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1 / 1)

陰緣 隻雀 4479 字 6個月前

“時清,醒醒。”

謝司珩的手壓在隆起的被子上,直接,將被子壓塌了下去。

謝司珩:……

他盯著凹陷下去,毫無支撐的被子,片刻後,緩緩將其掀開。

一個由茅草紮就的人形躺在那裡,沒有五官的光滑頭臉,空洞地與謝司珩對望。

【太太來了。】

【快,快都讓開,少爺接太太回家了。】

轎子落地,宋時清很輕地朝前麵伏了一下。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將蓋頭拿下。

他就這麼如同木偶般坐在轎子中,任由那東西將自己帶到這裡。

……好可憐。

真可憐。

時清被他嚇得不會動了。

像是一隻應激的小貓一樣。

它撩開簾子,抱出宋時清,沒忍住低頭在大概是宋時清臉頰的地方親了親。

宋時清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生理性眼淚沾濕睫毛。

【太太害羞了嘻嘻。】

【待會少爺還要和太太洞房花柱,可不能害羞。】

洞房……

宋時清攥緊了嫁衣下擺。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一定會在床上瘋掉的。

直到現在,宋時清也依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纏上。

他明明隻是回老家送姥姥最後一程,就莫名其妙地被這隻惡鬼纏上了身。它在夢裡對自己為所欲為,

更窒息的是,這東西就像是認準了他一樣,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更換目標。

輕柔的%e5%90%bb落在了宋時清緊繃到發白的手背上。

它掰開宋時清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這糾纏如果發生在兩個活人之間,該是親昵纏綿的,但它幾乎有宋時清兩個高,握住宋時清手指時,更像是一頭畸形的,摘人欲噬的獸類。

【不怕,時清不怕,很快的。】

宋時清不懂,很快什麼?很快殺了他嗎?

但抱著他的東西很快給出了回答。

【等時清與哥哥締結姻緣以後,就會想起以前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痛,不用怕。】

它朝裡麵走去。

曾經出現在宋時清夢中的宅子,院中鬼影幢幢,來往端茶倒水的丫頭呆滯地扭過頭,朝兩人露出同樣的笑來。

那些看不清麵容的賓客伏趴在桌上,大口大口地%e8%88%94吃盤子裡的吃食。

它們咀嚼肉塊,發出粘膩聲響,但在謝司珩和宋時清走進這個院子後,它們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嘻嘻。】

不知道是誰先笑了起來。

【嘻嘻。】

接著是第二聲。

……恭喜謝少爺。

恭喜少爺……

永結同心,早生貴子嘻嘻。

前麵,尖細的女聲突然高叫起來——【一拜天地——】

它沒有拜,隻是抱著宋時清繼續朝前。

【二拜高堂——】

【時清,該下來了。】它輕聲說道,將宋時清放到了地上。

可宋時清哪還有力氣站,他的腳才接觸到地麵,整個人就軟軟地朝前撲去。

【嬌氣。】它無奈但難掩愉悅地說道,【是真的站不穩,還是在和哥哥撒嬌啊。時清這樣,是要被下人笑話的。】

宋時清腦中一片空白。

蓋頭下的空隙讓他有機會看清麵前椅子上的人。

……那是穿著壽衣的宋翔、劉雯雯和謝家夫妻。

一隻手搭上了宋時清的肩膀。

【時清看見了。所以不要跑好不好,哥哥現在腦子不像以前那樣清醒了,也不像以前那樣好心。如果時清再不見的話,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死。】

【我們不跑了,好不好。】

宋時清說不出來話,他的靈魂已經被某種沉黑的鎖鏈死死地鎖在了身體深處,他動彈不得,也不敢有動作。

身後的東西沒辦法地笑了笑。

按著宋時清,像是擺弄自己心愛的娃娃一樣,按著宋時清行了個禮。

【夫妻——對拜——】

謝司珩:(無措)(茫然)時清,是,是我老婆啊……

鬼攻:(冷笑。)

後麵還有三千多字,是時清跑路然後一堆鬼去抓的,但是發出來估計又得鎖。好像審核經常以為我寫恩皮情節,不知道怎麼回事(捂臉歎息)。我再改改,明天發。

第三十二章

宋時清的手臂手腕上全都是交錯的鬼手,青黑色壓不住紫紅的屍斑。它們拉起宋時清,要壓著他行對拜禮。

就在這一刻,宋時清陡然掙紮起來。

就連它都沒有想過宋時清能掙脫開自己的鉗製,一時不差,居然真的讓宋時清撲到自己麵前。

“……放了他們。”宋時清站不穩,攥住它的衣領說

蓋頭後麵的鈴鐺很重,晃了兩下,最終帶著整張做工精良的綢子墜到了地上。

它自己垂在身側的手指很輕地蜷縮了一下,似是想將宋時清的眼睛蒙上,但其實已經沒有作用了,宋時清已經將他真正的樣子收入了眼底。

宋時清一直知道它龐大,但事實上,這隻惡鬼幾乎比他高出大半米,黑發帶著血汙,淩亂地遮住他上半張臉。

他穿著喜服,明亮的鮮紅襯得他露在外麵的下半張臉格外蒼白,隻看那骨像極佳的鼻梁和形狀薄涼的唇形,甚至會讓人產生一種對俊美同類天生的好感。

但它彎著腰,宋時清能看見它的背後。

——從後頸開始,一直到脊椎,它的皮肉朝兩邊翻開,肌肉蒼白的斷麵與整條脊椎暴露在外麵。數不清的扭曲惡鬼堆疊在其中,上半身像是冬天砸開冰麵時伸出頭呼吸的魚那樣伸在外麵。

麵目猙獰,前肢或怪異伸長,或彎折糾纏。它們已經沒有自己的思想了,隻是它惡念的容器,驅使的役鬼。

所以很自然地,它們盯著宋時清。

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宋時清的瞳仁裡映著這些高高低低晃動著的數張人臉——

“放了他們。”宋時清聽到自己用幾乎是耳語的聲音祈求。

它安靜了好久,像是在理解宋時清的恐慌和擔憂。

然後,它笑了起來。

惡鬼是是不會為活人柔軟苦澀的情緒所感動的東西,它隻會揪住宋時清所在意的事物,像是揪住小貓的後脖頸一樣。

這是宋時清的弱點。

是能讓時清乖乖聽話的弱點。

它順著宋時清的力道俯身,像是一頭格外龐大的巨獸。居高臨下。

【哥哥當然可以放了他們,畢竟是長輩,讓他們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凡事都不方便,時清也不想這樣,對不對?】

宋時清根本沒有力氣回應它的溫聲細語,他隻想讓那四個人活著。

它用手摩挲著宋時清汗濕的後頸,像是在安撫自己不願意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小妻子,【時清乖乖拜堂,哥哥就讓長輩們回去,好不好?】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無數倍。

宋時清的眼中突然落下了一滴眼淚。

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

“拜堂以後,我會死嗎?”

和一眾惡鬼拜堂,想想也知道不會輪上什麼好結局。

它臉上的笑意擴大。

有好幾隻手伸過來,握住了宋時清的手腕手臂,又攬住了他的腰。

腐朽的屍體用自身造出了一個可怖的牢籠。

【哥哥怎麼舍得讓時清去死呢?】它緩聲說道,一字一頓,【時清要長命百歲才行。】

長命百歲。

宋時清從這四個字中品出了一種堪稱瘋狂的獨占欲。

沒有來世。

這一輩子宋時清死了以後,再不入輪回,他將永遠成為它的妻子,它的伴侶。

所以這輩子,是他作為活人生存於此世間的最後幾十年。

它也有心疼自己的寶貝,所以這輩子,宋時清一定要長命百歲,享儘人間福氣才行。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身後,方圓臉的姨婆走了上來,明明是一身鬼氣,卻小心翼翼地拿捏著侍候主子的分寸。

【少爺,再不拜堂,吉時可就要過啦。】

說完,她又看向宋時清,不太好開口

但又多少帶上了點責怪,【太太,您彆再這時候纏啊,大夥兒可都看著呢。】

……誰在看呢?

宋時清手腳冰涼。

他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是怎樣的地獄景象。

但他,總不能讓主位上的四個人成為麵前惡鬼背上那些扭曲的畸形屍體……

青白麵孔卻塗著大紅臉蛋的姨婆站起身,給後麵的“人”使了個眼色。

【夫妻對拜——】

它笑著,再一次地拉上了宋時清的蓋頭。

下拜前,宋時清聽見它說——

【時清可彆在把蓋頭掀開了。新婚之日,哥哥還沒掀過一次,你自己就先弄亂了兩次。再一次,得過家法了。】

蒙村村尾。

靈堂外,謝司珩盯著床上的茅草人,眼睛冷得嚇人。

他什麼都沒說,轉身朝外跑去。

此時外麵好幾道手電筒的光搖搖晃晃,上方還挪了好幾個燈柱過來。謝司珩快速逡巡過人群,繞著人群外圍抱過半圈,腳下越來越慢。

——他沒看到宋翔夫妻。

冥冥之中,微妙的感覺已經讓他明白了一些東西。

茅娘換真人。

這片土地,在百餘年前,曾有過繁盛的祭祀文化。像是大旱或者大澇之年,某些極不開化的地方,就會用活人祭祀。

有的,在帶走一家的年輕女孩或者小男孩以後,主持祭祀的會紮一個草人,還給那家剩下的人。

說法是,被祭祀的人已經被神靈收下,隻要這家繼續供奉這個留下的草人,就能保家宅安寧,後代興盛。

是保家仙的另一個變種。

【它】

那個纏著宋時清締結姻緣的東西不完全算是鬼。

它可以算是……這片土地上的,神。

隻有神仙同行,哪見惡鬼成群?

這話是當時,謝司珩找那位風水婆婆時,對方丟來的話。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東西替它做事?

因為它是神,那些東西生前就在祭拜它,死後自然繼續做它的仆役。

什麼樣的人,身前就能享受彆人的祭拜?什麼樣的人,會在死後享神靈位格?

大忠大善之人,萬民愛戴之人——

或者,命格特殊,必將庇佑一方的人。

惡鬼命的,他自己。

【謝司珩。】

謝司珩在心裡默念自己的名字,雖然什麼記憶都沒有,但腦中一幀一幀混亂閃回的畫麵和不屬於他的粘稠情緒,還是讓他很快意識到了一些東西。

他攥著那東西用來交換宋時清的草人,退了兩步。

宋時清的表哥正拿著電話指揮工人,從前麵走過,一錯眼間正好看見了站在高處的謝司珩。

“小謝。”他揚聲,“你看見我爸媽沒有?”

謝司珩笑了下,“沒呢,怎麼了?”

“沒事,就是找不見他倆了,打電話也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