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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42 字 6個月前

,急忙把思緒從二人的談話聲裡拽出來,大手一抬,趕巧時機地抓住了勃律的胳膊。

也就是這一刻,他二人拉近了距離,祁牧安看清楚了被燭光的暖色掩蓋下去的青年麵色。他瞬間焦急起來,嘴裡對手裡的人喊道:“勃律,你臉色很不好。“

“我沒事……”勃律蒼白著臉色輕輕推開祁牧安的手,站在原地閉了閉眼緩了片刻,才重新邁開腳步繼續朝前走。

然而他這腳步還沒走出多遠,突然就感覺一股鐵鏽腥氣從肺腑迅速湧上喉嗓。他腳下再一次虛晃,這次直接激得他猝不及防的半彎下腰身,手中的燭台也重重跌落在地上,一隻手掌用力捂住他的口鼻,似是想要堵住什麼。

他聽見周圍有人在焦急喊他的名字,一遍遍喊他,喊得他很想去看去回應,但意識已然漸漸模糊。在閉眼倒下的最後一刻,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掌上攤開一片血跡,觸目驚心。

軍營裡隻有一處無比安閒自得。許言卿坐在狼師專為他辟出來的一個獨座帷帳離,翹著退斜著身子悠哉倚在椅子裡,吹著茶盞品著熱茶。

他把滾燙的茶水置在唇邊,嗅著茶的芳香輕輕吹著熱氣,剛想抿上一口,突然帳口處一道極大的動靜驚得他嚇了一大跳,手裡的茶盞沒拿捏穩,滑著從手指間翻了下去,茶盞口扣在他衣服上,熱茶全部傾在了他腿上的衣袍布料上。

他被燙的嗷一嗓子跳起來,把茶盞拍掉,拎著濕漉漉的衣衫使勁甩了甩,之後怒瞪著帳口的方向。

哪曾想他剛看過去,胳膊就被來人狠狠抓住,隨之就把他往外麵拽。

來人也不解釋,焦急的嚷著要把他帶出去:“快走!勃律暈倒了!”

許言卿一聽“勃律”這二字就忍不住皺眉擰臉。他使勁去推阿木爾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身子用力往後倒,想讓前麵人停下來。

他厭煩道:“急什麼急,有我在他又死不了。”

可阿木爾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力氣也比他大,半拽半拖得就把人拉到了帷帳簾子前,眼瞅著馬上就能掀簾出去。

許言卿拍著阿木爾的手怒聲嚷嚷:“誒呦,簡直急死你了!趕緊給老子鬆手!”

阿木爾什麼也不聽,繼續拽著他,三兩步就把人拉出了安然的帷帳。

“你彆扯我!彆扯我!胳膊要被你扯掉了!”許言卿一路上高聲嚷嚷,惹來軍營裡諸多人的目光,直到他被阿木爾拖進勃律的帳子,他才甩掉這人的手掌。

許言卿立刻掀開袖子看著自己胳膊,果不其然,上麵躺著一個五指印,十分奪目。

“殺千刀的。”他罵道,狠狠撂下衣袖。

這一抬眼,他就看到了裡麵踏上露出的人影。許言卿對勃律簡直是萬分的不耐煩,此刻看到人安安靜靜躺在上麵,先不是關心病情,而是皺起臉,把人罵一通。

“這是怎麼了?”心裡把自己罵順暢了,他才提腳走過去,邊走邊懶散問周邊人。

榻邊坐著的男人立刻起身把他迎過來,開口的語氣聽上去十分慌張焦灼:“他突然就吐血昏過去了。”

許言卿在昏迷的勃律身上看了看,診了診,才收手下言道:“他的傷本來就沒好透,又急火攻心,趕著帶兵出去,幾日下來沒有休息好一天,日日繃著神經,簡直傷上加傷。”

他瞟眼一旁盆中水裡飄著的帕子和一抹暈開的紅,說:“不過這一口血吐得倒是好,把身體裡積壓多日得全吐出來了。”

“得了,讓他睡吧,多睡睡,好得快。”說完,許言卿就要站起來走。

可他剛站起來,身後就被祁牧安擋住了去路。許言卿看了一眼就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頓時不悅。

他看著麵前的男人語氣生冷:“你還不信我的話?”

祁牧安抿了下嘴,回道:“不敢不信神醫的話,隻是您未免太過敷衍了。”這人隻草草看了一眼把了一下,就斷言這種話,在他看來簡直不負責任。

可這一句話把許言卿惹火了,他黑著臉就差跳腳指著祁牧安的鼻子罵:“老子自小學醫術,深得藥穀真傳,我斷言的每一個字都錯不了!你這是在質疑我的醫術,在質疑藥穀的名聲!”

他點著榻上人喊:“我說他活他就得活著,我說他死不了那他就是死不了!你一個什麼也不懂的人,有什麼資格在我麵前叫嚷?給老子滾開!”

祁牧安被許言卿毫無防備的一推腳下趔趄,避開身形,讓許言卿氣呼呼得離開榻沿。

但到底還是人好,許言卿皺著眉快要走出帳子的時候,身子再次停下來,轉過頭來指使這帳中的另一人,吩咐道:“把藥給他煎上。”

阿木爾連連答好,看著人走出去,才慢吞吞來到祁牧安身前。

“你太緊張了。”他說。

祁牧安抹了把臉,看著踏上仿佛毫無聲息的人,說:“他已經不止一次這樣倒在我眼前,我怕哪一日他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你能不能盼著點勃律的好?”這麼一聽阿木爾不樂意了,一掌拍上他的背,讓他趕緊把這些話呸掉。

阿木爾去吩咐人給勃律按照許言卿的要求重新煎藥,等他端著碗再回來的時候,卻看見祁牧安一個人站在外麵。

他疑惑卻沒問,喂完勃律藥後,和祁牧安再次從帳中出來,卻誰也默契的沒先開口,誰也沒先離開。

祁牧安和阿木爾並肩站在帳外,九九不說話。直到他們不遠處的篝火劈啪跳了一下,阿木爾才聽到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那些狼是怎麼回事?”祁牧安遙遙看著那邊高大的籠子,站了這麼遠,他仿佛還能看到一道道幽綠的盯著自己的綠光,感覺到裡麵狼的沉重呼吸。

阿木爾在他身邊靜靜站著無聲了一陣,才沉聲開口:“那些和吉勒瓦納都不一樣。”

祁牧安看過來,正巧對上身邊男人朝他瞟來的視線。

“這些狼是遊蕩在北麵的孤狼,就和哈爾巴拉當年抓到的狼一樣。”阿木爾告訴他,“這裡除了勃律,我們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我不是講了信上消息說勃律回到小葉鐵鉈部的時候手裡拖了一張完整的生剝下來的狼皮嗎。”阿木爾語氣平靜,嗓音卻越說越低。

“等他拴著這些狼回來的時候,我們都懷疑他拖著的狼皮是這些狼的狼王的。”

祁牧安一愣:“所以勃律殺了他們的狼王?”

“或許吧。”阿木爾喃喃,“或許勃律現在就是他們的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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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阿木爾微微側了下頭,睨著身邊的男人,打量了幾下他身上,問:“你身上的傷不去找神醫看一看?”

祁牧安一聽,伸手摸了摸掩藏在衣袖下一圈圈纏在胳膊上的細布,說:“算了,不是什麼重傷,無礙。”

阿木爾停頓了一下,歎息一口繼續道:“還是去看一看吧。”他視線若有若無的往身後帳子裡瞟,補充一句:“免得勃律醒來後擔心。”

祁牧安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忽然想起來什麼,略顯疑惑地反問:“許言卿為何會在這裡?”

阿木爾道:“還不是擔心勃律的身子出問題。”他講起來的神情好似對此人感到頗為無奈一樣,說:“這人也是口是心非的很,嘴上說的與他無關,但到底還是心軟跟著勃律從小葉鐵鉈部顛顛地一起過來了。”∮思∮兔∮網∮

祁牧安皺眉:“那個小丫頭呢?難不成也來了?”

“被留在小葉鐵鉈部了,有額爾敦塔娜在照顧。”阿木爾答:“小丫頭一個,跟著她師父到處跑總歸不安全,小葉鐵鉈部一時半響不會被殃及,現下暫且是個安全的地方。”

“這裡是戰場。”祁牧安附和點頭,“其實許言卿現在也不應該繼續待在這裡。軍中有隨醫,真打起仗來無暇顧及他,他在這裡反而不安全。”

這話一出,祁牧安明顯感覺身邊的男人沉寂下來,不再出聲。他等了一會兒,以為是阿木爾沒話要說了,便要捉摸著是不是應該聽他一言去找趟許言卿,可又在這時,又聽到對方開了口。

他聞聲望過來,正好對上阿木爾側首看來的目光。男人說道:“許言卿的樣子讓我有時候真覺得勃律命不久矣,他跟來是方便好收屍一樣。”

祁牧安鎖住眉頭,談及勃律有關的事情他神情立刻嚴肅起來,對男人的這番話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這話怎麼講?”

阿木爾張張嘴,祁牧安眼瞅著他想說的話到了口邊轉而頓住,接著歎息,換了一句說了出來,埋怨道:“勃律自始至終都不讓人省心,很多他身上發生的事兒都得要我們自己揣測了才能知道,他向來不會主動告訴我們,講什麼都一副無所謂、輕描淡寫的模樣,真真是令人又著急又氣惱。”

對此祁牧安深有感觸。他淡淡“嗯”了一嗓,沒有打斷對方的話。

阿木爾鬆了口氣:“不過好在現在有你在他身邊,他願意和你說。你這嘴一張頂我們十幾個,真有用。”

他把目光落向遠處,夜晚的軍營比白日裡要寂靜許多。他的聲音情不自禁低下去,不知是怕打擾了身後帳中昏睡的人兒,還是打斷這外麵一時的寧靜。

他聲音慢慢冷凝,帶有警告意味,對祁牧安說:“我不知道你和那大慶的太子曾經有什麼糾葛,但你若是如今棄勃律而去,整個狼師都不會放過你。”

祁牧安冷下臉,厲道:“我不會。”

阿木爾靜靜看著他,須臾之後放緩語氣,輕聲說:“我也希望,阿隼。”

他說完,深吸一口氣,打算離開。但欲要做的時候身形又停下來,想了想,再次麵朝祁牧安,說:“勃律的情況,你最好還是去問問許言卿,我總覺得他們這次回來在瞞著些什麼事情。”

祁牧安默默想了一下,大概能猜出勃律在瞞他們什麼,恐怕阿木爾他們全都是單單聽了小葉鐵鉈部傳過來的簡略消息,到現在都沒有親眼見過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新傷口,更未曾得知他消失的那一月到底經曆過什麼。

祁牧安觀察了下阿木爾的神情,猜測阿木爾或許就連勃律背上的結疤的刻字都未必知曉。

阿木爾沒察覺到祁牧安的眼神,說完對自己的話感到十分無力:“他不想告訴我們,也讓許言卿什麼都不對我們說。我想或許你去,可以問出些什麼,讓我們也好安心啊。”

男人抹了把臉,抿抿嘴又張開:“勃律身上發生的事除卻他本人以外,或許許言卿是得知的最清楚的一個人。畢竟在巫醫眼裡,隻有傷者身上的傷才能替他們講出所經曆過什麼。”

祁牧安沉默下來,眼睛偏移,從未完全落嚴實的帳簾細縫往裡望,隱約看見榻上勃律沉睡的身影。

阿木爾等了片刻都沒等到麵前人的回答,他氣餒地垂下肩膀,低聲哀道:“算我求你了,阿隼,你替我們去問問吧。”

祁牧安這才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