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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得這般厲害,扇骨儘斷,像是一個垃圾。

花好容艱難伸出手,指甲也變得坑坑窪窪,再不複從前美感。

當他即將觸及時,折扇卻先被另一人拾了起來。

他握拳捶地,眼上睫毛都已快掛不住,歪歪扭扭斜了下來。

“還給我……”

這回音色,倒不像從前那般矯揉造作。

沈星叢看了他一眼,繼而展開折扇。

上邊畫了嬌美人,正在掩麵自笑。

沈星叢:“自畫像?”

他視線自扇麵移開,又落在花好容身上。

“這上頭人可好看多了。”

花好容咬牙,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他原本是打算找此人複仇,甚至為此做了諸多準備,不想被一眼識破,竟一下就找到了陣眼。

本想緩兵之計。料想此人既奪了他的男寵,定是好色之徒。結果對方全然不受誘,說要全部,便直接出手了。

他折扇去擋。然而對方目標並非他,而是其後掛鐘。

這大約是自這懸鐘掛上以後,敲得最為響亮的一刻。

鐘聲振蕩,久久不息。應和遠處雷鳴,隻覺腦內嗡嗡。

那一刹那,花好容眼前竟是出現了幻覺。

那時他還未墮魔,亦未換上如此妖豔的裝扮。隻是行為舉止偏女相,又愛嬌花,總引人嘲弄。

唯獨那個人,對他同樣以禮相待,誇他漂亮。護著他縱著他,從不讓他委屈。

可當他一顆真心陷入,卻又眼睜睜看著那人大婚。

——新娘不是他。

“啪。”

幻象中斷。

劍光自眼前閃過,他的折扇斷了。

花好容回神,便見那道鋒利淩厲劈來。其後是金色眼瞳,似是暗光劃過。

那之後,即使府內守衛群起而攻之,亦不是此人對手。

魔修一個個倒下,七零八落疊在泥地之中。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毫無所覺。

花好容勉強撐到了最後。

可這也無濟於事。

他形容狼狽,眼睜睜瞧著那人撿起自己本命法器。展開看了一眼,然後隨意扔開。

那畫像上的人言笑晏晏眼波流轉,就這麼直挺挺落入爛泥,發臭發黑。

沈星叢看花好容表情。

臉上畫了濃妝,總是掛著黏膩笑容。如今也終於多出一些人味兒。

這把折扇想來不止是本命法器這麼簡單。

不過他毫無興趣。

對方為何墮魔、又是如何遭遇了淒慘之事。這皆不重要。

他隻知此人心性卑劣,玩弄了數不清的修士。

花好容還執著著要爬去撿扇子。

沈星叢上前一步,刀刃斷開此人去路。

感受到麵前森森寒意,花好容抬眼,嘴唇顫唞:“你是因看不慣我,還是因那些男寵?”

沈星叢感到周旁氣息靠近。側眼望去,見廊下站了數名麵容姣好的男子。

風情各異,唯獨打扮暴露,更像是醉香閣裡邊的小倌。

這些人表情皆略顯呆滯,看著眼前情景,似是沒有反應過來。

沈星叢收回視線:“都是。”

“你、你若想要他們,我全給你就是。”花好容垂死掙紮,“饒我一命。我發誓,以後絕不再招惹你。”

魔修的討饒向來是不可信的。

極可能這一秒裝可憐,下一秒就暗中一刀。

沈星叢自然也不會信。

刀身愈近,花好容越發焦急:“你還想要什麼?若嫌他們不乾淨,我再去給你找新的。你、你喜歡尹南生那樣的是不是,我——”

沈星叢已聽不下去:“住嘴。”

花好容噤聲。

沈星叢扣緊刀柄。

這些魔修自然不會理解他。就同他不可能理解這些魔修一般。

花好容以為,他是看上尹南生才插手此事?認為隻要將這些男寵雙手奉上、就能逃過一劫?

他是看不慣花好容,看不慣包括花好容在內的每一個魔修。

為所欲為,草菅人命,將他人視作玩物。

這些魔修並非不知性命可貴,否則也不會當危及自身時這般乞憐求饒。

他們心中,隻有“利己”可言。

沈星叢已不想多言,高舉起手中長劍。

當要揮下時忽覺頂上有氣息壓來。

他一頓,抬起頭。

雨水淅淅瀝瀝,落上臉頰,無比冰冷。

他見那人懸浮在半空,漆黑眼瞳比那夜色還暗,眼簾微垂。

他沒有說一個字,那人亦未說一個字。四目相對,隻是無言。

“尊上、尊上!”

另一尖聲打破了這片寧靜。

花好容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拚命喊叫:“尊上,還請您看我忠心耿耿,饒我一命!”

他雖因那滲人壓迫抬不起頭。可若不爭取這最後機會,隻能成為劍下亡魂。

尊上定是注意到這邊爭端才現身的。

他好歹是一名魔將,大戰在即,怎會眼睜睜看他送命。

他篤信是沈星叢與尊上之間生了矛盾,故意挑撥離間:“尊上夫人是看上了我家男寵。我分明已應他,他卻還要趕儘殺絕。請尊上明察!”

沈星叢看去。

他覺得這人一定是腦子糊塗了,竟會求到蕭霖頭上。

且先不談蕭霖壓根不會聽;就是聽進去了,也絕不會在意區區一名魔修性命。

……沒錯,就跟這百荒魔域所有魔修一樣。

沈星叢直接就動了手。

而蕭霖的確是沒聽進去,或者說他壓根不在意——僅是靜靜看著。

“尊上!”

花好容發出不可置信的尖叫。迸發最後一絲氣力,五指捉住鋒銳的刀刃。

“他背叛——”

聲音戛然而止。

沈星叢一愣。

他確是準備動手。可在他抽出刀刃前一秒,先有一道身影從廊下竄出,瞬間要了花好容性命。

那隻是區區一把靈匕。若在平時,並不會被花好容放在眼裡。

可花好容此時幾近苟延殘喘。匕首毫無阻礙刺穿%e8%83%b8膛,直捅心臟。

因是跪趴姿勢,他甚至沒瞧見是誰殺了自己。

花好容向來愛美。曾經想過哪怕是死,也定要在一片花海之中、以最美的姿態死去。

可惜事與願違。

妝容花了,甚至連臉都看不清。指甲斷裂,五指裂血。他就以這最可笑的姿態跪趴在大雨之中,像一隻青蛙,再無聲息。

沈星叢看向眼前人。

那人出手狠絕,沒有絲毫猶豫。

雖穿了妖嬈暴露的服飾,卻毫無一絲萎靡風塵氣。

五官俊俏,唯獨眼角有一劃痕。似是被毒水浸染,傷口裂得有些可怖。

“我想親手殺了他。”

青年音色略顯嘶啞。

“若惹你不快,便動手吧。”

沈星叢:“……”

他將劍收回劍鞘。

“你們有辦法走嗎。”

青年一愣。

沈星叢打量他一會兒:“你身上還留有靈力。”

青年猶疑:“……是。”

沈星叢:“那就自行離開吧。”

他再無多話,轉身時目光從廊下掠過。

那些男寵似乎終於反應過來,皆是雙目圓瞪。

他沒回頭,聽見身後腳步匆匆遠去,大約是奔著廊下去了。

一道身影在眼前落下。

沈星叢停步。

他略一頓,接著移開視線:“你不問我為什麼要殺花好容?”

蕭霖:“師兄若想做,去做便是了。”

果然不會在意。

沈星叢:“那你為何過來。”

蕭霖:“我擔心師兄。”

沈星叢:“……是嗎。”

現在他對這種說辭大約隻聽得進去一半。

回頭想想,蕭霖本就是能若無其事說出這類話的人。

既然無事,他便也要離開,又聽蕭霖道:“師兄要放那些人走?”

沈星叢看去:“有何不妥。”

蕭霖問:“他們與師兄是何關係。”

沈星叢皺眉:“沒有關係。”

“那麼,”蕭霖笑了笑,“我不能讓他們離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滴答。

修為再高深,這毒雨淋久了還是會產生些許影響。

沈星叢不覺有些頭疼,揉了揉眉心。

蕭霖抬手似是想要碰他。他往後退了一步。

“……”

蕭霖落下手臂:“那些人在百荒魔域待了太久,知道太多。”

沈星叢:“會妨礙你進攻靈淵洲的計劃?”

“師兄。”

蕭霖歎一口氣,“我並無這一打算。”

是啊。

沈星叢明白。

隻是防患於未然。可這本質又有何區彆。

他終究所能做的,隻是眼睜睜看著那淒慘無比的結局發生。

是這樣嗎。

沈星叢:“若我偏要放那些人走呢。”

蕭霖一頓,眼底陰霾更深。

“師兄。”

短短兩個字,壓迫性卻要比從前都要強。

但沈星叢卻是笑了,輕扯開嘴角。

“我要放他們走。”

他注視著身前人眼睛。

“並且,我也要離開這兒。”

“蕭霖。”

第88章 修煉之法

這空氣中依稀聞得見血腥氣。摻和著那揮之不去的脂粉香, 在雨夜蔓延開來。

蕭霖偏了下頭,似是不解他的話。

“離了這裡,師兄還能去哪兒?”

沈星叢:“天下之大, 我哪裡不能去。”

蕭霖:“可師兄分明說過會一直陪我。”

沈星叢:“你若跟我一起,這話依然奏效。”

蕭霖沉默了。良久,再一次伸手探來。

“彆鬨脾氣了。”

沈星叢退後一步,避開觸碰。

兩人間距離更大, 隻剩雨簾密密織著。宛如一巨大無比的牢籠。一人在裡,另一人卻在欄外。

蕭霖手臂懸在半空, 繼而五指收攏。晦暗的目光掠過雨簾,投往廊下。

“是因他們?”

“不是。”沈星叢道, “就算沒有這些人, 我也打算離開。”

蕭霖:“我不懂。”

沈星叢也是剛想明白。

他並非是耍性子。而是經過思考, 從今以後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既然他攔不住蕭霖,便隻能從靈淵洲那邊下手。

離前他將線索給了莫申。若對方沒有誆他,這會兒樸宗主與師父應已知道了林燃真麵目。

隻要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揭露真相,時局大概會有所變化。

因林燃偏激, 斷然不會放過蕭霖。可若能換了主導人, 或許就尚有回旋餘地。

——至少能拖上一陣, 不會那麼快進攻百荒魔域。

林燃不會顧及。可若是樸宗主,定然會憂慮天下蒼生,做法不會太過強硬。

沈星叢隻能賭這一點。

並且相信, 蕭霖所謂的“防患於未然。”

隻是他離開靈淵洲太久,尚且不清楚那邊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