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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300 字 6個月前

視線,看著阿木爾難安的樣子,半響之後沉聲答道:“好,我去。”說完,他又難以放心地瞟向帳子,似是不放心裡麵的人。

阿木爾也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之後說:“你放心,我會在這裡守著他。”

祁牧安略一點頭,問了許言卿帳子的方向,提腳朝那邊走去。

帳簾被人掀開的時候,許言卿正窩在一團軟墊上悶著氣。冷不丁聽見聲響,他嚇得驀地扭頭看過去,瞧清楚踏進來的人是誰後,原本緩和了許多的臉色再次唰地肉眼可見的黑沉下來。

他不歡迎來人,沒好氣道:“你來乾什麼?”

“來道歉。”祁牧安答得十分坦然誠懇,也不等對方想不想讓自己進來,三兩步就走到了許言卿的身旁。

他邊在男人對麵的軟墊上坐下邊說:“方才是我太焦急了,出言不遜,還望神醫莫怪。”

許言卿斜眼瞅著他冷哼一聲,仍然沒給好臉色。

許言卿也不等他說話,就要把手搭在自己的衣衫上,和氣說:“不知神醫能否看看我身上的傷?”

許言卿睨著他飛快掃了一眼,想要回絕:“你好的很,氣色紅潤,精神十足,都能再出去蹦上個三尺高。”

可他還沒說完,就看見祁牧安已經自顧自利索地把衣袖撩起來露出胳膊上微微透了半星圓點血跡的細布,當即眉毛突得一跳。

他指著人,聲音大了幾分,氣道:“就這麼一點小傷你還來找我?你是不是在折辱我?”

“怎敢。”祁牧安答得頗為真誠, “這一點傷就能使我手裡的劍偏移小半寸,現在這種關頭,隨時都有可能上戰場,還是儘早恢複如初的好。”

他把手臂搭下來,抬手還要去解衣繩,注視著不到兩尺距離外的許言卿,委實懇誠:“神醫這裡的藥一定比軍中的要珍貴數倍,效果良佳,若能求得實屬我之幸。”

“你可真是講了一出鬼話。”許言卿咬著牙槽聽出他話中的拙劣,知道他意不在此,瞅著他那張假裝露出想要求藥的渴望神色,問:“你到底要乾什麼?”

祁牧安這回沉默了一息,說:“來拿藥的。”

“放屁。”許言卿罵了一句,但還是去身後一堆瓶瓶罐罐裡摸了一遍,也不要祁牧安解細布讓他仔細端詳傷口,趕忙拋給男人一個瓷瓶,製止了他的動作。

“給你簡直浪費了。”他告訴他,“拿著趕緊滾。”

“多謝神醫。”祁牧安穩穩接過拋來的藥瓶塞入懷中,慢慢把衣袖整理好,嘴唇動了動,像是還要說些什麼似的、

許言卿黑著一張臉看著仍舊坐在自己麵前,半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的祁牧安,盯著他過了片刻嘶口氣,不耐煩地問:“拿了也不走,吞吞吐吐的,我就知道你不是真來找我拿藥的——你到底是想說什麼?”

祁牧安在心中斟酌幾句,想著該怎麼說才不會惹許言卿生氣。但想來想去,他還是忍不住直言想要知道勃律現在身體真正的情況。

他聽阿木爾那番話說完,後知後覺也有些擔心勃律的身子其實很糟糕,是許言卿依了勃律的意思要瞞著他們。

於是他沉聲詰問:“他嘔血當真是無礙嗎?”

許言卿嘖口氣,就差跳起來去打他:“我說了,無礙無礙,你還一個勁兒問什麼問?他深吸一口氣,把脾氣壓下去對他講道:“他那血在體內積壓許久了,我正犯愁怎麼讓他吐出來,如今趕巧了,咳出來就沒事了。”

祁牧安仔細觀察著許言卿的神情,觀察了許久都沒發現破綻,這才終於放下半顆心,心道看來他說的是真的。

他%e8%88%94了下唇,換了一個問,問出阿木爾想要知道的事情:“兩個月前你在草原看見勃律的時候,他那時是什麼樣子?”

許言卿看著他突然靜下來,眼睛直勾勾向前瞧著。

他說:“原來你是找我來打聽他的事的?”

祁牧安頓了一下,這時候他捉摸不透許言卿話中的意思,微微點頭。

許言卿的舌頭%e8%88%94了%e8%88%94上牙膛,低聲嘀咕:“還能是什麼樣子?一副快死的樣子。”

聲音雖小,但是祁牧安卻聽見了。他猛然直立起上半身,著急的想要說話,奈何對方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音。

許言卿身子朝後靠,一條胳膊肘杵在地上,支撐著他坐在軟墊上的身子,問他:“他的事你來問我作甚?我又不是天上的司命,什麼都能知道,你直接去問他啊。”

祁牧安閉了閉嘴,澀道:“勃律他不想讓人擔心,總是大事化小的說。從他嘴裡聽到的,和從旁人嘴裡聽到的,總歸是不一樣的。”

他看向許言卿:“他不願意講,可我想知道他身上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許言卿緘默不再開口,垂著頭盯著麵前小幾上被他倒了滿杯的杯盞,依稀能看見一汪水在杯口小心翼翼地浮著。

祁牧安看他如此,心下了然,作勢便要離開。

“既然神醫不願意講,那便當我從未開過口。”他站起身,作揖要離去:“叨擾了,告辭。”

男人的身子將將轉過半寸,軟墊上的人忽然開了口叫住了他:

“等等。”

祁牧安停下,轉首看他。

許言卿的舌頭在嘴裡掃蕩了一圈,視線卻仍然看著桌麵,半響之後他對祁牧安說:“我沒騙你——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吊著一口氣,是真的快死了。”

祁牧安驀然僵住身形,但沒打斷他的話,眼睛直直看著他,聽他說下去。

許言卿回憶著,講道:“我被人叫道帳子裡,第一眼就看到他身上糊的到處都是血,臉上手上的熱水擦了好幾遍都擦不掉,跟染上去的似的。”

“他身上到處都是傷,最深的傷口是在肩膀上,那是一種野獸拖拽撕咬出來的傷口,肉翻出來,深可見白骨。”

他眼睛這時稍稍偏移,往祁牧安身上落了落:“這個傷應該是和某種野獸進行過生死搏鬥留下來的,雖不會立刻斃命,但常人帶著這一身傷根本無法穿越廣闊的草原,早晚都會因各種原因死在半路上……”

“可他卻拖著一條命強撐著走了回來。”

這時候,他看上了祁牧安的眼睛,看見男人眼裡的驚愕和像是感同身受的痛楚。

他雖然沒聽勃律親口講這些,但他看到了勃律對他並不隱瞞的那一身新傷,當時能猜出個七八分,卻未曾想是這樣淒慘。

許言卿很快就把視線收了回來,對此習以為常,繼續道:“除了這個,身上還有已經有了些時日、不算新、起碼有半月有餘的利刃所傷的傷口。這些傷處理的太草率,手法不得當,讓他斷斷續續引起了小半月的高熱。”

“也不知道他到底燒了多少天,或者知不知道自己在發高熱,總之到我手上的時候整個人滾燙,醒過來沒傻掉簡直萬幸,是神仙保佑了。”

許言卿終於說完,長長歎口氣,感慨道:“他能活著回來真是命大。”歎完,他又苦笑:“不得不說,他這樣的人,我這輩子就沒見過。”

“這毅力讓我難得的刮目相看,著實佩服。”

第三百二十一章

“還有一事,看樣子你還不知道。”許言卿看著祁牧安,話音停頓了一會兒,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下,慢慢道了出來。

他說:“他體內的蠱毒沒了。”

祁牧安立刻怔住,感到不解,旋即一想又不對,往前邁了一步,心裡不安,急促質問道:“什麼意思?你不是早就為他解完毒了嗎?”

許言卿抬起一隻手手掌朝向麵前頭頂的男人,示意他停下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身子稍稍朝男人那方轉了半寸,兩手一攤說:“意思就是說——母蠱死了,他身體裡的子蠱也死了。”

說完,許言卿放下手搭在膝上,不給祁牧安從中思考的時間,解釋說:“之前我和你們說過,我隻能解毒,解不了蠱。”

“是。”許言卿緩緩點頭,這話他從當時記到現在。

“這些年這個蠱在他身體裡一直沉眠著,這輩子遇不到母蠱,子蠱就不會蘇醒。”許言卿暗罵了一句,嘟囔起來:“哪想會這麼巧,竟就讓他遇到了母蠱。”

祁牧安愣了愣,方才慢慢回過味兒來。他仔仔細細琢磨了一遍這句話的意思,忽地聽明白了。

他有些急躁,心情也有些衝動,想從中知道的更詳細些,可許言卿卻對此以示無能為力。

男人淡淡說道:“更詳細的他沒有和我講,我也不想聽他那些碎事兒,總之與我無關。不過看他說話的意思,應該是在回草原的路上單槍匹馬遇到了什麼人,恰巧那個人就是母蠱。然後他把人殺了,母蠱自然也就死了。”

祁牧安微微啟唇,眼神虛浮落在某一處上,低聲喃喃:“所以母蠱是哈爾巴拉……”

“你在嘀咕什麼?”許言卿皺眉看著他的口型,沒聽到聲音。

祁牧安驀然回神,重新看向許言卿,抱著一點希望問道:“那他現在……”

許言卿知道他想說什麼,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我還是那句話——毒在身體裡捱了三年之久,無論這蠱死不死,終究都還是有影響的,不可能完全複舊如初。”

祁牧安再一次閉了嘴,沉默下來。他把方才浮起的激動咽了回去,澀澀道了聲謝。

“多謝神醫願意告訴我這些。”

許言卿哼了一聲,把身子折回去,執起杯盞微微倒掉一點杯口的水,隨後擱到唇邊抿了抿。杯中的水還帶著一點點溫熱,他把水咽了肚,之後才說:“我覺得你和他之間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有些事情交代給你還是比較可靠的。”

他落下手臂,在小幾上磕了磕杯底:“又是高熱又是刃傷,兩個都是能要人命的玩意兒,他沒死就不錯了,不養個一月有餘好不徹底。”

“你要是能管得住他,最近就彆讓他再跑出去了。原本我就是想壓他安安靜靜修養個一月兩月,待身子好透了再去玩命,誰知一個沒看住就讓人跑沒了影。”

這時候,許言卿倒真像是一個恪儘職守的好大夫。

他重新倒了一杯水,端起來置到唇邊遮住自己的半張臉,一口一口喝著咽下去。

祁牧安這回靜了許久,在帳中又站了足足有五息,才堪堪抬起胳膊作揖,欲要告辭離開。

“我知道了……多謝神醫告知。”

許言卿擺擺手,讓他趕緊出去。

祁牧安從帳子裡走出來,慢慢垂下掀著帳簾的手指,把兩片簾子在身後合在一起。他在夜晚下往前走了不到十步,突然定住腳跟,抬頭仰望著漆黑一片、無星的夜空。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之後長長籲出口濁氣。祁牧安垂下頭看著腳前的地麵,愣神半響。

營中稀少路過的幾人詫異的看著他一個人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可誰也沒敢上前去問。不久之後,祁牧安自己回了神,再次吸一口,抬腳向著勃律的帳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