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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也站立不住,嘭地單膝下跪。

不僅是肩膀。

金光碰上膝蓋骨,便打碎了膝蓋骨;碰上脊椎,便折斷了脊椎;碰上脖頸,便是扭斷脖頸。

他明明尚在呼吸,卻已經曆無數死法。

呼吸變得急促,腦子也變得不清醒。他雙手覆上脖頸,像是就要這麼將自己掐死過去。還來得痛快一些。

“啪。”

聽見響指聲。

閣主一愣,回過神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躺倒在了地麵,周身一片漆黑。身體疼痛不翼而飛,唯剩脖頸隱隱作痛。

這是他自己方才親手乾的。

……幻覺?

閣主心中生出猜測,驚魂甫定。

他分明已處於幻境之中;且身為操縱陣法的主人,更應一切勝券在握。又怎會落入他人製造的幻象?

這不可能。

閣主不願相信。可方才那生不如死的疼痛曆曆在目,又令他不敢不信。

耳旁傳來腳步聲。閣主循聲望去,映入眼簾一雙長靴。再望上看,見方才與他打鬥的青年正低望著他,神色平靜。

“我、我輸了?”

閣主喃喃。

那人卻未回應:“原來你長這樣。”

閣主聞言,立馬去探自己臉龐。才發現麵具不知何時四分五裂,散落在了肩側。

他極力想要隱藏的麵孔,就這麼大喇喇顯露出來。

閣主心下沉去。

沈星叢:“既已輸了,就把幻境解了吧。”

閣主看他表情,遲疑:“你不認識我?”

沈星叢奇道:“我為何要認識你。”

閣主沉默片刻,繼而移開視線:“……已過去這麼久了。”

從百荒魔域逃走,再來這凡間界。彈指之間便已是數百年。而他日複一日猶如老鼠一般四處躲藏,惶惶不見終日。

沈星叢不解他意。

在他看來,這名閣主長相與其他魔修並無太大區彆。皆是魔紋纏身,皆是有一雙異於常人的眼瞳。

隻不過相比其餘魔修,這人瞳色是近乎於血的鮮紅,令人莫名不敢直視。

沈寒淩此時也走近過來。

他方才瞧見一切。

親眼看著這名男子魔怔一般,忽然滾趴在地大喊大叫。聲音淒厲淒慘,猶如困於地底深淵的惡鬼。最後又自顧自掐住脖頸。

那股瘋狂姿態,他在旁邊看著也覺得可怕。

這些是沈星叢做的。

他不了解幻術,可他深知元嬰修為絕不至於能做到這種地步。

何況方才明明已消耗許多靈力,卻仍能在最後關頭使出如此術法。說明靈力浩瀚,深不可測。

而迄今為止,除了他師父天道宗宗主以外,他從沒見過第二人。

沈星叢不止是元嬰期?

他躊躇著想要與沈星叢搭話,卻見人先一步轉頭看來。朝他一笑:“你還好吧?”

這笑容平和,與平常並無兩樣。

但看在沈寒淩眼裡,心底卻生出一絲不同尋常。

因這人實力強勁,卻不驕不躁。

分明是同一人。但在了解對方真實水平後,總覺那親切笑臉有些深不可測。

沈寒淩心中微動:“無事。”

沈星叢:“待陣法解除,一會兒就一起用縛靈繩綁了吧。你可帶回天道宗。”

沈寒淩搖頭:“人既是你捉的,應帶回逍遙門。”

逍遙門?

當聽見這三個字,閣主終於有了反應。

他這才注意到沈星叢衣領製式。撐身坐起,眼神變換:“你是逍遙門弟子?”

沈星叢看去:“怎麼,你聽過?”

閣主:“……”

閣主:“我可解此陣。但我不會跟你們去靈淵洲。”

沈星叢:“這不是交易。你若不解,我現在就可殺了你。”

閣主:“那就殺了我。”

沈星叢一愣。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威脅一次,卻完全不起作用。

魔修都不怕死的?不應該啊。

而另一邊沈寒淩已經抽劍而出,劍尖直抵閣主脖頸。

閣主眸色一凜,但依然未鬆口。

沈星叢倒也理解為何魔修如此抵觸。畢竟他們將人抓回以後,將會一直囚於地牢深淵,從此不見天日。

說不定還要嚴刑拷打,逼供秘密。

正統修士心憫眾生,唯獨對魔修絕不留情。

“……”

沈星叢心中升起矛盾。

他自己分明也是魔修,對待魔修態度卻與其他修士一般,先入為主,認為不可饒恕。

若有朝一日事情輪到自己頭上。身份暴露,同門修士是否會相信他的話?

還是以為他與從前那騙了蘭瑾先生的魔修一般,是想借機屠殺門人。

他見沈寒淩劍身已要劃破那人脖頸,伸手製止:“等等。”

沈寒淩一頓,抬眼看來。

沈星叢猶疑:“我有話想問。”

沈寒淩:“問什麼。”

“問……”沈星叢道,“為何不在百荒魔域待著,要跑來凡界。”

沈寒淩:“你是覺得他彆有所圖?”

沈星叢:“差、差不多吧。”

沈寒淩覺得沈星叢果真是心思縝密,放下了劍。

沈星叢全然不知自己在男主心中已完全是世外高人的形象。原以為還要多費些口舌才能勸下,不禁有些出乎意料。

“彆有所圖?”

此時聽見身下人嗤笑,“我安分在凡界待著。若非你們,恐怕一輩子也不會動用結界。這不過一個小小的尋歡作樂之所,還能有什麼所圖?”

沈星叢:“那你為何要設下如此危險結界。凡界有這麼危險?”

“自然是以防萬一。”閣主掀了下眼皮,“若非最後關頭啟動此陣,恐怕我已被你同門殺了。”

殺?

沈星叢一愣。

他隻是讓蕭霖去捉人,並沒讓下殺手啊。

沈星叢皺眉:“定是你先出手,他不得已才還擊。”

閣主:“你倒是信他。”

沈星叢:“……”

此人不像在撒謊。他開始有些動搖。

閣主繼續道:“自我來凡界以後從來是安分度日,更從未傷過一人。就因我是魔修,便不分青紅皂白要殺掉?”

沈星叢:“這……”

“彆裝無辜。”沈寒淩在一旁冷言,“你手上就從未沾過鮮血?”

閣主紅瞳色澤變化:“那你們又待如何。”

“追殺魔修,圍剿靈獸。自以為是天道正義,高高在上。於你們而言,沾血就是天經地義?”

沈寒淩:“詭辯。”

閣主輕笑一下,不再多言。

局麵陷入僵局。

這魔修貌似真不怕死。若他們非要抓人回靈淵洲,恐怕最後會落個魚死網破。

沈星叢皺了下眉,喚出靈繩捆綁此人,強行將其拖拽起來。

“先帶我們出去。”

閣主一動不動。

“後事再議。”沈星叢道,“但你若現在不聽我的,是還想嘗嘗方才幻術?”

聞言,閣主身體一僵。貌似憶起方才生不如死的痛苦,終於點了下頭。

他轉頭看來,神色複雜:“你究竟是何身份。如此高的修為,難不成是逍遙門宗主?”

沈星叢:“你看我像麼。”

閣主上下打量他一番,收回視線:“不像。”

因宗主不可能如此天真。

陣法一旦解除,便再無挽回餘地,隻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因此他哪怕是冒險,也絕不能鬆口答應。

但現在不同。即便帶這兩人出了幻境,要等找到陣眼仍需時間。

此間空隙,他得想想逆轉之法。

三人朝前行去。

分明同樣是一片黑暗,閣主卻知方向一般,時不時轉向。

不過半柱香,他們便離開了那無窮無儘的幽暗之所。

映入眼簾一道長廊,不知延向何處。腳邊就是樓梯。往下看去,隻見底下東倒西歪躺了數人,似都已陷入幻境。Θ思Θ兔Θ網Θ

這裡是醉香閣內。

沈星叢回頭,想瞧瞧方才來向。卻見身後亦是長廊,因經曆過打鬥,窗戶孤零零墜著,牆麵崩裂,一片狼藉。

沈寒淩:“在看什麼。”

沈星叢回神:“不、沒什麼。”

他選擇先去尋找陣眼,而非去救蕭霖。

因他不想讓沈寒淩察覺蕭霖異狀。話雖如此,心中仍是有些在意。

畢竟他在裡邊尋了這麼久,卻仍未發現蕭霖蹤影。

蕭霖欲念之中,他本人究竟是何般存在?

“什麼也沒有。”

忽然聽見這話,沈星叢不由抬眼。見閣主扯著嘴角:“那裡邊什麼也沒有。你就算想回去找人,也是白費工夫。”

沈星叢皺眉:“什麼意思?”

閣主:“意思就是,那人欲念之中連自己都不存在。”

沈星叢:“……”

“這般黑暗不詳之地,”閣主斜眼看來。

“此相對比,究竟誰才是真正的‘魔’?”

白光閃過以後。

因太過刺目,蕭霖下意識閉眼。之後便不知到了何處。

一冷清冷寂之所,入目之處儘是漆黑。

他似懸浮於天,又似潛伏於地。既存在,又不存在。

周身仿佛被困住。想要掙破,卻不得其法。

這種感覺說不上難受,卻也說不上有趣。就如他平時一般,無論遇見什麼,都不會有太大情緒波動。

這麼看起來,就這樣一直保持現狀似乎也並無不可。

於是沒有任何動作。

沉浸,沉靜,沉寂。

直到平靜被打破。

有人來了。

他起初並無反應,依然徜徉在暗中。而後當聽見那人呼喚自己名字,才察覺音色熟悉。

猶如死氣沉沉的深潭中投進一枚石塊。先是無聲水花,繼而泛起陣陣漣漪,無邊擴散開來。

蕭霖睜開了眼。

黑暗之中映入一人身影,高冠束發,麵如冠玉。不知在尋找什麼。

接著忽地一頓,低眼下望,指尖似有絲線懸浮纏繞,連接幽深之所的另一處。

然後,徑自循著絲線方向飛身躍去。

因速度之快,引得衣袍鼓起,衣衫獵獵作響。

護於一人身前。周身金光跳躍,襯得容貌愈加俊秀,猶如神祇。

“……”

甚至連這周身黑暗也被那金光映亮。

如墨般漆黑的雙眸注視著那一方向,豎瞳微縮。

……師兄。

第49章 尋求

愈靠近陣眼, 幻境便越不可捉摸,也最難解。

沈寒淩行在其中,好幾次差點又陷進去。千鈞一發之際再被沈星叢喚醒。

“……抱歉。”

沈寒淩從未想過, 自己有朝一日竟也會成為拖後腿的存在。

沈星叢:“你不擅幻術,如今又靈力虧空。沒有抵禦力很正常,無需道歉。”

雖說安慰之語,但沈星叢越是這麼說, 沈寒淩便越是感到難堪。停下腳步:“我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