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
沈星叢:“什麼?”
沈寒淩:“繼續下去不過平添麻煩。你一人去尋,動作還快些。”
沈星叢:“可你若又陷入幻覺……”
沈寒淩:“我會等你。”
沈星叢一頓。
“待破壞陣眼, 一切都可恢複原狀。”沈寒淩說著,餘光瞥了眼一旁閣主。
對方被靈繩捆著, 從出來以後就始終一言不發。再未整出什麼幺蛾子。
可沈寒淩心有不詳, 蹙眉:“當心此人。”
沈星叢聞言, 轉頭看去。
閣主像是沒聽見話,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絲毫反應。
他點了下頭:“好。”
沈寒淩已決議要留,沈星叢倒也沒勉強。隻將剩餘回靈丹全部塞去, 以備不防。
沈寒淩沒有立即接過:“你還剩多少。”
沈星叢笑:“你知道的, 我不需要。”
沈寒淩:“……”
這大概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對彆人生出好奇。沈星叢明明有如此高深莫測的實力, 為何要隱瞞。
但他也心知,現在並非問這些話的時候,伸手去接靈丹。
沈星叢剛要收回手, 手掌卻被捉住。
沈寒淩垂下眼簾,捉著他的手不知在打量什麼。尚未發問, 又見其抬眼。向來冷冽的眸子多出幾分意味不明的情緒。
“……一路小心, 兄長。”
沈星叢怔住。
沈寒淩喚他兄長?
彆說是重逢以後, 就是原主殘留的記憶中, 也從未聽過沈寒淩如此稱呼。
沈星叢甚至懷疑這人是否還記得自己姓名。畢竟每次說話,都從來沒有稱謂。
這是內心發生了什麼心理變化?
沈星叢不解歸不解,卻也沒有直言道破,抽出手來輕拍一下對方肩膀。
“放心吧。”
接著又一拽靈繩,強硬拽著閣主跟自己朝前走去。
沈寒淩立在原地,目送二人遠去。
“嘭。”
他似感知到什麼,心跳落空一拍。不由回頭。
然而映入眼簾的隻是一截空空蕩蕩的長廊,沒有任何人。
黑暗,仍在蔓延。
周身不詳氣息愈濃了。
就算是沈星叢,若不竭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恐怕也要被卷入幻境之中。
陣眼想必近在咫尺。
他轉頭看向閣主:“是不是就在這邊?”
閣主一言不發。
沈星叢問這話,原本是想觀察一下微表情。比如對方眼珠子往哪裡轉,或許就是陣眼所在方向。
可閣主彆說是轉眼珠了,連眼皮也沒掀一下。
沈星叢放棄。
他還是靠自己吧。
環顧四周,來到一處拐角,再深入就是儘頭,隻剩幾麵麵光禿禿的牆。
那裡空無一物,但沈星叢總覺那方向氣息最濃。
他走近牆邊。
許是離陣眼近了,氣息混雜。已分不太清具體是哪處有問題,沈星叢乾脆探出神識,想要往裡察看。
他沒注意到,閣主這時轉頭看來,目不轉睛盯著他的動作。
神識沒入牆壁深處。牆體厚實。左右兩邊一一掃過,僅是普通磚牆。
是自己想多了?
正當沈星叢以為自己猜錯,忽地一頓。
前方白牆後邊另有空間。
他能清晰感覺到陣眼之中,幻靈石散發著淡淡光輝。
裡邊極其凶險,愈是靠近,便愈易被卷入其中。
神識暴露片刻,竟也有些受影響。
但好歹是找到了。
沈星叢正打算收回,身體卻是一滯。
神識不知被何物製住,竟一下子收不回來。強硬扯拽,恐怕會傷及本身。
此時耳旁傳來輕笑。沈星叢轉頭,見是閣主。
對方貌似早有所料,似笑非笑看著他:“若要我協助,就先鬆開靈繩吧。”
沈星叢總算明白為何此人這般不配合了。
並非是因為走投無路,而是為讓他放鬆警惕,以為隻要找到陣眼就萬事大吉。
這裡邊分明設有陷阱。若閣主為了讓他落入陷阱積極引路,他反倒會心生戒備。估計得磨蹭觀察好一會兒才敢靠近。
閣主見其不說話,又道:“你神識離陣眼如此之近。再磨蹭下去,你就是修為高深也會陷入幻覺。等到那時,那些眼巴巴等你拯救的人可該怎麼辦?”
話說得諷刺。
“如此,”沈星叢道,“便隻可在落入幻境前破壞此陣了。”
他手貼向牆麵。
閣主見他準備強行破壞,先是一愣,繼而急道:“你瘋了?陣眼豈是那麼好破壞?不循規律去解,怕是那些落入幻覺的人再也無法清醒!”
沈星叢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強行破壞陣法,雖能讓此陣再無法運轉,但其他人亦會有損傷。最壞的結果,便是一輩子陷入幻境,等同於死去。
注入靈力之後,牆體瞬間崩壞,裂成碎石往下落。
後邊空間比想象中還大。結界痕跡遍布全屋,自天花板穿過,橫過牆麵,再於地板中央彙合。
幻靈石擺放其中,周身散發光輝。聖潔而美麗,令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以及失去神智。
瞧見此物的刹那,沈星叢立覺腦內嗡嗡作響,大腦空白。一時不知自己待在這裡做什麼。
但他很快清醒過來。甩了甩頭,拽著靈繩朝前行去。
閣主被迫一同朝裡。當他意識到此人想做什麼,不由雙目圓瞪:“……瘋子。”
他被沈星叢強硬按著靠向陣法中央。
這結界畢竟是借力外物。哪怕他是施術人,當離得如此之近,也不免受到一些影響。
眼底映著那刺白的光。偶爾眩暈,又偶爾清醒。
近似睡夢之前的那半夢半醒之態。
閣主緊皺著眉,嘴硬道:“這可是我設下結界。你神識既已被困,難不成以為我會比你更先受影響?”
沈星叢竭力抵抗著那股令人眩暈的力量,臉色蒼白:“看來你亦非毫無所覺。”
閣主冷笑:“那麼你便是要拉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待你我二人亦陷入幻覺,這裡便再無可救藥。”
沈星叢:“所以你若想活命。要麼解了我的神識,要麼解開此陣!”
閣主進一步被抓著肩膀往前壓。
他原本毫無動作,此時像是受到刺激、忽地暴起。
周身一陣震蕩,懸掛物體紛紛下落。
沈星叢進來以後光顧著陣眼,完全沒注意四周竟還裝飾了如此多的雜物。隻是都蒙了布,看不見內裡。
而他亦無工夫去打量。見閣主掙紮,反手一擊,將人直直砸入地麵。
這一番動作,兩人離幻靈石幾乎隻有咫尺距離。
“你這小子,”閣主平躺在地麵,麵上咧著獰笑。
“我已活數百年,是死是活都已無所謂。能讓這麼多人與我陪葬,倒也不錯。”
“尤其還有個兩個逍遙門修士。真是沒想到……”他音量壓低,目光放遠。
“這大約就是報應。”
沈星叢不知這人在說什麼,也無暇去思考。隻想儘快解開法陣。
他見威脅已無用,伸手探向幻靈石,準備做最後一次嘗試。
原本,若是神識沒被困,他倒能勉強抵住影響。在陷入幻境前破壞陣眼。
但眼下神識暴露,無異於毫無防備接受著幻術攻擊。大腦神經已快承受不住。
當指尖觸及陣眼,腦部深處更是鈍痛得厲害。
他緊皺著眉,嘗試理清這法陣複雜的條理。調息靈氣逆行而去。
“嘭。”
忽然這時,側旁落來一副框像。大約是因方才打鬥偏離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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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叢本不打算去管。可當餘光瞥見框像內裡,不由頓住。
這是一副人像。臉被遮擋,但依稀露出的發冠與衣領製式總覺有些熟悉。
聯想閣主至今為止的話,他心底不知為何生出不安,探手去扯。
布麵柔軟,輕易便被扯開了。
畫麵逐漸顯現。先是額發,繼而是飽滿的額頭,然後是一雙笑眼。
沈星叢手指微頓,接著猛地掀開白布。
他看清了畫像上的人臉。
貌若好女,言笑晏晏。
但相比他記憶中總覺青澀許多。不似那般穩重,眉眼間帶著一股掩不去的少年氣。
明月皎皎,灼灼其華。
……是蘭謹先生。
這裡是逍遙門。
沈星叢環顧四周,很快辨出現在所在。可這內峰樣貌,他卻是第一次見。
不是靜心峰,亦非無常峰柳明峰其餘八大峰嶼。記憶之中,竟沒有一座峰嶼與這裡類似。
都說欲念產生自人內心。他這回再度陷入幻境,又怎會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
思及此,沈星叢不由皺眉。方才靈氣逆行,還差一步就可破壞陣眼,解開此陣。
但那突然落下畫像讓他一時晃了神,結果未能控製住靈氣。以至於反噬。
結果到最後,他依然是被幻術吞沒了。
但這回相比之前有些不同尋常。他以為自己這次離陣眼中心那麼近,是不會再意識到異常。
可他現在非但清醒著,還來到一處陌生峰嶼。
這與其說是陷入幻覺,倒更像是……
思路被打斷。
因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剛回頭,就有一人影撲了過來。埋頭緊抱住他。
沈星叢一愣,見懷中人抬起頭,笑眯眯看他:“我等你許久,你終於回來了。”
沈星叢啞然。
因這懷中少年模樣他分明認識,可表情之間的細節又總覺得陌生。
要說是蘭瑾先生,卻並非是他熟識的那個。硬要說,倒更像是那副畫像中的少年。
“走吧。”
少年蘭瑾牽過他,“我剛讀了卷宗,還有好多問題問你。”
沈星叢張開口:“蘭瑾……”
少年回頭:“嗯?怎麼了。”
沈星叢:“……”
沈星叢:“我是誰。”
少年停步,手探過來,撫向他的額頭:“怎問出如此奇怪的問題,莫非是病了?”
沈星叢看著眼前人,喉結微動。又不覺問了一遍:“我是誰?”
少年落下手臂。
“你還能是誰,”他笑道,“自然是宗主親傳,周昊天。”
不見白日,天空永遠沉著暗色,黑夜無邊無際。無論何時,天際上方都懸掛一血紅色的圓月。
那血淋淋的色澤,與周昊天眼瞳一模一樣。
——在入魔之後。
身為魔修之子,他從出生便被拋棄。與其他孤兒一同在百荒魔域角落苟延殘喘,如同陰溝裡的老鼠一般,不見天日。
但哪怕住在一起,孩子們也總非互幫互助。為了存活,偷竊、殺人,不惜一切代價。
而因身體最弱小,周昊天總是被欺淩的那個。隻能等身邊人都睡了再偷偷爬起,去找殘羹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