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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55 字 6個月前

麵具下的小臉凝成冰霜,餘光見朝露已將人帶離撤退,她實在沒必要再硬耗,於是踮腳便想躍上房頂,逃之夭夭,啟料才剛跳了一下,左肩就被摁了下去。

霍顯自然不能讓她走!

兩個月,她總算是現身了。

若說上回第一次交手過於短暫,他看岔了也說不準,可適才他有意試過,這分明就是樓盼春自創的路數,這人必和樓盼春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隻是在這個女子身上少了幾分戾氣,卻把狡詐發揮得淋漓儘致,嬌小的身形讓她的反應更加靈敏,泥鰍似的,在他手裡抓不住片刻就滑脫抽身!

誰知她一轉身,揚手便是一陣粉末撲麵而來,霍顯揮袖拂開,而眼前哪裡還有人,隻餘房頂上那道影子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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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的人布下天羅地網,將大大小小的街巷都堵住路,姬玉落貼牆而行,抬手壓在那適才被霍顯踹中的手臂,掌心都麻了大半,豆大的汗水自她額前落下,滑進麵具裡。

巷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姬玉落往後一退,轉而拐進另一條小巷,她壓低帽簷往前走,卻聽左右都有人聲——

柔軟的唇角抿成了一道煩躁的直線,雪月似的雙眼劃過殺意,她左手摸上廢箱上橫放的鐵棍,屏息等著對麵幾人靠近,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壓住她的手腕,冰涼的觸?感讓姬玉落渾身都戒備起來。

她手握成拳揮去,卻被對方的大掌接住,包裹著壓了下去,他攬住她,一個轉身嵌進了逼仄的牆角,捂住了她的唇。

刻意壓低的嗓音在她耳畔,慢慢道:“想死你就喊。”

姬玉落一怔。

身後是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她要還手的動作僵滯不動,隻呼吸依舊急促,灼熱的氣息噴灑在霍顯掌心,他垂眼去看她麵具下的眼睛。

正防備地看著他。

是無聲的對峙。

四目相對,霍顯抬手去碰她的麵具。

姬玉落擒住他的手腕,可在力道上她真真沒有優勢,兩人無聲爭了幾個來回,那麵具還是被扯了下來,帽簷下露出一張潔淨小臉,在月色下卻是襯得有些蒼白,眉頭一皺,又露出幾分惱意。

不待霍顯說話,一股掌風向他襲來!

霍顯側了側身子,反手擒住她握著簪子朝他脖頸刺來的那隻手,爭執之間,簪子淩空劃過,“叮”地一聲,正正落在路的正中間。

“……”

隻聞四周腳步聲一頓,緊接著愈發靠近。

第31章

姬玉落霎時繃緊。

霍顯桎梏住她的手能感受到掌心下的肉都繃硬了, 見她左腳一邁,他當即往前一步,擋住她的去路, 霍顯深深凝了姬玉落一眼, 他敢肯定, 若此時讓她走了, 她絕不會再回霍府,之後想要找她隻怕難上加難, 是以他隻思忖少頃,便解開了她%e8%83%b8口的係帶, 鬥篷和她的束發一並散落下來。

姬玉落剛一蹙眉, 霍顯低喝:“彆動!”

緊接著,他攔腰將她抱起。

姬玉落微怔,隱隱察覺他要作甚,不由安靜片刻, 任他抱著。

倘若霍顯要做什麼, 適才就可以,不必多此一舉。

前後兩條巷子的錦衣衛聞聲而來,紛紛放慢了腳步, 在這巷口撞了個照麵,其中一人扣下手勢, 幾人就要蜂擁而上時,拐角處出現一個人影……不, 是兩個。

巷子太暗,霍顯走出兩步才有人看清他的臉。

為首那個錦衣衛最先發覺, 忙將刀收入鞘中, 訝然道:“大、大人?”

他又飛快地瞥了眼霍顯懷裡的女子, 這是……?

霍顯臉色不算好看,他也沒藏著,一張冷臉擺出來,道:“見笑了,內子頑劣,一路尾隨到這,適才被我誤傷了,淩峰,此處你盯著,我回府一趟。”

幾人都驚呆了。

又想起今兒白日大人確實是帶夫人上職,原來不是新婚夫婦如膠似漆,是夫人離不得大人啊……

被喚作淩峰的錦衣衛反應過來,連忙退開一條路,“是、是,大人請便。”

街巷很長,霍顯闊步離開,手箍得很緊,旁人眼裡是他夫妻親密,可姬玉落知道,他根本就是防著她跑了。

考慮了下眼下的情況,姬玉落沒有再做無用的掙紮。

兩人合騎一匹馬,一路疾馳回府。

他親口門環,眼神卻還緊盯著姬玉落,看犯人一般。

老仆婦上前應門,見霍顯不奇怪,卻是遲疑地看著姬玉落,夫人何時出的門?

霍顯卻不欲解答,他側身讓開位置,示意她:“進去。”

確實是看犯人一樣。

人在屋簷下,姬玉落不吭聲,徑直入內。

穿過漫長的甬道,就到了主院。

南月抱劍倚在正對房門的大樹下,守得倒是認真,可惜人跑了也不知道。

霍顯帶著姬玉落走過去時,南月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他看看姬玉落,又看看緊閉的門牖,那屋裡不是還點著燈嗎……

他垂下首,拱手道:“屬下的錯,請主子責罰。”

霍顯冷眼道:“半年俸祿,自請三十板子,這陣子換人值守。”

南月覺得荷包疼,後腚也疼,“是!”

說罷他瞟了姬玉落一眼,說沒點怨念是不可能的。

霍顯斥道:“看什麼,技不如人就長點心!”

南月像隻鵪鶉,道:“……是!”

霍顯讓南月滾了,才往內室去。

姬玉落慢吞吞跟在後麵,推門進去時,紅霜正穿著她的衣裳坐在妝台前,聽到動靜往起身迎來,“小——”

紅霜麵色大變,看看霍顯,再看看姬玉落,登時明白過來,怕是出師不利,羊入虎口了,於是紅霜袖口裡的匕首就亮出來了。

姬玉落走到兩人中間,攔住了她無異於以卵擊石的舉動,道:“先出去吧。”

紅霜猶疑,卻還是依言退下。

內室靜了下來,隻剩他和她。

兩兩相望,霍顯這樣一眼不眨地盯著她,姬玉落下意識要擺開架勢,卻見他笑了下,走到桌邊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你應該不想再打了吧?”

姬玉落思忖一瞬,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她上前落座,卻沒有去碰麵前的茶。

霍顯看出她對自己的警戒,道:“此前種種試探你也並非一無所有,我若真想做什麼,你早就進了大獄,今夜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姬玉落當然知道,這也是她存疑之處,“霍大人想要什麼?”

往日的矯揉造作儘數消散,此時她眉眼冷冽,一板一眼,溫柔不裝了,可憐也不裝了,破罐子破摔的姿態甚至還很高傲,半點“人為刀俎”的惶恐也不見。

霍顯露出點笑意,有點痞:“‘霍大人’……?夫人這撇清關係的態度真讓人傷心,我就不能是憐香惜玉麼?”

姬玉落隻定定看他。

霍顯收了笑,茶盞也擱下了,神情擺正,透出淩厲,很像方才訓斥南月的樣子。他道:“你和富春堂是什麼關係?與九玄營又是什麼關係,你認得寧衡?”

姬玉落眉宇下意識顰起,轉瞬又鬆開,似答非答道:“我要說沒關係,今夜隻是恰巧路過,大人可信?”

霍顯將她的神情儘收眼底,她不知九玄營,也不認得寧衡。霍顯緊接著問:“今夜是誰讓你去救人的?”

姬玉落不言,隻用指甲刮著杯盞上的花印。

霍顯道:“沒關係,咱們換一個問題。姬家大小姐,和三年前的雲陽府衙刺殺案有什麼關聯?”

姬玉落不言,霍顯的問題便一個接著一個拋過來: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當日屠獄之人可與催雪樓有關?”

“既然如此,你今夜救的人,背後可是催雪樓?”

“你和趙庸,又是什麼仇什麼怨?”

姬玉落把玩茶盞的動作停住,慢慢勾起唇,看向霍顯:“霍大人這麼好本事,做什麼錦衣衛呢,去茶樓說書豈不快哉?”

霍顯頷首:“倒也是個好路子,可惜我這手太臟,不敢侮了筆墨——我若是將你在城門口吊上三日,會有人來救你麼?”

姬玉落對上他的目光,說:“那得試試才知道了。隻是大人當日明知宮裡行刺之人是誰,卻誣陷他人瞞天過海,你對趙庸也沒那麼實誠,而且……欺君之罪,不要掉腦袋嗎?”

霍顯隻淡笑著,目光從她那雙狡黠的眸子落在那張張合合的唇上。

死到臨頭,還挺硬氣。

“這麼說來,我也算你半個救命恩人,以身相許就不求了,姬小姐答我最後一個問題便可。”

他停頓了瞬,字字清晰:“你師承何人?”

姬玉落也沒料到他這般神情嚴肅,問的卻是這個問題,不由一頓,而後防備地擰起眉頭。

見她不肯吐露半分,霍顯換了一種相較輕鬆的姿勢坐著,說:“適才你與我交手中,就不覺得奇怪?我為何可以處處壓製於你,為何知道你招招落於何處?”

姬玉落朝他看去,不由回憶起之前交手的場景,心中確有疑惑,但她不肯將這種好奇表露出來,隻譏笑道:“霍大人身手矯捷,真讓人佩服。”

好敷衍的誇讚。

霍顯之前知道她那副溫軟柔弱隻是表象,沒想內裡扒開全都是刺,還怪紮人的。

他壓下那點興味,提醒道:“你再想想,咱們所使招數表麵看似不同,可內裡同出一轍,我之所以能壓製住你,不過是因早在多年前就將其中一招一式拆解開來研究過了。”

姬玉落微不可查地頓了頓,不可能,老頭明明就她一個徒弟。

霍顯凝視她的神情,猜出她確實是有師父。

他垂放在膝上的手漸漸收緊,那個他之前一直不敢多想的念頭油然而生,隻覺得呼吸都有些不暢,他抿了口茶,神情自然道:“你知道樓盼春嗎?”

姬玉落麵上呈現的是一種陌生的神色,口%e5%90%bb更是平靜:“當年戰無不勝的樓大將軍,誰人不知。”

霍顯捏緊茶盞,她不認識樓盼春!

姬玉落看他手背上泛白的關節,在他揣摩她的同時,她亦然也審視著他。

痛苦。

藏得很深的痛苦,連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都在轉瞬間平複下去,就像是錯覺一般,他麵上並沒有任何異狀。

霍顯鬆開杯,又去添茶,道:“那想必你也知道,我師承於他,而他當年走南闖北,也不知還有幾個同門在世,我第一次與你交手便覺出端倪,若有可能,你我或許也有些淵源。”

茶沫浮在麵上,印著油燈的光,也印著霍顯不太真實的麵容。

樓盼春路子野,所有武功招式都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根本沒有門派,又談何同門?

但姬玉落身後那個人,必定與樓盼春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

姬玉落聞言,內心已驚起波瀾,麵上卻絲毫不顯,淺笑時又是一副溫柔樣,“這套近乎的手段並不高明。”

霍顯唇角還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