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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277 字 6個月前

看。

霍顯移開目光,在她那張臉上停了會兒,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說不上溫柔,至少姬玉落已經感覺到痛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到底是什麼人?”

姬玉落掰開他的手,攥著他的手腕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似是生氣地吸了一口氣,眼尾的餘紅也像是被氣出來的的,她說:“夫君身為男子,自是不知後宅女子的艱苦心酸,又怎知人為自保,又需幾重偽裝呢?你若覺得我不是你要的那般溫柔良善之妻,休了我便是啊……”

如此楚楚動人,他都險些要信了。

霍顯氣笑,喝醉了還不說實話,他掐著姬玉落的胳膊,將她往前攥了一下,“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夫人酒醉,該要沐浴了,今夜我伺候你。”

姬玉落頭皮一緊,但想到什麼,很快又鬆了口氣,隻是還沒等霍顯真將她提到湢室去,門外南月便先叩了門:“主子,要事!”

失去桎梏,姬玉落往後退了幾步,精疲力儘地跌坐在床榻上,臉上的潮紅也不見了,轉而換成了蒼白之色。

霍顯去了書房,紅霜才匆匆進來,就見姬玉落掀開衣袖,小臂上一道鮮紅的劃痕,血本已經乾涸,與裡衣黏在一塊,可方才被霍顯那麼一掐,才凝固的血痂又崩開來。

紅霜看著直皺眉,“是屬下疏忽,屬下過後會在小姐身上提前備好解酒藥。”

姬玉落倒不覺得什麼,隻是頭疼,沐浴過後,喝了解酒藥,聽說霍顯又要務,方才急匆匆就離府了,姬玉落鬆了口氣,今夜總算能睡個好覺。

枕間仍有霍顯身上用的冷杉氣味,姬玉落累極,閉上眼,卻是靜不下心。

她想起了白日裡蕭元庭鬨市縱馬那一幕,不免記起多年前同樣的場景。

七年前,霍顯的長兄,也就是宣平侯府的世子霍玦領軍雲陽,當時的雲陽正是兵家之地,霍玦是去禦敵的,可他敗了,也死了,而後整個雲陽城內都陷入慌亂,朝廷支援前,官府管不過來,以至於匪寇在城內橫行,洗劫了多戶人家,而後饑荒動亂,流民逃竄,街頭多的是凍死骨,就連死人肉都有的是人搶,易子而食更是常見現象。

她就是在那個冬日沒了家。

可這不是姬玉落第一次流落街頭了,甚至因為此前的經曆,家裡給她請過師父教授防身之術,她比其他孩子能更快地搶奪食物。

可街邊不是日日都有包子可以搶,所以她偷了一個行事乖張的富家小公子的錢袋。

那日她已經快要凍死了,縮在街頭時就見一輛四駕並驅的馬車迎麵奔來,那驅車的少年綾羅綢緞,坐在車轅上笑話沿街的低賤之人。

她就是在那時偷了他的錢袋。

可她沒有跑掉,那少年很是氣惱,指著姬玉落的鼻子罵了許久,而她整個人暈暈沉沉,一個字也沒聽清,隻是雙手被捆住,栓在車後被拖了兩條街。

若不是再碰到蕭元庭,姬玉落都快忘了這樁事了。

姬玉落盯著頭頂的散發著微光的夜明珠,沒有人分榻而眠,她身體漸漸放鬆,將蕭元庭之後的事放進了夢裡。

然這夢做到一半,還不過子時,便被紅霜叫醒了,紅霜麵色凝重地遞來張紙條,姬玉落就著夜明珠的光暈低頭去看,困意頓散。

第29章

兩個時辰前, 宮裡來了內侍,急宣霍顯進宮。

勝喜沒了,順安帝身邊的大太監換成了吳升, 這人受過霍顯提拔, 言語裡也算親近, 聽霍顯問宮裡事, 他直說道:“是九玄營的事,大人想必也聽聞, 自許太傅故去後,朝中便有些浮躁, 又有人重提了當年東宮兵變案, 這不,發現九玄營的人背地在翻查當年之事,事情過了這麼多年,查自然查不出什麼水花, 可皇上忌諱呐, 今夜著東廠拿了九玄營總督寧大人,沒想到竟從寧大人家中翻出些信件,發現他這些年仍與當年的東宮逆黨有所聯係——這便算了, 關鍵是此事牽涉的還不止寧大人!”

霍顯騎在馬上,黑夜裡看不清他凝肅的麵孔, 他把韁繩在手掌上繞了一圈,語氣懶懶道:“有這事?還有什麼人?”

吳升騎馬與他並行, 擦著汗,道:“寧大人要查, 自是得有人替他查,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三法司皆涉事其中,適才禦史台左都禦史周大人進宮求情,也被一並扣了……而且,還牽扯到了宣平侯。”

韁繩在掌心勒得很緊,磨破了皮,霍顯隻輕嗤了一句:“是嗎,沒事找事,活該。”

吳升訕訕一笑,並不敢摻合進這對冤家父子的爭鬥中。

夜裡的街巷空蕩蕩,氣氛冷寂,隻餘馬蹄聲踏踏,吳升看不見,霍顯的瞳孔在這時暗了下來。

九玄營當年是懷瑾太子麾下的精兵,在東宮出事後,九玄營便不受重用,無論是後來繼位的承和帝,也就是懷瑾太子的胞弟,還是現在的草包順安帝,都十分忌諱曾隸屬懷瑾太子的九玄營。

即便當初並無證據證明九玄營參與了太子謀逆案,但九玄營終究被牽累,這些年來沉寂已久,已經很沒有存在感了。

此事還涉及旁人也並不意外,當年的懷瑾太子如明月皎皎,一身浩然正氣,在朝中聲望極高,朝中半數人都追隨於他,包括宣平侯。

而後太子身死東宮,引得朝野百官慟哭,那時想要徹查此案的呼聲已然很高,可惜最後並沒查出什麼結果來,又逢顯禎帝駕崩,此事也就徹底沒了動靜,但懷瑾太子仍是很多人心中的一根刺。

儘管曆經兩代帝王,朝臣換洗,權力更迭,也仍舊有不少人對太子念念不忘。

隻是這種緬懷不敢擺在明麵上罷了。

因為若無意外,懷瑾太子原該才是那龍椅的主人,這自然是讓後來的帝王心裡有所芥蒂,比如順安帝。

順安帝這個草包,他太知道自己比之懷瑾太子,就猶如泥潭和明月,故而他聽聞此事,隻會無能狂怒。

“哐當”一聲,霍顯行至禦書房外,便聽順安帝砸杯怒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是要反啊!涉事之人,有一個算一個,通通按逆黨處置,給朕斬了!”

小太監哆嗦:“可……”

順安帝道:“可什麼可,朕才是皇帝!”

霍顯大步流星地推門進去,拱手躬身道:“皇上息怒。”

殿內安靜了一瞬,順安帝朝霍顯冷哼一聲,讓小太監滾了,才一擺衣袍坐在椅上,“你是來勸朕?怎麼,因為你父親也涉事其中,不忍心了?”

霍顯渾不在意地笑了聲,上前給正彆扭著的帝王倒了杯茶,順安帝覷了他一眼,並不接,隻道:“禦史台讓朕息怒,你也讓朕息怒,朕竟是連這點主也做不得,你們都沒拿朕當皇帝看。”

前陣子為了刺客那事,順安帝一怒之下斬了慣愛拍馬屁的鐘扶,於是許久沒人再哄著他了,他心裡又生出了些惆悵來。

霍顯太了解順安帝了,一眼能看出他心裡的小算盤,約莫又想做點什麼來顯現他九五至尊的威儀以讓自己心安,他輕歎道:“皇上心裡,臣竟也同那些人一樣?”

順安帝不說話。

霍顯將茶盞推到他麵前,“九玄營這事錦衣衛都不知,是東廠悄悄辦的吧?皇上可想過,九玄營不足掛齒,可一旦動了三法司,往後事無大小,皆由廠衛專斷,屆時皇上高興麼?”

順安帝驀地一怔,抬頭去看霍顯。

桌案上的油燈是柔軟的暖光,照得眼前的男人麵容柔和昳麗,他眉眼間呈現的神態,像是真真切切的關懷,蠱惑人一般,一下讓帝王心中的高牆破開了條縫隙。

是啊……

製衡,乃是帝王之術。

這也是為何,當初擁護寧王一黨的朝臣,順安帝並未斬草除根的原因,就是為了讓其能與隻手遮天的趙庸相抗衡,他們鷸蚌相爭,順安帝才可漁翁得利。

誠然,他個草包是不懂什麼製衡的,也是經霍顯提點,才有此覺悟,但霍顯是不是有意提點,他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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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無論是擁護寧王的黨羽,還是追隨懷瑾太子的黨羽都讓順安帝感到頭疼,最要命的是這兩撥人還有不少是兩邊都沾的!

因那寧王,就很有當年懷瑾太子的風範!

順安帝氣極,深吸一口氣。

霍顯看他一眼,繼續道:“懷瑾太子一個死人,拿什麼和皇上爭,這些人再如何也翻不出天去,既然惹不出大事,您不如做回好人,既平了這局勢,也讓渚臣見識何為帝王%e8%83%b8襟,順帶緩和了與禦史台的關係。退一步,對皇上是有利無弊。”

順安帝知道他說的有道理,隻心裡還咽不下這口氣,“就這麼放了,朕心難平。”

霍顯道:“那交由臣辦,昭獄關兩日,保管他們三個月內都礙不了您的眼,屆時都是臣恣意報複,與皇上無關,皇上再發個話,臣便將人放了。”

“咳。”

這種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事他二人早就熟能生巧,順安帝揮了揮手衣袖,“那好吧,你父親……就算了吧,彆平添事端。”

“那可不成。”霍顯麵露陰鷙,“他平素把柄難抓,好容易栽一回,臣自有分寸。”

順安帝搖頭,“你啊你啊,那到底是你父親,差不多就得了。”

霍顯輕嗤,並不答話。

順安帝嘴上指責她,心裡卻鬆了口氣,隻有霍顯仍然是個罔顧倫理綱常的混賬,順安帝才能對他放心。

正事論罷,他嘿嘿一笑,將霍顯拉到暖閣去喝酒:“百年陳釀,朕都沒舍得喝,就等你呢。”

有小太監端酒來,斟酒是卻是對霍顯擠眉,霍顯會意,有意招來宮女陪酒,那宮女生得極好,沒片刻功夫就將順安帝魂勾走了,霍顯順勢退出。

闔上門,他道:“什麼事?”

小太監不敢抬頭,恭敬說:“督公有要事。”

聞言,他沒立即動身,在台階上停駐少頃,身後男女的嬉笑吵得他耳疼,頭頂那片濃厚的天也壓得人喘不過氣,平緩的呼氣吐息間,霍顯看了眼宮牆的角門,“知道了。”

他說罷才提步走去。

今日錦衣衛不當值,沒有皇帝詔令,不得在宮中肆意走動,霍顯見趙庸,也隻能在東南麵牆角的一座小宅子裡,這兒是值夜太監歇腳的地兒。

而此時卻沒什麼人,隻有兩個熟麵孔在外把門,見了霍顯,替他挑簾道:“大人請。”

霍顯走進去,就見一旁杵著兩個東廠打扮的人,壓著個小廝模樣的男子,手腳全捆,嘴裡也塞著布條,正“唔唔唔”地叫喚不停,而趙庸就歇坐在正中那張榻上,閉目不動,猶如老僧入定。

霍顯喊了聲“義父”,他才慢悠悠睜開眼,問:“剛從皇上那兒來?今夜之事,皇上如何說?”

“氣壞了,讓將人通通扣了,說是要斬,不知是不是氣話。”霍顯頓了下,說:“和宮女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