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1 / 1)

陰緣 隻雀 4466 字 6個月前

如果宋時清能看見,他就會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是一樣很昂貴的羅,鮮紅鮮紅的小衣在上衣下擺和長褲褲腿處,被密繡了團鴛鴦紋。

隻是這種老料子太輕了,現代人穿不慣,總讓人覺得身上什麼都沒有。

但老料子有老料子的好處。

衣服薄薄地貼在宋時清身上,勾勒出彎折的腰線,又堆疊在下方的弧線之上。加之顏色好看,襯得宋時清格外蒼白漂亮。

領口處是一枚穿了珍珠的盤扣,正正好好壓在宋時清的喉結上,很難言說地透出股妥帖的獨占欲。

有東西很喜歡。

宋時清仰頭,他放棄了先前的掙紮,細細尋著布料的打結處摸索,想要將其解開。

他專注地撐起身體,耳邊隻剩自己的呼吸聲,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房間裡的安靜讓宋時清產生了一種錯覺。

從開始到現在,這個房間裡隻有自己。

——直到,一隻手握住了他的腰。

【……痛不痛啊?都出血了。】

它笑著在宋時清耳邊問道。

又有一隻手握住了宋時清的手腕。

它摩挲著宋時清被捆出血痕的皮膚,湊上去親了親。

可能是因為宋時清全身都很吸引人的緣故,它親完宋時清的手腕以後,想了想,又%e5%90%bb上了宋時清的耳廓、肩膀、手臂內側。

……同時。

黑暗中,宋時清瞪大了眼睛,驚懼難言。

我不理解,真的,捆個手而已。

顧青:平平無奇的編外打工人罷了,我能有什麼壞心思。

我明天日萬,肯定把婚禮寫完(大言不慚)

第三十章

宋時清不顧一切地掙紮起來,雙腿踢蹬,但踩到的隻有錦緞罩麵的被子和被子下硬邦邦的果殼。

抓著他的人,不見了。

宋時清力竭,大口喘熄,%e8%83%b8`前劇烈起伏。可他的雙手被高高束縛在拔步床床架頂端,就像是一隻被拴上了鏈子的小貓。

他手忙腳亂地掙紮,做出了各種可憐的情態,但終究隻能被困在在原地。

而房間裡的另一個東西就像絕大多數的人類一樣。

好奇又憐愛地看著自己的小貓掙紮。

終於在宋時清停下來的時候,它伸出手,摸了摸宋時清的後背。

紅羅被汗濕,入手柔膩,透著活人微熱的體溫。它順著宋時清的脊骨,細細地摸索,感受到了宋時清因為呼吸一下一下起伏的軀體和因為恐懼微微繃起的動作。

【時清,總是想跑。】它無奈地說道。

宋時清緊緊咬住牙關。

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腳踝,按住他前腳掌的傷口上,沒用力,隻讓宋時清感到了些微的疼痛。

【……總是弄傷自己,到處都會好疼……但就算疼的哭出來,也不知道乖一點。】

宋時清沒有掙紮。

原因很簡單,落在他身上的手,不止兩隻——

人類在失去一種感官的時候,其餘感官會自動變得敏銳。

宋時清小時候看電視,總覺得那些看不見的俠客是最厲害的,

但等到現在,他自己看不見的時候,才突然明白失去了最直接觀察世界的感官,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他聞到了一種混雜著腥氣的檀木氣息,像是有誰在廟宇下將人開膛破肚,香灰與人血混雜起來的味道。

他聽到了如同數條蛇蟲爬過布料的窸窸窣窣的聲響,腦中無法自控地想象那些扭曲的糾纏的手腳攀在拔步床上,將被子床單揉亂的可怖畫麵。

而觸覺帶來的恐怖是最無法忍受的。

冰冷冷的皮膚貼著他,那東西能很輕易地環抓住他的膝彎,按住他足弓的指腹,龐大得嚇人。

於此同時,還有如同蛇頭一樣,扭動長頸的頭顱,貼在他的發間嗅聞親%e5%90%bb。

宋時清的牙齒因為戰栗碰撞在一起,發出咯咯的輕微聲響。

它也聽到了。

它好心疼啊。

【以後不跑了好不好?時清,乖乖留在家裡。】它輕聲誘哄,【以後,哥哥讓老師到家裡來給你上課,把你喜歡的那些廚子都叫來家裡,我們不往外麵跑了,好不好?】

宋時清產生了一種錯亂感。

他大概能認知到自己在做夢。

但這幾天,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這隻惡鬼的話總是粘膩混亂的。

它似乎沒有明晰的思維,隻憑著扭曲的執念,說出那些惡心怪異的句子,用以恐嚇宋時清。

第一次,宋時清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與活人無二的情緒。

它好無奈,不明白宋時清為什麼要跑。

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他們已經是夫妻,宋時清看見他的時候卻一絲愛意也無,隻是戰栗驚怯,乃至於倉皇逃跑。

它清醒的時候不太多,它背負了太多惡念,太多活人扭曲的欲|望,平時總是憑借本能行事。

但它這麼愛自己的時清,不會傷害他的啊。

怎麼將人嚇成這樣?

思來想去,它隻能從腦海深處挖掘出一點不那麼明晰的回憶。

——是因為想去外麵玩嗎?是因為喜歡那些新奇的東西嗎?

那自己哄哄他,把他喜歡的買回來就好了……吧。

它細細地親%e5%90%bb宋時清的臉頰,親%e5%90%bb他花瓣一樣顫唞溼潤耳朵唇瓣和他眼睛上被淚水浸濕的布條,儘力表現溫柔。

——但它如果真的溫柔,為什麼要將愛人捆住雙手遮住眼睛呢?

它自以為自己現在清醒,卻還是從善如流地將宋時清密密實實地困在了這一小方牢籠裡。

那在它不清醒的時候,到底會做出什麼事啊。

宋時清喉頭哽咽,他覺得自己像個玩具,在它的手中全然沒有反抗的餘地。

“滾開……”

【……時清?】

“滾開!我說滾開!彆碰我!怪物!狐鬼!彆學哥哥說話!”

宋時清根本不懂自己在說什麼,直到這一刻,他腦中才遲來一步地意識到,自己確實正處在夢境中。

這些話是“另一個他”說的。

抱著宋時清的東西被踹了好幾腳,但即使宋時清看不見也能感覺得到,自己的掙紮對他來說根本沒有造成傷害。

【……時清在說什麼,哥哥聽不懂。】

那東西的聲音逐漸沙啞,調子抬高,【難道時清還有彆的哥哥嗎?】

真惡心……真惡心!

宋時清雜亂地罵,細弱的哭腔根本支撐不起他的氣勢。

它沉默了很久,安靜地聽著。

然後,在宋時清完全沒有準備的時候,嘻嘻地笑了起來。

那調子尖細愉悅,如果狐狸學會了人說話,就該是這樣的聲音。它笑了好一會,空氣中似乎有風。

……可能是它的頭在動引起的。

【時清說的哥哥是誰啊?殺了他好不好?】它覆在宋時清耳邊陰冷地問道。

寒氣猶如活物鑽進宋時清的耳蝸,它慢條斯理,完全失去了剛才短暫的理智,【殺了他……不,活剝了他的皮,套在門柱上,讓他天天看著哥哥抱時清,好不好?】

宋時清的身體僵住。

【啊,還有她。】

一隻手扯掉了宋時清眼上的布條。

宋時清眼前模糊一瞬,實際清晰。

房間裡光線並不明亮,蠔殼磨出的窗戶多多少少會擋掉一部分光。

但不影響宋時清看到那幾隻搭在自己身側床麵上,青黑龐大的鬼手。

一個頭顱從高處垂下,樹蟒一樣扭過來,親昵地用鼻尖碰了碰宋時清的臉頰。┅思┅兔┅在┅線┅閱┅讀┅

宋時清死死盯著下方的一點,視線絲毫不願,也不敢去看身後環抱住自己的東西。

【看看啊,看看她。】

手指指向前方。

宋時清無法,隻得看去。

他對上了一雙盈滿恐懼和神經質的眼睛。

在蒙村,宋老太太的葬禮上,這雙眼睛的主人是喪席管事的瘋子女兒。

但此時,在宋時清的夢裡。在這間光線昏暗,但處處透著腐朽的矜貴的房間裡,穿著花黃短打的女人,叫胭脂。

她抖若篩糠,麵如金紙,穩穩地跪在進門的位置,臉被光割得一半明一半暗,透著股不詳。

——夢裡,宋時清聽見自己叫了起來。

“彆,彆殺她,逃跑是我一個人的決定!你彆……你彆殺她,求你……求求你……”

宋時清的心都被揪了起來,他回頭,想去看身後東西的神情。但它抵住了宋時清的動作。

它強迫宋時清看著胭脂,嘻嘻笑著緩聲。

【時清覺得,她是好心,才幫你跑出去的?】

宋時清%e8%83%b8口劇烈起起伏。

它滿含惡意,【不是的。她是看上了哥哥給時清備下的聘禮,貪欲橫生。時清要是順著她指的路下了山,就會在山下,被她的哥哥弟弟砍死。砍成一塊一塊的,然後隨便扔在那裡。】

【這個世上的壞人太多啦,那麼多,哥哥殺不乾淨啊,時清乖乖聽話好不好。】

宋時清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點頭,但他的下頷處,被它憐惜地%e5%90%bb了%e5%90%bb。

【不要相信外麵的人,這個丫頭、還有時清剛才說的哥哥,都想殺你,他們都想害你。】

它笑了起來,【我們殺了她好不好?】

布條斷開了。

宋時清剛才百般掙脫都掙脫不開的布條,在它手裡,如同麵捏的一般。

它給宋時清解開手上的繩結,另一隻青黑的鬼手,拿出了一把沾血的長刀。

宋時清怔愣地看著刀,上麵血跡未乾,透著股凶戾的腥氣。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宋時清下意識地知道,這刀上的血,是胭脂一家人的。

這個丫頭的父親,在這裡做管家。所以雖然她是個腦子壞的丫頭,平時活得還是很自在。

即使是這座宅子由內而外地變成二樓一座鬼宅,在徐伯的安排下,她依舊過的不錯。

宋時清記得,她在前幾日那場陰陽顛倒的婚禮上,給自己端上了鬼胎。

……她其實也沒做錯什麼,她隻是個傻子,聽了家人的哄而已。

她有罪,但罪不至死。

至少,不該由一隻惡鬼審判。

【時清握著這裡。】它將宋時清的手抓在刀柄上。

粘膩的血沾上了宋時清的手心。

【砍死她,她該死。】

它笑著說道,像是在推一隻不願意出門的小貓那樣推宋時清。

胭脂瘋狂搖頭,瞪大眼睛看著宋時清。她像是連哀求都不會了,突然開始磕頭,一下一下,要把頭骨砸碎一樣。

宋時清的手指根本抓不住刀柄,但它並不在意。它摟著宋時清的腰,桎梏住他的手臂,又像是在教小孩走路一樣,握著他的腿朝前邁步。

它在宋時清耳邊小聲誇他是乖寶貝,好乖好乖。

可能在它看來,自己就是一隻正在帶著小貓打獵的大貓。

它知道自己的寶貝幼弱不堪,它知道宋時清心軟仁慈,但沒關係,它會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