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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277 字 6個月前

,他在進京趕考之前,在繁安縣住了二十載。

姬玉落整個人沉寂下來,眼神放空地看著顧柔張張合合的唇,腦子裡浮現出一抹纖細柔軟的身子。

她閉了閉眼,將那身影從腦海裡驅出。

顧柔見狀,隻當她果然不知,於是說得愈發賣力,“那舞姬與老爺並非什麼露水情緣,據我所知,老爺在進京之前便同你生母拜過堂成了親,隻是後來為娶恩師之女,才想同她斷了關係,可沒想到你生母那時已有了身孕,偏偏夫人生了場大病,大夫說她往後再難有孕,她極度傷心之下,才在你生母誕下你之初將你給抱了回來,她對老爺提出的要求,便是要你母親再不能出現在這世上。”

姬玉落聞言,臉色不變,隻歪了下頭道:“姨娘委實辛苦,藏著這麼大秘密還得裝作不知。”

這時朝露從小徑趕來,興奮道:“小姐!林嬋和那萬嬤嬤到了,正往這兒趕呢。”

姬玉落抬眸,便也不欲再同顧柔耗,當即便要鬆開手,顧柔似有所察覺,大喊道:“彆、彆鬆手!我還知道,我還知道你生母當初懷的是一對雙生子,你本還有個孿生——”

話未儘,顧柔忽地一頓,轉而看向麵前的少女,忽然想起姬雲蔻前些日子偶爾念叨的:

“同那霍顯定親後,姬玉瑤整個人都變了,從前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樣果然就是裝出來的。”

可對裝了十幾年柔弱的顧柔來說,她太清楚姬玉瑤那副膽小怯懦,柔弱無辜的模樣才是真的,那是長年累月孤立無援才養成的性子。

可眼前人從眸底便透出了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比從前更靈動的表情裡表露出來的卻是更冷漠的情緒。

而且,姬玉瑤何時能有這麼大的勁兒,她那身子骨可是被人一推就倒。

這時再回想孫嬤嬤當日委屈至極的辯解,她當初隻當是天黑雨大,孫嬤嬤一時不查綁錯了人,可試想在姬府內院綁人,若是錯綁成了丫鬟小廝,平白少了個人,管事焉能不報?

倘若孫嬤嬤所言無差,她當真將人捆了丟進湖裡,那眼前這個……

顧柔腦袋裡“嗡”地一聲,仿佛有條弦崩斷,震得她一時回不過神,隻不可置信地看著姬玉落,“你——”

像是洞悉了顧柔的想法,姬玉落朝她淺淺彎了下唇,卻也同時鬆了手,顧姨娘似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一時沒反應過來,連叫喊都忘了。

湖泊驚起浪花,很快又歸於平靜。

霍顯抬眸瞥了眼天色,他倚在長榻上,指腹撫摸著手腕青筋處一隻突出來的小蠱蟲,像是安撫似的,道:“繼續說。”

籬陽正要開口,一旁的南月就已經合起卷宗,激動道:“我來說我來說!那刺客很快便落了網,據說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女娃娃呢,人就看押在雲陽府衙的大牢,審訊數日無果,都打算拉出去斬了,卻在行刑前夜被劫了獄!”

南月抑揚頓挫道:“說劫獄有些不太準確,應該說是屠獄才對,來人幾乎是血洗了整個看押點——奇怪,這麼大的案子,當初怎就沒消息了?”

籬陽說:“先帝病重,屠獄案時正是立儲君之際,京中風起雲湧,哪有心思關心這個。”

籬陽看向霍顯,才繼續說了卷宗上沒有的記載,“這案子至今還是樁懸案,不過有傳聞說,是催雪樓所為,隻是礙於沒有證據,隻得草草罷了。”

話音落地,南月的眼皮下意識一跳。

這是一種條件反射了。

尋常江湖幫派大多不摻和朝廷之事,與錦衣衛也互不乾涉,可唯有這個催雪樓,多次與官府起衝突,甚至已經與好幾樁官員刺殺案牽扯上了關係,偏偏這個組織在民間口碑極好,百姓更是稱其為懲治貪官汙吏的“活菩薩”。

大抵錦衣衛的名聲有多壞,催雪樓的名聲就有多好。

南月曾在一樁偵查任務裡與催雪樓交過手,險些沒能活著出來——可還不如死在裡頭,因他出來時,連底褲都被扒掉了。

簡直是奇恥大辱,是以往後他再聽到這三個字時,總是有一些奇怪的反應。

還是在霍顯摁著他把“催雪樓”這三個字抄了三百遍,這症狀才稍稍轉輕了些。

隻是他因此對催雪樓懷恨在心,這些年多有打聽,於是說:“好像是聽說那病秧子身邊有個女子,走哪帶哪,護得可緊。”

籬陽一時沒反應過來,怔道:“病秧子?”

南月咬牙切齒:“催雪樓樓主,謝宿白。”

第10章

沒有人見過謝宿白。

便是南月這般咬牙切齒,實則也並未同此人正麵交手過,即使他這些年來多加打探,也不知謝宿白這三個字下究竟是怎樣一張皮囊,隻道他身子十分不好,得要靠藥吊著,破有些弱不禁風的意思。

可也僅僅是聽說。

畢竟能用堪堪數載將一個組織發展到如今的規模,令眾多人俯首帖耳地為其效力,饒是與錦衣衛交手也不落下風的人,怎麼能是個病秧子。

說不準是放出來糊弄人的假消息也說不準。

霍顯聽著南月和籬陽談論催雪樓的事,視線從卷宗上緩慢劃過,刑部收錄的案件多為大案,記載也相對詳細,可這份卷宗上對凶手的陳述並不多,連年紀都用了“大約十四五”的字眼,應當是負責口供的官吏自行推測,符合南月適才說的“審訊無果”,確實是什麼都沒問出來,而且——

霍顯翻了翻,“畫像呢?”

籬陽搖頭,“沒有,不知是在雲陽時就沒有呈上,還是在刑部丟了,總之都找過了,沒找見。”

他停了下,繼而道:“當年負責刑審的吏員,都在那座大牢裡死了。”

換而言之,沒有人知道這女子的模樣。

男人狹長的眼眸微眯了一下,先不說當年的凶手與行刺霍府的女刺客有沒有關係,單就這樁案子的蹊蹺程度,就足以勾起霍顯的興致。

他食指半蜷,扣在唇上摩挲了兩下,抬眸不經意瞥過桌角那支豎在象牙筆筒裡的簪子。

這儼然就是那夜行刺之人手裡的利器、險些劃破南月喉嚨的那支發簪,不同於尋常女兒家佩戴的發飾,這支簪子上沒有任何珠花墜子,簪頭嵌著打磨過的淡藍色剛玉,呈半透明狀,晶體表麵平整,可內裡紋路卻爆裂開來,光線下像一朵完全綻開的霜花,凜冽中又藏著勾魂奪魄的%e5%aa%9a態。

霍顯將發簪尖銳的那端對著自己,凝神之際似能勾勒出刺客的身法。

快!

形快似風,出手如電,招與招之間的間隙幾乎讓人招架不住,鬼魅一樣的步法,在跟前繞一圈能繞出重影來,不得不讓人想起樓盼春。

樓盼春本就是草莽出身,在效力朝廷之前遊走江湖,練就了一身不走尋常路的本領,而後更是自編了一套以“快”聞名的身法,雖講究的是個快字,但並不亂,其中很有章法。

霍顯師承於他,自是再熟悉不過,若那日行刺之人僅僅隻是身手快,他也不會在關鍵時候出神失手,實在是那一招一式中的路數太相似了。

可是樓盼春早就死了。

死在了東宮那場大火裡。

霍顯閉上眼。

其實那天是個雨夜,隻是火勢實在太凶了,他喬裝成宣平侯手下的親兵混進皇城時,東宮頭頂的天已經是黑煙壓頂,一具又一具麵目全非的焦屍從宮裡抬出來,上下數百人,包括太子、太子妃、小殿下,無一幸免——還有本奉旨平反的樓盼春。

他懷裡抱著那柄他一向奉為圭璧的名劍。

氣息翻滾的瞬間,手腕處才平靜了會兒的蠱蟲又蠕動起來,刺痛感讓他回了點神。

男人穠豔的眼尾提了一下,就聽南月還在喋喋不休地罵謝宿白,“那姓謝的一定醜得不成人樣,否則怎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縱手下人使那種下三濫不入流的手段,我看他也不是什麼正經人。”●思●兔●在●線●閱●讀●

籬陽無語,南月著實記仇。

他看向霍顯,“主子,可有吩咐?”

霍顯抵著簪子末端,似還沒完全從舊憶裡抽離出來,過會兒把卷宗往前一推,說:“查吧,查到哪算哪。”

他忽然撐桌起身,不太高興的樣子,長腿就往外邁,頭也不回走了。

南月在後頭望著,心有惴惴,惶恐道:“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籬陽“嗯”了聲,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就好。”

而後抱著卷宗也走了。

-

山上彆莊。

往日闃無人聲的莊子燈火通明,萬嬤嬤提燈站在長亭上,幾個會水性的小廝正在撈顧柔的屍身,林嬋麵色蒼白,幾欲站不穩,孫嬤嬤抱著楹柱哭天喊地:“殺人了、殺人了啊!!”

看守宅院的老嫗哪裡見過這個陣仗,將匆匆趕來的姬崇望引來就躲得遠遠的。

姬崇望才在值班房裡批了幾篇文章,還沒來得及蹬上馬車,便有小廝匆匆來報,他錯愕慍怒之下,姬府也沒回,就直往彆莊趕。

見他來,林嬋似逢主心骨一般,往日的傲慢都收斂起來,忙攥著他衣袖隨他到岸邊,姬崇望探著腦袋看到那具浮在水麵上的屍身,又看了看在旁喊著“殺人了啊”的仆婦孫氏,朝林嬋瞪直了眼。

林嬋連連搖頭,壓著聲音說:“不是我,老爺,真的不是我!”

姬崇望想發作,但一掃四周,隱忍道:“進屋說。”

於是萬嬤嬤攙著林嬋,孫嬤嬤也哆哆嗦嗦跟上了。屋門一闔,麵對姬崇望那雙淩厲的眼,孫嬤嬤那句“殺人了”愣是卡在喉嚨裡,不敢再喧嘩。

姬崇望坐於上首,拳頭擱在膝上,三分不怒自威,道:“你說說,怎麼回事。”

孫嬤嬤於是哭道:“莊子上冷清,老奴與姨娘來的這幾日都歇得很早,今夜姨娘進屋後老奴便也歇下了,迷迷糊糊中聽到窗子有動靜,便起身去看……隱約看到,看到對岸有人影,本以為是姨娘,正要去給她送把傘,誰知、誰知竟瞧見夫人,老奴過去說話,卻見夫人神色慌張,待再往前,便看到……”

孫嬤嬤想到湖泊裡的浮屍,又一哆嗦。雖眼下隨著顧柔這個主子隻能在莊子裡受苦,可也正像姨娘所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還有二小姐,還有小公子,來日還有回去的那一天呢!可如今人卻死了,孫嬤嬤一時陷入失主的孤涼與悲戚中,哭道:“夫人何苦這般咄咄逼人,姨娘雖有錯,可也已受了罰,怎至於死啊!”

林嬋拍桌怒道:“你這刁婦,胡言亂語!”

孫嬤嬤道:“老奴到時見夫人手裡攥的那枚香囊,正是姨娘今日所佩……”

林嬋氣到無言,那香囊是她在路上撿的!

就在她來時的小徑上,正正掛在拐角處的枝杈上,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要拿下來瞧一眼的吧!

對著這仆婦,林嬋一時不知從何處解釋,或說也沒必要同個下人解釋,於是林嬋轉而對姬崇望道:“老爺,我今日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