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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頌 青銅穗 4311 字 5個月前

“這些男人,享儘齊人之福,卻又平衡不了後宅,要我說,得是他們造就了這種矛盾才是!”

皇帝舉茶道:“身處逆境的人那麼多,不見得每個人都會做出餘青萍那樣的選擇。靖南侯固然要占疏於引導的責任,餘青萍也辜負了太後的期望。”

這話讓趙素不能反駁。一樁悲劇的產生,確實大多數情況都是由多方麵作用促成的。

“店家,裡麵可還有空桌?”

趙素驀然聽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便扭頭看去。視線還沒有找到目標,隻見門內站著的兩三個年輕書生中就有人說道:“杜兄何必問他?角落裡那張桌在結賬了,我們過去。”

第208章 霞色

角落裡正在結賬的這張桌,就在趙素他們桌的左首。

趙素眼睜睜看著寧珵與同伴們往這邊走過來,迅速收回身把頭埋下了。

皇帝瞅了兩眼:“這是誰?”

“我表哥。”

趙素悄聲說。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寧珵,打從寧姨媽出府,她就沒怎麼關注他們了,隻知道寧珵偶爾還上家裡來走動,當然慶雲侯對他也沒有什麼偏見。而趙隅有時候也會與他在外碰麵,有沒有去過寧家趙素不知道,但她卻是沒過去的。

跟寧家母子也就那樣了,井水不犯河水就挺好,因此她並不想在這裡遇見他。

皇帝扭頭看了看,道:“你難道有什麼事對不起他?”

“素姐兒?”

趙素能有什麼事對不起人家?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呢,寧珵已經走到了她側方,看清楚她麵容確定無誤,便說道:“你也在這兒?”

趙素硬著頭皮扯了個笑容,直起腰道:“好巧啊寧表哥。”

寧珵看了看皇帝,大概本來隻是隨便看看,雙手拱了拱就要放下。但是當看到回視過來的皇帝年紀輕輕穩如泰山,那拱起的雙手便又停了會兒才放下。“敢問這位公子是?”

“噢,這是黃公子。”從前寧珵雖住在慶雲侯府,皇帝也去過侯府多回,但即便如此,距離麵見皇帝也還是隔著許多規矩以及成群的侍衛,除非皇帝傳見,否則他是沒資格得見天顏的。趙素從善如流報了化名,隻好寒暄兩句:“表哥今日也出來遊玩?”

“正好休沐,我便與幾位同僚出來了。好久沒見你,你在宮中當差如何?可還習慣?”

寧珵也朝皇帝拱了拱手,但對方並沒有瞧他,他就再看了他一眼。

皇帝好像就是真的沒看見,一派從容自若,菜上來了,他先舉著給趙素夾了一筷子魚肉,還細心地剔了刺。

“我好著呢,每日事又不多,也不累。”

聽了趙素的回答,寧珵從皇帝筷頭上收回目光,點頭答道:“那你們慢用。既然不忙,改日我再登門尋你。”

趙素因為寧姨媽曾提過她和寧珵之間的婚事,心裡一直硌應,哪怕寧珵現在還沒有表現出什麼讓她不高興的地方,她也不願與他接觸過多。

眼目下為了維持表麵體麵,她咧嘴笑了笑,就當是回應了。然後看向旁邊桌:“還有人在等表哥呢,你快過去吧,回頭再敘。”

寧珵點點頭,回到隔壁,另兩人就拉著他打聽起來:“寧兄在京還有親戚?……”

“來點菜吧,時候不早,早些吃完我們還得回城。”寧珵打斷了他們的探究,回頭看了眼趙素後接了菜牌。

趙素回轉身也跟皇帝解釋:“就是之前住我家裡的表姨媽的兒子,我跟他之間毫無瓜葛。”

皇帝好像並不在意,啥也沒問。

趙素求之不得,因她並不想在這兒多呆,埋頭扒飯,就指著早些走。

他們這桌上菜早,一會兒飯吃完了,隔壁還在高談闊論,趙素起身時見寧珵看過來,便衝他點頭致意,道了個彆,與皇帝出門了。

同桌的兩個書生見他們出門上了馬車,遂道:“這二位是上的同一輛馬車,看來關係不錯。既是親戚,寧兄竟然不認得那位公子?”

“正是,寧兄這位表妹看著大方不俗,應該出身不低吧?”

寧珵略有無奈:“我久未去串門了,近況也不曉得。”

說完透過窗戶,他也順勢看了一眼那輛平平無奇的大馬車,才收回目光。

……

偶遇寧珵顯然隻是個小插曲,京城就這麼大,一頭不見抬頭見地,趙素上了馬車就不管這碼事了。

她今日是出來玩的,說是說來試紙鳶,她又怎麼會當真那麼老實?方才吃飯的時候就打發花想容去街頭給她買了好幾個。

到了堤岸上,皇帝便卷起了袖子,把她送的那隻蒼鷹拿出來。韓駿要來幫手,他揮手讓他遠遠呆著去了,更索性連趙素那幾隻也綁起了線。

趙素樂得清閒,坐在草地上,雙手撐在身後,眯眼望著他,他今日穿著一身極修身的寶藍色袍服,襯著他膚色更白了,五官也更有立體感了。

腰帶又束出他精壯的腰,袖口一捋,他那緊實的前臂也露出了一截來,隨著手部動作,臂上肌肉一道道地也跟著極有精神地鼓動,看著就像是個不拘小節的花季少年郎。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皇上您怎麼這麼喜歡紙鳶?”

皇帝往紙鳶上纏絲線:“誰告訴您朕喜歡?”

“四喜說的,他說你這陣子喜歡研究這個。”

“所以你就送了這個?”皇帝抽空瞄了她一眼,打了結,然後遞給她。

趙素把這大蝴蝶給接住,站起來道:“我也知道這東西不值錢,但我也沒有彆的辦法了。您什麼寶貝沒見過呀?我就是挖座金礦給您您隻怕也不稀罕。再說了,現在不是證明您還挺喜歡的麼。”

“我說什麼了我就喜歡?不過是看你這腦瓜子沒救了,懶得折騰了罷了。”

皇帝把蒼鷹拋上天,迎風拽了幾步,那大鷹就飄飄搖搖地上了天。

趙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它飛上了天空,而且有鵬程萬裡之勢,頓時激動得抓著他胳膊搖起來:“您看,我沒說謊吧?就說它一定能放起來呀!”

沒有衣衫相隔的肌膚觸碰到一起,好像兩塊炭火相撞。

趙素掌心發熱,連忙撒手。抬頭一看皇帝正盯著她看,這下掌心的熱度便又傳染到了臉頰上。

皇帝看著她低下去的頭顱,半晌才轉回頭去看天上。

天空裡白雲飄飄,那隻用朱筆點綴了頸羽的蒼鷹已經成了巴掌大一隻。五月裡午間的陽光也有些熱了,他的臉頰也微微地沁上了霞光色。

忽然他一揚唇,重把頭低下來,抬手在她頭頂薅了一薅。

“拿著!”

他把手裡的線塞給她,然後把她手裡的蝴蝶也放起來,朝不遠處的青草坡說道:“咱們上那邊去,那裡風大!”

趙素經他這一薅,心底更是五味雜陳,慌亂中答應了一嘴,而後便攥著線,朝著他的方向跑去了。

沿途有好些散布生長的槐花樹,濃鬱的花香撲進鼻腔裡,恍惚中回到了小時候,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那段沒有任何憂慮的童年時光。

第209章 完整的人

天氣雖然有點熱,但時而有樹蔭,而且這年頭的氣溫似乎還沒有後世那麼高,迎風一跑,那清涼感就來了。

趙素穿來此地數月,不,打從她離開學校入職場起到如今,還沒有試過如此放肆奔跑,不顧氣喘,一口氣跟著他爬上草坡,反倒覺得愜意暢快。

坡上果然風更大,幾乎不用走動也能放起來了。皇帝說道:“手藝還不錯。以後每個月都做一隻。”

韓駿甚有眼色地往坡上放了些食水,便又火速撤離了。

這麼快的速度,都讓趙素有些不自在起來。

“每個月?”正勻著氣的她扭頭:“您每個月都要出來?”⑤思⑤兔⑤網⑤

雖然她是不介意每個月多放一天假,但這種頻率對於一個皇帝來說是不是太密集了一點?

“不出來也行。”皇帝道,“實在是忙,午門外也能放。”

但趙素不是這個意思啊!

不過也無所謂啦,反正抽個一天半天放個風箏也誤不了什麼國。

皇帝站在她旁側,那雙露出來的胳膊老在眼前晃來晃去的,趙素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總被牽引去,便也不像來時那麼輕鬆了。她輕拽著紙鳶線,裝成全神貫注的樣子,但天上那隻大花蝴蝶呀,就總是追著那隻鷹跑。

“這麼放線會打結的。”

隨著頭頂忽來的聲音,皇帝把鷹拽遠了一點,拴在前方的樹枝上。

趙素依樣學樣,也就近找了棵樹拴起來,然後在樹下坐下。

皇帝從拿旁邊拿了水壺給她,也是渴了,她拔了塞子便對嘴喝了好幾口。還給他的時候忽想起來不妥,又一陣後悔,不知所措地看他接了過去。

眾所周知,皇帝素有潔癖,宮裡的禦案上,永遠是整整齊齊的,他的衣裳發絲,也永遠是一絲不苟的,就連手指甲,早兩天趙素親眼驗證,也是打理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眼下隻有一壺水,皇帝禮貌性地讓她先喝,她怎麼就那麼不見外地對嘴喝了呢?

“要不,我讓小花再送一壺過來吧。”

看到皇帝舉著壺沒動,她抬手撫了撫後頸根說。

皇帝卻隻頓了片刻,然後就仰脖往嘴裡倒起水來。喝了兩口,他把壺再遞回給她,然後支著一條腿看向遠處,一點不自然都沒有。

趙素可越發不自在了。這壺他沒碰過,那她是可以繼續喝了?他這是什麼意思?他不嫌棄她?然後怕她嫌棄他?……

她捧著壺,如同捧著個開水壺。側首看皇帝一眼,又看他一眼。頭頂粉白的槐花瓣隨風掉落,有一兩瓣落在他頭發上。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拈。

槐花細碎,要做不到無聲無息實在不容易,隻是屏著呼吸小心再小心。

趙素兩世裡未曾有過如此動心時刻,這一刻隻覺風是清爽的,花是芳香的,陽光是溫軟的。

皇帝扭頭,在風裡看著她清澈如水的眼。

少女側坐的身姿像是盤坐在樹下的一隻小狐狸,綠的樹,白的花,乖順的她。

頭頂微癢,那隻擅做人間百味的柔荑便輕快地抽了回去,臉龐上還有著嬌憨的竊喜。

隻是下一秒在對上他的目光後,那清澈的眸子就像是泉水裡投入了小石子,一下子就驚慌地漾動起來,讓人清晰地看到了個中的漣漪。

皇帝望她指尖的花瓣,端詳著說道:“還有嗎?”

她“咹”了一聲,良久後才回過神來,像是這花瓣也變成了紅炭一樣,她抖著手火速扔了,然後兩頰通紅地搖起了頭:“沒,沒有了。”

隨後她又欲蓋彌彰地補充:“我就是順手拈了下,不是有意冒犯,您彆怪罪。”

皇帝愉悅地笑起來。

“您笑什麼?”

趙素有些不高興。臉皮更辣了。像是遮羞布被吹跑了。

“高興就笑。”他看著坡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