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悅漆黑的眼瞳盯在宋時清的臉上,緩步走了進來。
【——清清,媽媽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她問道。
宋時清不覺得哪裡不對,笑眯眯地伸手,示意宋悅抱自己下來。
宋悅如他所願地抱住了他。
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將宋時清放到地上,而是就這樣,抱起宋時清顛了顛,心滿意足地讓宋時清坐在了自己左手的小臂上。
宋時清經常生病。
但他並沒有太瘦,雖然比同齡人發育慢一點,可也有結結實實的三十斤。
宋悅身高堪堪一米六二,是典型的嬌小型女人。
穩穩當當地抱住一個三十斤的孩子,絕不是平時的宋悅能做到的事情。
宋時清愣了一下,他沒被這樣抱過。事業一時間抬高這麼多,他有些不適應,還有一點點害怕。
“媽媽……你放我下來吧。”
宋悅不說話,隻笑眯眯地看著宋時清。
那目光中透著一股貪婪的滿足。
她就這麼看了一會,才輕輕笑著回答了宋時清的話。
“哪能放時清下來呢,待會要走好久的路,時清走不下來的。”
其實把宋時清當成女孩子養,是有用的。
在【它】的認知之中,宋時清是他的愛人,而他的愛人是一個青年,所以宋時清應當是男孩子才對。
當年,它才被宋悅的引魂術驚醒不久。五年過去,理智並未回歸多少,仍是一團扭曲的邪祟。
按說,它是找不到宋時清的。
但事情壞就壞在宋時清的命格太陰了。
也許前世他就是個招鬼的體質,又也許是因為他的誕生不在正經的輪回之中。
這一世的宋時清,成了個鬼物最喜歡的香餑餑。
在外麵,那些東西想要殺了他,或為了吞食他的生氣,或為了占用他的身體。
但在塗山縣,那些東西早被【它】嚇破了膽。
隻想快點獻上宋時清,平了它似海的戾氣。
“宋悅”抱著宋時清走出了院門,走到了村子裡的大路上。又一步一步走下高地,朝著上山的路走去。
宋時清原本抱著宋悅的脖子,但漸漸地,他也覺出點不對的地方來。
——宋悅身上真的很冰。
宋時清還穿著裙子,薄薄一層布料,本身就是為了涼快,什麼溫度都存不住。
走了這一個小時的路,宋時清被環著的腿彎那片,被凍得甚至有些發麻。
“媽媽,”宋時清小聲,透著委屈,“我能不能自己下來走?”
宋悅停了下來,眼珠軲轆轉向宋時清,笑著問道,“時清為什麼要下來自己走啊。”
宋時清抿了下唇。
他感覺宋悅今天和自己說話的語氣有點奇怪,她好像在模仿幼兒園老師的語氣。
宋悅平時從來不這樣。
如果宋時清能代入一下它的視角,就會意識到這是個多正常的反應。
小時清好可愛啊。
哪裡都小小的,像是個雪娃娃一樣。
它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重新經曆愛人最幼弱的時期。
新奇、愉悅、喜愛。
溫水一樣的情愫蓋住了扭曲的惡意,讓它下意識地用宋時清和自己說話的語氣,與宋時清交流。
宋時清猶豫了一會,才像是怕宋悅多想一般地,“腿麻了。”
宋悅歪了歪頭,看看宋時清,又看了看遠處崎嶇不平的山道。
春天新長出的枝條雜亂地伸展,土路上到處是石塊和根%e8%8c%8e雜草。
“不行,時清會摔跤的。摔跤破皮了要流血,好疼好疼。”
宋時清鼓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悅笑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紅布塞到宋時清手裡,“時清再忍一會,一小會就好。無聊了就玩玩這個。”
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宋時清都是非常乖巧聽話的小孩。
宋悅這麼說了,雖然身上難受,但小時清覺得自己是可以堅持的。
所以,他小大人一般歎了口氣,低頭展開了宋悅給他的紅布。
才一展開,鈴鈴的清脆聲響就細碎地傳了出來。
宋時清好奇地打量著手上密繡鴛鴦水波紋的紅布。
那個時候的他,認不出這其實是一塊蓋頭,隻覺得四角垂下的穗子好漂亮好好玩。
那穗子居然是一條條被穿在一起的魚型鈴鐺,姿態各不相同,根本不敢想象當年製它的人廢了多少心血。
小孩子就喜歡這些看著有意思的東西。
宋時清一玩就起了興。
他雖然不知道這是婚嫁用的蓋頭,但孩子嘛,看到張布就想往什麼東西上罩。
宋時清理了理兩邊的穗子,將其垂蓋在了抱著自己的人的額頭上。
——時清在給自己蓋紅蓋頭呢。
它在心裡想道。
好可愛啊。
它笑著任由宋時清調整額前的穗子,心底翻湧出來的念頭卻融著難以想象的惡意。
其實他帶這個來,是為了堵住時清的嘴的。
是為了把時清綁走,看他眼淚汪汪又一點聲音也發不出的樣子。
小壞蛋,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隨便跟誰離開。
不過……沒想到才過去了五年。
它沒辦法分辨時間。
本以為會見到一個和前世死亡時,彆無二致的愛人。沒想到找來看見的卻是一個讓人舍不得打舍不得罵的小寶貝。
準備的東西沒有用上,還成了小時清打發時間的玩具。
真是……
它好心情地朝前走。
但很快,它發現到了一些不對的地方。
——宋時清在顫唞。
“宋悅”。
或者說,整個後腦勺凹陷下去,血跡紅黑的屍體抬起了頭,不解地看著宋時清。
在有所感知以後,它的障眼法就沒有辦法再哄騙活人了。
它露出了覆著的這具身體的本相。
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
宋時清突然不顧一切地掙紮尖叫起來,那塊鮮紅的蓋頭被他扔到了地上。
他根本沒辦法理解為什麼剛才抱著自己的媽媽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但恐怖的現實不容作假。
掙紮間,它脫手。
宋時清順著陡坡摔下。
草葉和碎石沾了他一身,手臂也被劃破了。
逃……
有怪物……
他腦中隻有這麼一個念頭。
宋時清一邊啜泣,一邊忍著疼站了起來。他看向前方,撞進了一雙茫然的黑瞳裡。
前方小溪潺潺,塗山深處的幽沽之中,五歲的謝司珩拿著跟樹枝蹲在石頭上戳魚。見突然從上麵掉下來了一個同齡人,他還有點不明所以。
“小……姐姐,你受傷了嗎?”
鬼攻,一個把各種結婚紀念做成情趣用品的渣
我一個人碼這章,自己把自己給寫怕了,歇了好一會才敢回來繼續寫。
第二十七章
兩輛車在大雨中朝蒙村後方的山地處駛去。
放在在以前,這條路是出村的路。秋收後一直到年節,打獵的和撿山貨的會沿著這條路上塗山。
但隨著社會的發展,走這條路的人越來越少。
蒙村又不是旅遊開發區,近幾年來,隻有村人才會按照老一輩的習俗來此為逝去的親人設靈堂。
村口迎親接新人,村後設靈送往生。
宋時清透過車窗朝外看去,兩邊道旁的樹上,很多都被掛上了麻布條,地麵的枯葉間,也處處夾著白色的紙錢。
不知道是哪一次的葬禮留下來的。
……要是明天是個晴天就好了。
這麼大的雨,姥姥的墓裡會被灌水的。
這樣想著,宋時清在心裡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眨了一下眼睛,正準備收回目光,視線偏移時,滕地入眼了一抹紅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蒙村這邊的山林完全沒有商業化,一眼望過去,全是自然生長出的植被。顏色單調雜亂。
所以在這一片潮濕的綠色中,那道處於高處,緩慢行進的殷紅隊伍顯格外清晰。
宋時清下意識地覺得不對。
這麼大的雨,那些人怎麼連傘都不打一把呢?
似是察覺到了宋時清的注視,為首的婆婆緩緩扭頭,居高臨下地看了過來。
她鼓起的臉頰上,用紅色的染料畫了兩個雞蛋大小的圓形。滿頭白發板板正正地梳成發髻固定在腦後,耳邊帶了一排鮮豔的絹布珠花。
宋時清認識她……
在他來宋翔家的第二天,就是這個老太太走進宋翔家的院子,問他姓名年齡,要給他說媒的。
隱隱的雷聲傳進了宋時清的耳朵,空氣中仿佛有一隻手惡意地伸了過來,攥緊了他的心臟。
宋時清的目光不受控製地看向後方的隊伍。
呂老太太低著頭,目光呆滯地端著一隻木盤子,上麵放著敬轎神的茶水。
呂家的媳婦站在她斜後方,躬身提燈籠。
而呂老三站在她身邊不遠處,臉色青白地扛著轎杆。
除了這三人,隊伍中的其他數十人也是如此。
呆滯、僵硬,隻專注與自己的活,任勞任怨地朝前走著。
……但他們明明是死人啊!
斷折的脖子、露在外麵的血肉骨骼、不正常的腹部隆起和皮膚上密布的屍斑……
【嘻嘻……】
若有若無的笑聲突然竄進了宋時清的耳朵裡。
他受驚一般轉向為首的老婦人。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宋時清依舊看清了她臉上的表情。
她那雙眯縫眼一點一點彎了起來,討好又怪異地衝著宋時清笑了下,抬手扶著耳側的珠花,遙遙朝他行了個禮。
【太太萬福,少爺等您多日了。快梳洗打扮一番,上轎子吧。】
隨著這句話落地,隊伍中所有人都朝著宋時清所在的方向扭過了頭,艱澀地露出了如出一轍的笑容。
【太太……快上轎子吧……】
【快上轎子啊……】
【少爺在等著您呢……等您多時了……】
宋時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下意識朝遠離車窗的方向躲,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沒法挪動。
因為背後,一個氣息冰冷的東西正趴在他肩膀上,和他一起看著這一幕。
【時清,上轎子吧,哥哥等你好久了。】
它笑著親%e5%90%bb宋時清的耳廓,如是說道。
“咚!”
“唔。”
宋時清捂著撞在車頂的頭,疼的眼前一片模糊。
“時清?”
身邊傳來了謝司珩的聲音。
宋時清頓了一下,呆呆地抬起了頭,惶然地看著他。
謝司珩也有點茫然,愣了幾秒以後又好笑又心疼,坐過來把他抱了起來。
“怎麼蹦起來把頭往頂上撞啊。彆躲,讓我看看。”
宋時清沒有躲。
他呆滯地盯著麵前認真檢查他頭頂的謝司珩。
謝司珩的手指在他頭發間挪動,近距離的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