽在匪寇身上,越是家大業大,就越是容易成為旁人的眼中釘,當年的雲陽首富,姓喬。”

霍顯一怔。

他和籬陽兩人把前幾年雲陽記錄在檔的案子翻了個遍,企圖從中尋到什麼蛛絲馬跡,幾乎是姬玉落一提,他就立馬想到這樁案子。

當時雲陽戰敗之後,出現多起匪徒作亂洗劫,甚至滅人滿門的案子,這個喬家便是其中一樁。霍顯之所以對其印象深刻,正是因為當時的喬家乃雲陽首屈一指的富商,做的是金銀玉器的生意,可以說是富可敵半城,然而一家上下數十口人,都在一夜間死去,光是死亡人數就要比其他類似的案子更為慘烈。

霍顯記得卷宗上記載的是喬家三口,那家確實有個兒子,他不禁溫聲問:“後來呢?”

姬玉落將腰帶纏在指間,說:“事發時夜裡,一群黑衣人蒙著麵闖進來,我和喬循藏在櫃裡,沒被發現,那些人以為屋裡沒人,才摘下了麵巾,為首那人我認得,是個衙內,也是喬家店肆的常客,翌日那衙內將此事當作土匪洗劫案上報給了府衙,便草草了結了,我知其內情,便帶著喬循報了官。”

霍顯跟著一頓,無論是京都還是地方,官官相護是常態,尤其是這種要案,必不是一個小小衙內能決斷下來的,再看當初血洗府衙的案子,便知此事結果如何。

報官才是催命符,那些人是不可能留其活口的。

姬玉落鬆開手指,腰帶彎出了弧度,鎖骨上方隨著呼吸凹進去了一下,“當時,趙庸就在官署後院,是他親手殺了喬循。”

她的聲音太平靜了。

眼微垂著,隱去了急躁,隻剩埋藏在寒潭底下的陰冷。

霍顯的指尖從寢褲上撫過,思索地靜了片刻。

霍玦死了,宣平侯親自從雲陽送回的屍體,霍家痛失長子,最是痛苦的時候,那時他在做什麼呢……總之與趙庸還不是狼狽為奸的關係,對他的動向並不清楚,但宦官出宮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何況還是遠赴雲陽,若真是這樣,先帝怎會不查?

不,也不是沒可能,那條密道連他這個“乾兒子”都瞞過去了,先帝又如何知道?

兩人停了話,都陷在自己的思緒裡。⌒思⌒兔⌒網⌒

稍後霍顯回過神,“是為財?”

姬玉落道:“當夜那群黑衣人用喬夫人逼問喬正平,拿到了喬家三十多把鑰匙,連帶著底下密窖裡的金條都搬空了,不是為了錢是為了什麼?”

霍顯眼微眯了一下,“若是為錢,趙庸何必要親自去?這筆錢用在哪裡,怎麼用的,都得查。”

但是怎麼查又是個問題,因涉事之人除了趙庸,都被姬玉落殺乾淨了。

姬玉落似乎看出霍顯眼裡的意思,不禁擰住眉梢,掀了掀眸,“他們本就該死,既然知道凶手是誰,還有什麼好查的?”

磨嘰。

霍顯像是聽到了她心裡的腹誹,抱手靠在床頭,說:“你看到的隻是部分,若是不查,那些漏網之魚怎麼清算?喬家上下為何而死,你就不想要討一個公道?”

姬玉落扯了下唇,沒說話。

當年兩個年幼的孩子死裡逃生去府衙報官,討的不正是一個公道,公道二字對她來說實在是諷刺得厲害,而從霍顯這樣的人嘴裡說出來,就更可笑了。

這點自知之明霍顯還是有的,是以也不再多言,道:“不早了,其餘事明日再說,先睡吧。”

姬玉落情緒不高,心裡還裝著事兒,聞言冷淡應了聲,便拉高了被褥躺下,對著幔帳頂端睜著眼,像在發呆。

促膝長談一翻,幾乎讓人忘了這是在床上,她也忘了床上隻有一床被褥,霍顯就這麼看了她一會兒,才吹了燭火,掀開被褥另一端。

長夜歸寧,窗外下起了淅淅小雨,雨聲清澈,引人入眠,而到將至清晨時,這雨便有磅礴的趨勢,電閃雷鳴,窗邊驟亮。

霍顯本就淺眠,當即便睜開眼,入目的是將亮不亮,還灰蒙蒙的天。

沒有與人同衾的習慣,霍顯抬手捏了捏鼻梁。

雷聲轟鳴,難得的是身邊向來反應靈敏的人竟然沒有動靜,他偏頭去看,隻能看到姬玉落背對著他的後腦勺,以及衣領下一截肌膚。他正收回視線,又停住,“姬玉落。”

沒人應答。

霍顯伸手去碰她的後脖頸,隻覺指尖滾燙,像是碰到火爐一般。他當即坐起身,把人掰正了躺,伸手輕拍她的臉,“醒醒。”

“彆吵。”女子皺著眉頭,煩躁地撇開他的手,又背過身去。

霍顯披衣下榻,推開門,本想吩咐南月請郎中來,不料門一開,就與一個俠女打扮的小丫頭對了一眼,她抱著劍,圓溜溜地兩眼看過來,一個勁兒越過他肩頭往裡看。

南月忙說:“這人是那個叫紅霜的帶來的,她非賴在這兒不走——主子適才要吩咐什麼?”

霍顯道:“她起了熱,應該是風寒,去把郎中請來。”

南月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個“她”是誰,朝露趁機擠了進去。

接連兩日,先是在寒冬臘月穿著露臍的舞裙在風裡跳了場舞,緊接著又為躲避蕭元景在冷水的浴桶裡泡了許久,隨後又進了密道,難忍不適,回到府上兩人還拆了房,便是鐵打的身子也遭不住。

郎中把過脈,隻說是風寒,不嚴重,開過藥後南月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