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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 隻雀 4408 字 6個月前

錦鯉已經覆上了一層白膜的眼珠表麵映出了宋時清的身影和他身邊——

該怎麼形容那隻惡鬼呢?

它很高,兩三個人那麼高。躬身,又扭轉了半圈,折著脖子,脊椎骨蛇一樣,將皮頂出一長條可怖的形狀。

但它沒在意,就以這樣的姿態,將頭緊緊貼在了宋時清的臉側,兩隻眼睛從側麵盯著宋時清。

如果有人能看見這一幕,一定會被嚇得驚叫出來。

它在笑,一直在笑,頭顱上所覆蓋的蒼白皮肉被牽動著向上,瘋狂又扭曲。

謝司珩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它腦中的一切就像是燉煮了許久的湯底一樣,記憶、感情、認知、情緒,所有的一切都神經質地混雜成一團,它不知道什麼該怎麼表現才是“正常的”,它也不需要知道。

和宋時清貼在一起是它現在想做的。

它做了,於是它笑了起來。

人性底層的那些本能欲望被千百倍地擴大,微弱的理智用在了限製自己彆立刻殺了宋時清這件事上。

【其實殺了宋時清也挺好的。】

宋時清什麼都怕,還嬌嬌氣氣的受不了一點苦,受了委屈也不會反抗。活著太苦了。如果他死了,它就能把宋時清吞下去,養在身體裡。

養在它的身體裡。

好誘人的念頭。

養在身體裡,吃飯的時候可以抱出來喂他,睡覺的時候又可以塞回去……宋時清身上全都是它的血,它的氣息,所有的一切都被圈在它的身體裡……

謝司珩的笑意又擴大了一些。唇角幾乎要連接到耳際,裡側染血的尖牙微微開合,仿佛要立刻咬下什麼一樣。

宋時清無知無覺地朝祠堂的方向走著,下意識地,他摸了下左側的臉頰。

不知道為什麼,那裡有點疼。

謝司珩愣了愣,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哦,時清怕疼。】

它盯著宋時清,好半晌突然從混亂的思緒中抓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問題。

——宋時清怕疼和它有什麼關係?

它在遲疑什麼?

什麼東西催生了它的理智,壓住了吞吃宋時清魂靈的衝動?

因為我愛他。

謝司珩好半晌才抓住了這一個念頭。他彎折的脊背上,拱起了一個小小的圓弧。

圓弧大了起來,那塊皮肉無聲地被從內裡頂開,血肉和皮膚不規整地撕裂,一個乾癟的惡鬼頭顱從傷口處鑽了出來。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血紅的脊椎被擠在這些惡鬼中間,它們扒著謝司珩的皮肉,竭力往外爬,哀嚎哭叫著,有些嘴巴張開隻剩一片漆黑,牙齒和舌頭都被扒光了;有些雙臂畸形地扭合在一起,被強行做成了這樣。

這些都是地府裡已經在受刑了的惡鬼,不入輪回,又惡念極重散不掉。天道都不願意多管,索性出了謝司珩,全都丟了過來。

雖然看著淒慘,但以後再來的惡鬼,怕是十有八九要成為這些東西的口糧。

【我怎麼舍得讓時清和它們相伴呢?】

【要被嚇哭了嘻嘻……膽子小,乖乖。】

終於將腦中繁雜的東西理出了結論,謝司珩輕輕%e5%90%bb了%e5%90%bb宋時清。

惡鬼在他背後哀嚎,活人看不見的鬼氣,細細密密地籠罩住了整座謝宅。

先更到這,後一段劇情沒寫完,明兒多更嗷~

第一百零三章

有誰在說話嗎?

宋時清朝身後看了眼,他總覺得自己剛才聽見了什麼,但微風晃動樹葉,四下一片死寂,什麼也沒有。剛才一晃神之間聽到的竊竊私語,仿佛他過於緊張產生的錯覺。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

宋時清想道。

雖然對這些神鬼之事早就有預料,但隱約知道和真正在身上看見它們留下的痕跡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一切,表麵上裝作平靜隻是為了保護自己,如果謝司珩在這裡,他一定會無措地抓住謝司珩尋求安撫的。

宋時清收回目光,直接朝祠堂的方向跑去。

誰都可以,他現在就想見到一個活人。

跑過長長的走道,耳邊終於捕捉到了雜聲。果然,祠堂有人。

但走出這條走道時,宋時清卻猝然停了下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人了,謝家眾人全在祠堂裡外。

平日裡連進出都要被盯著的祠堂,此時倒的倒塌的塌,貴重木料大火焚過後靜靜地散發著清幽的香氣。沒燒儘的布匹紙張堆疊在一起,冒著青煙。

家丁和仆婦各個灰頭土臉,在黑灰裡翻找還能用的東西,水盆木桶堆放在一邊。

人群雜亂到都沒注意到宋時清的出現。

……怎麼會這樣?昨晚祠堂起火了?

宋時清不是謝家人,也從未對謝家有過任何一丁點的歸屬感,所以謝家的祖宗靈位,宗祠傳承被燒了,對他而言沒有衝擊力。

真正讓他不安的,是那一具具被拖到中央的焦屍。

大火將他們的皮膚燒成了碳一樣的黑色,下麵還是血肉,隱隱能看見皸裂處流出的血。焦屍手腳都是蜷縮起來的,特彆是手,僵抬在身前,細細棱棱,爪子一樣空抓著。

“……少爺?”

不可置信的詢問聲響起,宋時清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切,都沒意識那是在叫自己。直到春薇撞進他懷裡,嗚嗚地抱著他哭,才將他喚回了神。

“春薇?”

“我以為你死了!”春薇滿身滿手都是黑灰,她死死抓著宋時清的衣服,“我挖了好久,你去彆的地方怎麼都不和我說啊!我、我……”

她哭得和要厥過去一樣,宋時清定了定神,輕輕拍她後背。

“我沒事,我昨天——”

腦中嗡鳴一聲,宋時清不由自主地頓了頓。

中元節前一天,他應該在祠堂點香敬神,為什麼回院子裡去了?

春薇擔憂地看著宋時清。

他昨晚應該睡得還不錯,臉上有了些血色,平日裡淡生生的唇色此時也豔豔的。趁著他那挽在腦後的長發,更像是個未出閣的小姐了。

宋時清緩緩將剛才的話接了下去,“我昨天一時不太舒服,跟太太說過以後就回院子裡休息了。”

春薇長鬆了一口氣,“幸好不舒服,幸好不舒服……太太她嗚嗚嗚嗚。”

她捂著嘴小聲啜泣,跟小孩子一樣。

他們這邊的動靜終於引起了不遠處旁支謝家人的注意。

一個家丁站在石牆邊上打量了幾眼宋時清,眼珠骨碌碌轉了一下,悄無生氣地走進去上報。

不多時,一個麵相陰沉的中年男人從裡麵走了出來,徑直看向宋時清,隨即緩步走到了他麵前。

他眼睛在宋時清的臉上和身上重重地掃了兩遍,像是在估量宋時清。

春薇強忍心中害怕,先站到了一遍,“二老爺。”

“嗯。”謝大老爺的親弟弟應了一聲,沒看春薇,隻盯著宋時清,繼而叫他的名字,“宋時清?”

大家族,特彆是像謝家這樣,沒有官爵的大家族,哪一支出了事,財產和地位很快就會在內部重新進行劃分。

宋時清隱約猜到了這些謝家人全都守在祠堂這裡的打算,聞言垂眼行了個禮。

二老爺側身讓開,“去見見你母親。”

宋時清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謝夫人。

——是,祠堂也不大,不管是為什麼燒起來的,被奴仆護著的主子應該都是最先逃出來的。

祠堂被燒,重建的費用、追責等等情形,支係肯定要找謝大老爺這一脈算。謝夫人無疑是接下來的主事人。

宋時清腦中很快理出預測,麵上儘量保持平靜,隻是在走過那些焦屍時,背脊微微有些發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二老爺停在了小側屋前。

祠堂留了七八個議事休息的小房間,這裡是其中一間。

此時,屋子裡站著五六個人,麵色都不太好。見二老爺和宋時清來了,也沒有寒暄關心的意思。

拉長的沉默仿佛在此刻,就預示出了某種令人難以接受的場麵。

二老爺帶宋時清進來的屋子中間擺著一床被子,微微隆起,下麵似乎有東西。二老爺走上前,蹲下`身,向著宋時清掀開了一點被子。

那下麵是個人。

謝夫人。

空氣仿佛凝滯,宋時清渾身的血液都冷透了。

二老爺:“昨晚你不在,祠堂大火,橫梁壓住了你母親,沒法救,隻能讓她被燒成這樣。半夜你父親得知消息以後,也去了。”

宋時清聽不進他的話,耳邊嗡嗡響成一片。

謝夫人是個極高的女人,她沒有像是其他小姐夫人一樣裹小腳,想是當年儺戲班子裡的規矩,也因為當年那段走江湖的經曆,這個女人總是將自己套在綾羅綢緞裡,穿銀帶銀的。

宋時清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被燒得縮成一團,頭皮焦黑,五官模糊,全身上下,隻剩下一雙眼皮萎縮,所以暴露在空氣中的眼珠子還能動。

那兩隻凸出的眼珠晃了一下,轉向宋時清。

——“宋……”

她的上嘴唇從鼻下撕裂開來,露出了一點點內裡不知道是血肉還是牙齦的紅色。

宋時清陡然捂住嘴乾嘔起來。

“老爺你帶小孩來看這……”二老爺的太太看不下去,站了起來,扶住臉色慘白的宋時清,“他又不是本家人。”

二老爺冷笑了一聲,擦擦手站了起來。

“就是讓他看看。”

看什麼?

無非是讓宋時清知道,謝大老爺和謝夫人現在就是兩個死人,安分點彆妨礙他們分這一脈的家產。不然——深宅大院裡,死個收養來都沒改姓的孩子很簡單。

宋時清控製不住身體本能的反應,恍惚中被二老爺的太太送了出去,立刻有家丁過來抓住他的手臂,將他往另一邊帶。

“我自己走。”宋時清啞聲說道。

家丁瞥了他一眼。

二老爺這一支是走商路的,從上到下都看不太上宋時清這樣不男不女的玩意。雖然知道他這幅樣子其中有說法,但看著他清麗脆弱的樣子,沒來由地就是有些手癢。

……像是看到過於乾淨的花一樣,手癢地想把他摘下來,碾出汁子。

宋時清沒察覺家丁對自己的異樣,側眸看他,“謝、我大哥呢?”

謝夫人的小兒子不會對想要家產的二老爺三老爺幾人產生威脅,謝麗娘是女兒,更不被放在眼裡。

除了自己以外,二老爺應該也會找謝崇明的麻煩。

謝崇明在哪?

家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聲。

他沒作聲,隻是將宋時清帶到主子讓他帶的房間裡,推開門示意宋時清進去。

“嘿嘿……嘿嘿……”

門被推開的動靜沒有讓屋子裡麵的人注意一點,他坐在牆角,低頭看著自己肮臟的雙手神經質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