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1 / 1)

陰緣 隻雀 4424 字 6個月前

是個中年男人,也許有抽旱煙的習慣,聲線喑啞。應該是宅子裡的管家。。

但好奇怪啊,他明明是關著宋時清的人,說話時即便竭力遮掩了,還是透著股揮之不去的恐懼。

【……拍完就可以放我走了嗎?】宋時清問道。

【少奶奶,您換衣服吧。】他有重複了一遍。

工作人員感受自己躬著身朝旁邊讓開了兩步,後頭有個丫頭端著盤子,無聲地走了上來,用細細的聲音跟著重複了一遍。

【少奶奶,您換衣服吧。】

宋時清的%e8%83%b8`前有輕微的起伏。

他或許很緊張,也可能是害怕。柔軟的旗袍麵料貼著他平坦的前%e8%83%b8,將一切毫無餘地地展現在人前。

【我不換,拿走。】

【……少奶奶,讓不讓您離開,咱們得看少爺的意思,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您彆為難我了。】

端著盤子的丫頭年紀很小,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齊劉海低小辮。她怯懦地看了眼工作人員,又將希冀的目光投向宋時清。

像是她們這些早早被賣進宅子裡討口飯吃的小孩,最會看眼色。她本能地就知道,宋時清是更為心軟的那一個。

幾人間的氣氛在凝滯中蔓延。

宋時清突然嗤笑了一聲,【一個躺在棺材裡的死人能有什麼意思?你們是怎麼看的,謝長明是能說話還是能站起來寫字?你說這話不覺得荒唐嗎?】

丫頭恐懼抬眼,細弱著聲音,【不是二少爺,是——】

【有你說話的份!】工作人員厲聲嗬止。

他不可反抗地被這具身體的情緒籠罩,逐漸沉進了這個角色中。

惶恐、驚懼、難以言說的畏懼……

這是他最先感受到的情緒。

他訓斥完小丫頭,轉回頭,極快地掀起眼皮覷了眼宋時清的神情,又耷拉下來,恢複成原本那副半死不活的的樣子。

眼看是要和宋時清耗著。

宋時清全身緊繃。

而小丫頭細細地哭了起來。

哭聲在院子裡回蕩,真跟鬨鬼了一般。

工作人員看到宋時清的手指縮了縮。

片刻後,宋時清的聲音從頭頂傳了過來。

【衣服給我。】

他向荒謬的封建習俗妥協了。

這是大家都已經預料到的結果,畢竟少奶奶的生母前兩年回來了,就在鎮子上做小買賣。他要是不聽話,老爺和夫人肯定得去找那個女人的麻煩。

【春兒,你跟進去伺候少奶奶。】工作人員吩咐後麵的小丫頭。

宋時清僵了一瞬。

但他什麼都沒說,徑直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工作人員鬆了口氣,不安地搓著手,目送宋時清朝裡屋走的背影。

這身旗袍,是拿太太給太老爺守孝時的袍子改的,青藍色銅錢紋的樣式。

……但少爺昨晚說這件樣子不好。

工作人員想到這裡縮了縮脖子。

他說,少奶奶得用鴛鴦石榴這些款。但給寡婦做衣服的布,誰定這些款啊,回頭還得去布莊做新的。

【咚!】

屋裡麵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宋時清說了句什麼,臉色慘白的丫頭就小跑著出來了。

工作人員冷下臉來,【你乾什麼了?】

名叫春兒的丫頭蒼白著一張小臉。

她其實很怕工作人員,但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長貴叔,少奶奶背後……】

丫頭嘴唇顫唞。

老式旗袍的紐扣在前麵和側麵,做得貼身,脫起來就要人幫忙。

宋時清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徑直走到了屏風後麵。春兒傻傻的怕他不方便,跟著鑽了進去。

可她看到了什麼呢?

旗袍下,宋時清本應該光潔白皙的脊背上,遍布青黑指痕。扭曲的曖昧和怪異的恐怖交織,春兒一下子就沒了分寸。

宋時清微微回頭,眉間蹙著。

他不明白春兒在害怕什麼,思索了會,以為對方是發現了自己男子的身份,才如此驚慌。

宋時清眼底暗了暗,低聲讓她出去。

工作人員冷冰冰地看著她,【你為什麼不聽少奶奶的吩咐在外頭站著?】

【……長貴叔。】春兒喃喃。

【閉嘴,站好。】工作人員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扶不起來的東西,誰要你去伸這個手了?砸了喜服,弄死你都賠不起工費。

屬於這具身體的雜亂想法一句一句地填入他的腦海,緩慢冰冷地,將屬於他自己的意識一點一點壓了下去。

工作人員陰暗地抬頭,透過窗棱間沒有完全閉合的間隙,他看見了一點黑色的湧動的影子。

那是這個宅子裡,除了宋時清以外,誰都看見了,但誰都不敢明說的“大少爺”。

他趕緊收回目光,幾乎將頭埋進%e8%83%b8`前。

用不著進去,長貴都能想象出那個場景。

謝司珩會站在宋時清身後不遠處,耐心地看著他不太熟練地解開旗袍上的盤扣。

彼時他背後隻背了寥寥幾隻惡鬼,身軀還沒有龐大得失去人形,在銅鏡裡,依舊是原本的樣子。

他會坐在老榆木的桌子上,閒閒地欣賞宋時清反手扯衣服的樣子,間或上前幫一把。

宋時清心神不定,自然不會覺察到這點多出來的力道。於是就會被攬著腰親%e5%90%bb後頸,涼涼的,會驚得宋時清摘下脖子上的平安鎖珠絡。

謝司珩溫柔得不像是一隻前幾天才勒死自己親弟弟的惡鬼……

也或許那不是真正的溫柔。

畢竟沒有哪個真正對愛人用情至深的活人,會如此惡毒地維係一個近乎殘忍的謊言,為的隻是生生世世困住一個人。

他不能死在這裡,他得往外逃啊。

肯定是有辦法的,肯定是有辦法的,得往外逃,得逃啊……

聽到宋時清出來的腳步聲,長貴頭都沒抬,從善如流地朝下,鞠了一躬,聲音裡全是裝出來的喜氣洋洋。

【請少奶奶安。您和少爺琴瑟和鳴,可得早生貴子。】

——下一刻,他整個頭接著往下砸去,直到被人按進了水裡。

“咳咳咳!咳!咳咳!”

工作人員大力掙紮,水花四濺。

他連嗆了好幾口,眼前終於有了光斑。感知回籠,他這才發現自己滿嘴都是香灰味,這下浸了水,更是把自己弄得跟個滾泥老鼠一樣。

“顧……”

“你先彆說話,一會嗆著。”顧青淡聲說道。

工作人員呸了兩口,拿紙擦臉,一抬頭,隻見外麵天都黑了。抬手一看,自己十根手指頭,指甲色全是一片慘白。

他說不出話,好半晌才苦笑了一聲,“但凡您再晚來一個小時,我就得死在夢裡。我看到了不少東西,是那宅子還沒變成鬼窩時,謝家人嫁宋時清安撫他的場景。和咱們之前想得有些不一樣。”

他甚至都以為自己是那個長貴了,還想著怎麼給宋時清定新的旗袍料子。真是……讓人後怕。

顧青沒回應,隻沉默地看著桌上。

工作人員不明所以,跟著看過去。

——桌上,沒有照片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有東西過來了一趟,害了他一把,又愉悅地帶走了自己的東西。

這就好像是一次警告,某個高高在上隱匿於黑暗中的東西朝他們投來目光。

想知道以前的事情嗎,我直接讓你去看好了。但能不能活著出來,我可不會保證。

工作人員腦子還有點混沌,怔怔地看著那裡,片刻後反應過來,大驚失色。

“他人都不在國內,是怎麼把照片拿走的?”

國境線這種被人公認的分割就像家裡的門一樣,是天然的“界”。

“……五鬼運財法。”顧青的手指甲在實木桌上磕了磕,他閉上眼睛緩緩舒了口氣,“要不是塗山牽連兩省,我真不想再讓你們管這件事了。……你們都不知道這些東西瘋起來能乾出什麼。”

之前在蒙村吃喜宴那次,雖然他用所有人的命攔住了前去救援的人,但那個時候謝司珩下手還是收斂著的。就算是欠他的人,也沒到要命的地步。

但現在,他已經不再顧惜人命了。

這是真惡鬼的做派。

第七十章

房間裡的安靜持續了好一陣。

顧青朝工作人員伸出手,“走。”

出了這檔子事,工作人員肯定不能再待在這裡。得找個地方驅邪上香。這個房間也得封起來,通風七天以後,才能再用。

工作人員拉著顧青,借力站起來。視野才抬高,他眼前就一陣眩暈。

顧青微微使力抵住他,“還好嗎?”

“還行,您不用擔心我。”工作人員示意他放心。

“我剛才見的那一段應該是16號鬼域還沒有淪陷時候的場景。”

16號鬼域就是塗山上的謝家老宅,在它之前,華國境內還有十五個被發現的非科學區域。

“和我們想象得不太一樣,我見到的謝司珩似乎還有神誌。在那個時候,他背上隻負了三兩隻惡鬼,並沒像是咱們的古籍裡記載的那樣,死後直接‘裂背引萬念,負而轄一方。’”

顧青看了他一眼。

工作人員嚴肅道,“我懷疑謝司珩是自己選擇死亡的。他甚至可能是主動轉化為管轄一方的偏神的。”

就算是華國,對於惡鬼命的記載也隻有寥寥幾段。

顧青他們現在能確定的是,如果此命數的人在死前心懷怨恨,死後必然邪性極重,為禍一方。

這是曾經發生過,並被明確記載在《天師·萬民錄》中的事件之一,也是後來,惡鬼命的幼童被人不斷搜尋清除的主要原因。

按理說,謝宅裡出了一個謝司珩,蒙村,乃至整個塗山縣,甚至輻射周邊數百餘裡,都應該遭受一場天災般的禍事。

但他們這幾天翻閱地誌,塗山縣在相關年份裡,百姓雖然也過得民不聊生,但並沒有想象中的記錄存在。

也就是說,謝司珩這個惡鬼命的神,並沒有如同古籍記述的那樣恐怖,將數以十萬計的活人變成不人不鬼的東西。

上麵一下子就拿不準了,不知道到底是天師錄中的記述有誤,還是彆有原因。這才讓顧青他們過來查明,千萬不能因此牽連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

工作人員:“我看到謝司珩死後,謝宅裡還有很多活人在生活。根據我入夢見鬼時,附著的那具身體的記憶,他們很清楚謝司珩已經成鬼,而且有需求就會吩咐他們。也就是說,那個時候,謝司珩意識也是清醒的。”

“意識清醒這點,連正常的鬼都做不到,像是那些小明星從暹羅買的鬼童子,有的喂了八九年也沒什麼自我意識。同樣的情況,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長白山修靈的那群前輩。”

“花幾十年養個稻草人伴生,日日跟它說自己的經曆記憶,等死後,草人就會將這些跟他們的魂靈重複百遍千遍。就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