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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38 字 6個月前

口講話。

青年放輕了聲音問他,似乎是拿不準這個問題他問出來會產生什麼後果,但他沒有過多猶豫,依舊讓祁牧安把話聽的一清二楚。

他問他:“你後悔麼?阿隼。”

他略顯局促地抿了抿嘴,似乎是沒給人立馬回答的時間,又似乎是怕人回答出來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他飛快補上下一句話。

“這裡是你的家鄉,那人也是你軍中一同出生入死過的兄弟,而如今你卻和我一起走上了會遭諸多人譴責痛徹的路。”

“於他們而言,我是敵人,是該讓他們憎惡、攻占了他們城池的掠奪者。而你在我身邊,或許幾十年之後甚至百年後,這裡的人們在史書上仍然會在你身上加之通敵叛國的罪名。”

祁牧安卻忽然輕笑出來,仿佛勃律方才說的他並不在意,隻是一場玩笑。

“心情好了就叫我阿隼,心情不好就叫我祁牧安。”他臉從勃律的膝上抬起來,微微仰頭看著青年打趣道:“我的小殿下,可沒有你這樣稱呼人的。”

勃律繃緊雙?唇,盯著他沒有開口。

祁牧安漸漸收起嘴角的笑意,直起身在心裡歎口氣。

“我不後悔,也從未後悔過。”他鄭重道,“大慶早已不值得我留戀,而我背上也早就背了叛國的罵名。背一年是背,背十年是背,背五十年一百年也是背……”

“可這大慶早就不是我想要追求的能讓中原一統祥和大慶了啊。”

男人專注地望進勃律的眼底,宛如許下千金誓言一般道:“我現在追尋的唯有你勃律一個。”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戌時末,大慶皇宮內,李玄度從東宮走出來,一言不發的抬腳朝著大慶皇的寢殿去。他身後齊齊跟著一排無聲的侍女和中官,個個低垂著頭,就連呼吸都極輕。

他拐過彎繞的宮內長廊,步伐沉穩的最終停在了皇帝寢殿外。剛準備要吩咐人推開殿門進去,怎料下瞬卻被站在外麵陪在老皇帝身邊的年邁中官攔住了動作。

這位老中官早在多少年前就已從皇帝身邊倒戈,是當今陛下`身邊李玄度最為得力的心腹。他跟了這位太子許多年,為其做了不少參和朝廷之事,還助李玄度給老皇帝下藥,成了現在這副躺在榻上動彈不得不人不鬼的模樣。

他早已心知肚明麵前的人是掩在羊麵後的豺狼虎豹,是如今大慶裡隻手遮天最為尊貴的人,登基帝位乃遲早的事情,唯有追隨太子才是能繼續活下去的方法。

老中官遠遠的就看到了李玄度走過來的身形。他在男人停下腳步的霎那間就抬腳迎上去,俯身行禮,趕在開門之前低聲對其道:“殿下,三殿下在裡麵。”

李玄度抬手製止了身後胖男人的動作,讓其退回站定在了原位。他的眸光意味深長地越過中官看向其身後關合嚴絲合縫的殿門,眼睛仿佛越過門框瞧見了裡麵的人。

許久之後,就在他身前的中官額頭開始冒冷汗時,李玄度終於開了口出了聲。

他冷笑一嗓,沉聲自言自語:“一個早就算不得皇子的人,還在這給孤上演父慈子孝的話本子。”

老中官的腰又往下哈了幾度,謹慎說:“殿下,需要老奴將三殿下叫出來嗎?“

“不必,孤就等他出來了再進去。”李玄度說完,身子折開走向下麵院中的石桌凳旁邊,袖子揮開掀開衣擺,頂著頭頂的月色坐在了微涼的石凳上。

身後的宮女們見他坐了下來,趕忙端來茶水點心擺在他麵前,之後默不作聲的退到周圍等到侍候。

李玄度端詳了一陣手邊的兩盤糕點,沒有動,隻是端起斟滿的茶水一口一口抿著。他神態自然,耳朵卻豎起來聽著身後殿內的響動,心裡猜忌老三會在裡麵和他們的父皇說些什麼。又是會做些什麼。

他一口口抿著茶水,不知過了多久,玄一現身來到他身旁,俯身低語:“殿下,信鴿沒有飛回來,應該是被發現了。”

李玄度似是早就有所預料,並沒有太過惱怒和驚訝。他擱下杯盞,笑了一聲:“他們的動作也挺快的。”

他想了想,覺得甚為有意思,於是偏首問玄一:“你說,小安會顧忌軍中交情不殺他嗎?”

玄一抿了抿嘴,如實道:“屬下不知。”

“孤覺得他不會。”李玄度對於他的回答並不感到生氣,反而笑得很輕鬆。

玄一拿捏不準李玄度的心思,於是自己並沒有選擇繼續這個話題。他給了李玄度另一則消息,說:“還有一事,殿下,六殿下悄悄從嶽城出來了,此刻正在回京的路上。”

李玄度的眸光驟然冷凝。他斜睨瞧著月色下院中的一朵奄奄一息的花,一息之後問:“什麼時候的事?”

“六殿下離城半日城中的人才收到消息。”

李玄度沉下麵孔,暗罵了一句:“人都在路上了才告訴孤?”

玄一一驚,忙跪下請罪:“殿下恕罪。”

“你的人,你該怎麼處置孤沒心情問。”李玄度冷言道,“孤隻要知道,他回來是要做什麼?”

玄一拿出一封信呈上前去:“六殿下似是早就知道有人在暗處監視他,於是在軍帳裡留下了一封信……信上說,他要見陛下。”

李玄度沒有接,睨著玄一手上打開的信,冷眼緘默半響,忽地笑出一聲。

“那就讓他見上最後一麵吧。”李玄度笑了幾聲就收了嘴角。彼時恰好身後傳來殿門被人推開的聲響,緊接著,守在殿外的老中官的聲音就傳進了他的耳中。

“三殿下慢走。”

李玄度聞聲回頭望去,隻見一個坐在四輪車上的男人被身邊兩人小心翼翼從寢殿的門坎裡抬了出來,連人帶車一起放在長廊的石磚地上。

四輪車上的男人出來後明顯看見了院中的身影,可他卻隻是淡淡掃過去一眼,猶如看見生人一般,可眼神裡卻隱隱含著憎意。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沒做多停留,自己轉動身下四輪車的軲轆吱呀吱呀離開了皇帝的寢殿。

李玄度注視著三皇子離開的背影,卻是什麼也沒說。他譴下玄一,叫人都在殿外等候,獨自一人踏入老皇帝的寢殿。

殿門合上之後,誰也不知道這位太子殿下在裡麵做了什麼,殿內靜悄悄的,比三殿下在的時候還要靜默。直到半個時辰之後,他方才出來。

兩日後,接替駐守攻打下來的芸城的西北東越兵馬抵達,比預計時間足足提前了一日。

餘小將軍得到消息的時候很是驚訝,當即急匆匆地從帳中出來迎人,可誰知來人為首的不是信上表明的將領,竟是他的長嫂鐘雲晗,身後跟著西北軍內的十幾,也不知道是怎麼說服亦或是瞞過餘老將軍隻身前往這裡的。

小餘將軍上前一問才知,鐘雲晗是今早先行一步,快馬加鞭提前趕來的,其餘兵馬估摸需要在晌午之後才會到達,那位信上的將領彼時正率軍遙遙前來。

他們幾人入了軍營,便當機立斷劃出空地,搭起軍帳。然而沒過多久,二人還沒說上幾句話,鐘雲晗就雷厲風行地掏出一卷東越皇的手諭,說要進城見芸城大慶的地方官。

祁牧安和勃律得到消息的時候不過離鐘雲晗抵達才不到一個時辰,轉而他們就聽說這位女子又出了軍營,在小餘將軍的陪同下進了後方已然被他們東越攻打下來的芸城。

他們誰都不是東越人,狼師也對這處隸屬於中原的城池沒有半點興趣,於是都是隻聽了一耳,見不見這位前來接手芸城的女將並不必要。△思△兔△網△

可是他們二人沒有料到,當日午後,與之一起到達這裡的,還有另一個自東越京城而來的意想不到的人。

來人的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軍營外,卻被士兵攔了下來。他隻好露出手中的令牌,交由士兵執著進軍營遞予祁牧安。

士兵是東越人,識得這塊令牌的貴重,不敢怠慢,問了一圈之後急忙尋到狼師主帥的帳子,將手中的令牌交予裡麵的祁牧安,告知他外麵有人要見他。

勃律隻覺得這塊東西眼熟,好似在哪見過,但卻記不得是在哪個地方見過。於是他盯著祁牧安變化的神情,過了半響皺眉問:“是何人?”

“元胤的人。”祁牧安細細端詳一番,確定是元胤的令牌,這才落下手看向他答。

勃律想了想,惑道:“鐘雲晗已經到了,現在來的這人是什麼情況?”他說完停頓下,方繼續道:“莫不是知道你從大慶出來了,急著要你回去?”

“我沒收到元胤的消息。”祁牧安蹙起眉,想了想到底還是從軟墊上起身,不敢隨意把人放進來,便打算親自去營外瞧瞧來人是誰。

勃律擔心元胤跟著他也往外走,二人才將離近轅門,就看見外麵停著一輛馬車,車下還站著一個男人。

祁牧安隻看了一眼,就飛快抬腳往那人的方向走。走近了,微微彎身,手一疊作輯道:“公公怎麼來了?”

“祁將軍。”來人正是元胤身邊跟了許多年的老中官。他見到祁牧安,也不拐彎抹角,當下就從袖中掏出一個物什來遞給他。

“陛下聽聞你奪回了原屬於你的東西,很開心,遂叫老奴以身相護,親自送來這個。”說完,他把手上的東西往前又探了幾分,示意祁牧安接住。

祁牧安看到老中官遞過來的東西的一瞬間就已經愣住,在原地怔了許久才緩緩抬手接過。勃律在他旁邊把這塊物什瞧得萬般清楚,此刻深深皺眉,同樣對元胤的做法感到疑惑。

“昌王令?”他看了看對麵的老中官,想要從對方的神情上揣測出遠在京城龍椅上的元胤的心思。

祁牧安呢喃作答:“是……是昌王令……”他拇指細細摩挲著上麵的紋路,按在缺失了一小塊的空槽上,拇指停留須臾,之後移開,一點點撫過另外幾塊鑲嵌在其上突起的令符。

老中官也不久留,見他收了東西,自己這趟緊趕慢趕的路程便算完成,當即便要離開。

他道:“此地太過危險,老奴還要趕回京城陛下的身邊服侍,不能久留,這便回去了。”

勃律率先替祁牧安開口道:“小王讓小餘將軍派人護送公公回京。”

老中官尋思少頃,似是在腦中回想了一下這趟從攻打下來的官道一路進入東越的情景,於是應了下來。

勃律的動作也很快,小餘將軍還陪同鐘雲晗在芸城內,他便找到他們的副將告知了此事。胤承帝身邊的人他們身為君臣自是不敢輕視,不一會兒就從東越的兵中調出幾人,護送著中官上了馬車返程。

勃律和祁牧安回到軍帳中,青年在坐下之前看眼祁牧安還牢牢握在掌心裡的東西,他頓了頓,說:“元胤是個會收攏人心的人。”

這時候送來昌王令,物歸原主,便是要讓祁牧安牢記住他這個情,好之後為他效力。

祁牧安長長歎口氣,從懷中掏出勃律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