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手腳折斷扔到寶貝麵前,慢慢地教他。
它抱著宋時清一步一步朝胭脂走去,砸頭聲越來越響。
那個丫頭的頭骨已經平了一片,雙眼血紅。
宋時清聽見虛空當中一根弦崩斷了。
他再也接受不了這種超出認知的恐怖,反手握刀,猛地砍向了自己的脖子——
“鐺!”
刀被打飛,撞在地上。
宋時清脫力,整個摔了下去。
讓他醒來吧……
他不想看這些,為什麼要纏著他……
宋時清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被攪成了一團。
十八年來現代社會的教育,在這些混沌怪異的夢境麵前沒有絲毫作用。
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吧。
眼前的景物晃動,然後清洗。
宋時清的目光空茫地盯住虛空中的一點。
他看到了老式的梳妝台,老榆木櫥櫃和黃銅製的鏡子。
又在夢裡。
他倦怠地想道。
突然地,他心底就升起了一股壓也壓不住的無助和委屈。
謝司珩……
宋時清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自己本能地在最危險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是謝司珩。
不是宋悅、不是宋翔,不是劉檸也不是陳建安。在家人、朋友和同學之中,在他十八年來最熟悉的上百人之中,他本能想起的第一個人,是謝司珩。
或許再給他點時間,他會發覺。但現在,一個人走進來,打斷了宋時清的思緒。
“太太,您醒了。”
喜氣洋洋的女人聲音從宋時清身後傳來。
宋時清手指動了一下,沒有給出反應。
他不知道自己回頭會看到什麼東西,索性不回頭。
但女人踩著小碎步,快快地繞到了他的麵前,看了他一眼,“您怎麼哭喪著臉呀我的太太,今兒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快,快彆乾坐著了,咱們梳妝吧。”
宋時清黑白分明的眼珠動了一下。
站在他麵前的女人三四十上下,罩著大紅的衫子,頭上帶花,臉上抹了香粉。
不好看,但是個人。
身後又傳來了更多的腳步聲,宋時清的喉結很輕地動了一下,朝銅鏡中看去。
來的都是身穿大紅短衫的年輕女人,諂%e5%aa%9a又喜氣地衝他笑,一張張臉在銅鏡中上下晃動……
像是要圍住了他的眾鬼。
“太太您看,這是少爺讓人給您做的嫁衣。您看這繡工,哎呦呦,還有這旁邊的百子圖,您看看,也不知道繡瞎了幾雙眼睛。”
“扣子是寶石的,看著像珊瑚珠?嘶——我認不出這些,我這輩子都沒用過。太太您看看,喜不喜歡,少爺花了不少心思哩。”
宋時清朝她捧上來的衣服看去。
嫁衣邊緣,百子圖上的孩子用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長著沒有牙的嘴笑哈哈。
……隻是夢,醒了就沒事了。
宋時清抿緊唇。
他提線人偶一般,站起來,讓這些人給自己套上了所謂的“嫁衣”。
一時間,他也成了鮮紅色,在銅鏡裡與身周眾人連成一片,不分彼此。
宋時清閉上眼睛,他不能多看這一幕,仿佛多看一眼,自己就會真的和鏡子裡那片融在一起的鮮紅一樣,變成和身後這些東西一樣的惡鬼。
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是很好看的。
他黑發淩亂,極力壓製著心底的恐慌,但微微起伏的肩線和線條分明的脖頸還是暴露了他的心境。
又漂亮,又好欺負。
房間中的眾人交換眼色。
少爺看到這樣的太太該很高興吧。
雖然很害怕,但太太沒打算逃,少爺會高興的。
她們將已經有些舊的點翠鳳冠戴在了宋時清頭上。
民間用的不比當代博物館裡展覽的那些宮裡貨。宋時清頭上這頂點翠頭冠,用的珍珠並不大,還帶著螺紋,微微發黃,做工似乎也有些粗糙。
但終究是老匠人用金子打的東西,沉甸甸的一尊,霎時間壓得宋時清一低頭。
“太太可彆!”
旁邊立刻有人叫了起來。
“哎呀,您現在頭發短,戴不住,可不能低頭。這金貴玩意經不起砸得。”
頭發……短?
宋時清雖然在夢中感知模糊,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自己在那些詭譎夢境中時,頭發應該是長的。
就像姥姥還沒有出事之前自己留的那樣。
……它喜歡看宋時清背對著他爬在床上喘熄,黑發鋪滿整個後背的樣子。
宋時清迷茫看向鏡子。
黃銅鏡子裡的景象隨著他的注視逐漸清晰分明起來。
鏡子裡的他帶著點翠鳳冠,鬢角的黑發散亂地遮到耳廓邊緣。
……不對勁。
宋時清僵硬地將目光朝下挪去。
他穿著繁複的嫁衣沒錯,但領口邊緣,鮮紅之下,好像隱隱壓著一圈白色的布料。
——他今天穿的衛衣,是白色的。
宋時清感覺自己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身後門口,一個丫頭端著銅盆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她低著頭,直到走到宋時清麵前,才結結巴巴地開了口。
“太太,胭脂給您洗腳。”
不過隔了十幾分鐘而已,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宋時清卻感覺恍如隔世。
他一點一點轉過頭,側眸看向身邊的女人。
那個之前在地上把整張臉磕得血紅一片的丫頭怯怯地迎上他的目光。
下一刻,身邊的女人踹了她一腳。
“讓你抬頭了嗎?蠢東西,趕緊跪好!”
胭脂嘭一聲跪了下來,麻利地將銅盆擺到了宋時清腳邊。
她仿佛已經很習慣這樣的責打了。
但宋時清不習慣,他受驚一般看向剛才踹胭脂的女人。
女人諂%e5%aa%9a地擠出一個笑,又打了兩下胭脂,“太太,這是我小女兒,人笨,但做事很麻利。您該換鞋了,讓她伺候您洗腳吧。”
在老規矩中,進了夫家的門,就得走夫家的路。自然,鞋子也是要換的。這是個很重要的禮,對還沒過門的太太是,對下人也是。
誰給新太太換了鞋,誰自然就是太太身邊未來的大丫頭。
這一段概念從宋時清的腦海深處浮現。
……像是嚴絲合縫的齒輪扭合在一起,然後緩慢開始轉動。有些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悄然對上,然後重複。
換嫁衣、洗腳、換鞋。
我是不是經曆過同樣的事情?
宋時清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他突然生出了一股恐慌。
不能這樣……不該這樣的……我得——
見他沒有反駁,女人鬆了口氣,趕緊命令女兒,“給太太脫鞋子吧。”
“是。”胭脂低聲,伸手去抓宋時清的腳踝。
“彆!”宋時清瞳孔驟縮,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但他頭上頂著鳳冠,後麵的人怕它掉,忙按住他,兩三雙手抓著他,冰冷堅硬,沉得像是鐵塊。
下麵的胭脂又是真傻子,她一板一眼地抓住了宋時清的腳踝,脫下了他的運動鞋。
羞恥感和危險的預告同時湧上心頭,宋時清不顧一切地想要逃離。
可他在掙紮中,他的手突然觸碰到了一個硬|物——
纖細的長條狀。
是顧青給他和謝司珩的引路香。
……在他嫁衣下的口袋裡。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宋時清僵在了椅子上,一股一股的寒意,從心臟順著血液浸透四肢百骸。
他被脫了鞋子,被胭脂用溫水淋了腳。◣思◣兔◣網◣
然後,她幫他擦乾淨,拿出了一雙極為漂亮的繡花鞋。
宋時清垂眼,他看著自己被套上那雙鞋子,喉頭麻木,不知道能說什麼。
【換好嘍,太太該去拜堂了,少爺可等您許多日子了呢。】胭脂仰起頭,笑嘻嘻地對宋時清說道。
一張蓋頭遮了下來,宋時清聽到了蓋頭邊緣鈴鐺的碎響。
有東西緩緩朝這邊走了過來。
是夢裡的那股腐朽的腥香。
【它】,把宋時清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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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蓋頭四角的魚型鈴鐺輕輕晃動,發出悅耳的響聲。宋時清卻渾身冰涼,一動不敢動。
是那個東西。
雖然看不見全貌,但宋時清就是清楚地知道,抱著自己的東西,是它。
【少爺可來了,太太等您許久了。】
【可不是,太太等的剛才都睡著了。】
【小夫妻……嘻嘻】
那些個剛才給宋時清梳洗打扮的姨婆迫不及待地說好話,高高低低的尖細聲音逐漸失去了活人該有的腔調。
像是空氣當中的蜘蛛絲,無形無相,卻能惡心地纏在人身上。
宋時清死死攥著那一根竹管,仿佛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幸好那些東西給自己蓋了這張蓋頭,否則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現在要怎麼麵對那些會露出本相的東西。
他得,跑。
但他身上沒有帶火柴和打火機。
而且,而且就算他點燃了引路香又能怎麼樣呢?這些東西肯定不會讓他逃離的。
宋時清艱澀地擠壓自己所剩不多得思維,想從其中找到破局的辦法。
他就像是一隻已經被逼到角落的小獸,麵對著比自己龐大出百倍的怪物,細細地發著抖,但眼睛還是盯著下方似是能讓自己逃離的空蕩,妄圖脫身。
蓋頭上覆下了一片陰影。
那東西湊到了宋時清麵前,貼近的五官將蓋頭頂到了宋時清的皮膚上。布料擋住了一部分陰冷的寒意,宋時清緊咬牙關,極力抑製顫唞。
【時清,是這樣嗎?你在等哥哥?】它笑著問道,輕輕磨蹭宋時清的鼻梁。
大手隔著嫁衣抓上宋時清的小腿、手臂、腰側、肩膀,將鮮紅的綢緞抓出皺褶。
它還能維持理智,但身上糅雜著惡念的肢體如同未開化的獸類,完全憑借最底層的欲|望行事。
它們想要讓宋時清留下來。
所以——抓住他,抓緊他,將他的手腳都桎梏住,將他完完全全地困在軀體中。
他本就是要嫁給惡鬼的新娘,宋時清是它的愛人。
身上的觸?感一層一層地堆積著驚懼,終於,在一隻手想要環抱住宋時清的腰時,他再也控製不住,猛地掙紮了一下。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這樣可能會激怒這隻惡鬼,但本能中,他根本沒有辦法克製住自己的身體反應。
——宋時清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在被一個人抱著。
而是很多很多的人。
他們和諧共處,早早商量好了瓜分自己的方案,狎昵又滿足地觸碰著自己身體各處,隻等時間一到,就撕開他的衣服,共享饕餮盛宴。
四周努力想要營造喜慶氛圍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
窒息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