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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336 字 6個月前

暈染的血花。

勃律在大慶欽安殿外被禁軍團團圍困,一敵多數險險脫身。若是換做是旁人,今夜就真會如李玄度所說逃不出這令人作惡的大慶金宮。可他不是旁人,他是勃律,是憑借一把刀就能征戰沙場的勃律,就算今昔不如幾年前,他自認這天下還沒有哪個地方能困得住他。

想到要把他留下來,看來李玄度並不了解他。

勃律盯著腳下的雨水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就自嘲一笑,慢慢停下來,低垂著頭,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隨後緩緩抬起,摁上額頭遮住雙目。

——他親手把他推開了。

方才他幾番看到祁牧安要衝破團團禁軍來找他,卻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揮開,被李玄度下令一回又一回的逼到外麵。

祁牧安最終也沒能接近他,他從一眾禁軍中找準時機脫身,跳上瓦礫躍出重圍,帶著被背後看不見的尖刃劃開的血口,自屋頂上延著他記憶中來時的方向飛身跑出了皇宮。

勃律深吸一口氣,張口自諷歎喟。

他不應該把他推開,他舍不得留下他一個人,他應該相信他。

他把遮擋住臉的手拿下來,仰頭眯著眼睛看著夜幕中降臨在他身上的雨水,頭腦一時間清醒了很多。

清醒了,方才很多來不及思考的事情就如泉水般灌入了腦海,讓他幡然醒悟。

——祁牧安今夜明眼看就是被李玄度請入宮的,而他在外麵聽了那麼久,李玄度好話說了一籮筐,最終目的卻是要借著祁牧安把他困住。

又或許,他也是真的想把祁牧安一齊困在皇宮。

而李玄度早就知道他在打探大慶皇宮,所以今夜揚言是為了祁牧安進宮體現誠意才放寬了宮中禁軍的巡視,實則是在等他自投羅網。

他算準了他會看見祁牧安,也算準了他會為了祁牧安進來。

勃律再次嗬笑出聲——不愧是曾經相往十幾年的主仆君臣,對對方都熟知的很。

他不知不覺把手摸上%e8%83%b8口,衣襟裡在祁牧安眼底下藏掖了許久的東西被他方才一激動就給扔了出去,現在裡麵空落落的,手下的觸?感隻能感覺到被雨水浸濕的潮濕。

勃律歎口氣,隻是可惜那暗器沒紮到李玄度的臉上。

他頭腦有些暈沉,低頭瞧瞧身上的傷口,皺皺眉,並不感覺傷有多深,但一路走來腳後一連串的都是從他身上滑落的血水。

他咽了咽乾澀的喉嗓,%e8%88%94%e8%88%94嘴唇,卻%e8%88%94到了大片雨水。

就在這時,他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一陣不徐不緩的腳步聲。

此時已經是宵禁的時刻,街道上不應該有人出沒。勃律垂著麵容,在擊打的雨聲中靜靜辨認了一息,剛想疑惑著眯眼,緩慢轉過身望去瞧是誰,卻不知為何渾身上下一陣顫栗,很快心臟劇烈收縮。

他猝然睜大雙目,呼吸一窒,雙手開始不停顫唞,險些握不穩刀子。他錯愕地注視著發抖的手,努力讓自己收緊五指,牢牢把佩刀攥在手心中。

這時候,他感覺身上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寒涼——不是被雨水浸透的寒冷,是令他恐懼的刺骨冰寒。這股寒氣在他身體裡亂竄,鑽著他的骨頭,一個勁兒地往裡麵鑽,細密針紮地疼股股從骨縫裡傳出來,遍布全身,疼的他難以站穩,又給他一種躁動難安的錯覺。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身體裡的東西,不停地想要破出來一樣。

勃律一點點弓起背脊,強撐著自己站在地上不跪下去。他捂上冰寒疼痛的手臂,驅逐不了體內的寒氣和刺痛,又想去捂另一條胳膊,卻依舊無濟於事。

他處在雨中慌亂的萬分狼狽。

就是這個感覺——這個感覺,令他無比畏怯。

他曾經在這個痛苦的折磨下苦苦掙紮了三年——三年時間一次比一次生不如死。

為何——為何還會——

霎那間,勃律想起了許言卿的話,想起許言卿曾說過,若是碰見母蠱之人,他身體裡的子蠱依舊能在催動下蘇醒。

是誰?

來人是誰?

勃律眼前被雨水和夜色的昏沉模糊了許久,才漸漸地瞧清朝他踏來的身影。待那人走到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的時候,勃律驚愕地不住喘熄,腳跟來不及多想,立刻往後一退,手上的刀子便從刀鞘中脫出被他執在了%e8%83%b8`前,顫著指向來人。

他猩紅著眼睛嘶吼著:“哈爾巴拉——”

男子停在了離勃律三步遠的地方,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勃律的反應。他眼睛慢悠悠地把人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遍,就像是野獸%e8%88%94遍獵物的全身一樣。

“那個太子說的沒錯,在這裡果真能遇上你,小勃律。”

勃律重重喘熄,從一絲光亮中他看到了哈爾巴拉暴露在衣服外的肌膚上有幾條明顯的熟悉脈絡,就像是他身上之前毒發時攀延全身的紋路。

他的頭腦從未像這刻十分清醒過,瞪著麵前人吼道:“母蠱——母蠱在你身上——”

“猜對了,是在我身上。”哈爾巴拉抱臂笑道,又朝著勃律邁了兩步。青年見狀忙不迭跌撞著後撤,可身上久違的鑽心的痛苦讓他怎麼都站不住腳跟。

廢物——他心中低罵了自己一句,重新抬簾盯上哈爾巴拉。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遭受這般煎熬,哪曾想哈爾巴拉這個失心瘋的竟把母蠱下在自己身上!

哈爾巴拉步步逼近,在最後快步趕上前,就要貼近勃律。勃律猩紅著眼睛大罵一聲,忍者全身的痛楚凶戾揮刀,阻止哈爾巴拉的前進。

哈爾巴拉見他這般眯了下眼,毫不猶豫再次上前想要製伏他。二人在雨中打了起來,勃律揮刀而上,毫不退讓,身上的疼痛好似沒有讓他有任何影響,他咬爛了嘴唇,血腥刺激著他的感官讓他保持足夠的清醒,讓他能忍著極大的疼痛,隔斷一連串的雨滴,躍身向前,直逼對方人的喉嚨。

哈爾巴拉見狀連連後撤,不再輕敵。他若有所思地在勃律喘著重氣和努力不讓自己微顫的手腕上頓了下,隨後視線移到刀尖的位置上,笑了。

“幾年不見,小勃律,你又有長進了。”

他盯著青年隨著呼吸不斷起伏的身形輪廓,視線描摹著:“聽延梟說在戰場上重新看見你的身影我還很驚訝,我以為你從我身邊逃走應該早就死了,為此還黯然傷神惋惜了許久。”

“為了你黯然傷神。”哈爾巴拉凝視著不說話的身影,笑著重複了一遍。

“你為何會在這裡!”勃律咬著牙根擠出才這句話。

哈爾巴拉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在勃律身上尋找破綻,嘴上的話卻一句不停:“自然是對你思念至深,小勃律。”

他微微歪頭,掛著讓人頭皮發麻的笑:“我們不妨也來好好敘敘舊?”

“敘個屁舊!”勃律大聲罵道,重新執刀直接衝著哈爾巴拉麵門掃過。哈爾巴拉揮刀抵擋,離近的時候,勃律清楚的瞧見他身上的脈絡好像又延長了幾分,更清晰了一點,而隨之而來的,也是他身上更加鑽疼的滋味。

勃律到底是忍不住,緊閉的唇縫裡破出一聲難忍的哀叫,瞬間就讓哈爾巴拉找到了破綻,鬆鬆一刀揮過去。勃律躲避不及,刀子從手中脫落,手腕被哈爾巴拉緊緊固住,整個人被死死困在了哈爾巴拉的臂彎之間。

男人箍著他的雙臂和脖子,讓他如何都掙脫不了。哈爾巴拉湊在青年的耳畔一聲接著一聲的笑,笑得勃律不斷掙紮,大叫著要殺了他。

“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想往哪裡跑?”哈爾巴拉顫笑,“小勃律,你還能揮刀嗎?”

勃律吐出來一堆惡狠狠的話。

哈爾巴拉挑起眉,另一隻手攥上勃律的頭發,迫使人向後仰。他瞧著勃律慘白的麵色,%e8%88%94了下唇,不禁讚了聲:“那小毒師給的蠱真厲害,我現在心裡興奮的很。”

勃律咬牙切齒:“彆以為你吃的母蠱就不會死,你遲早有一天也得死在這蠱毒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哈爾巴拉笑,手指捏著勃律的麵頰,力氣大得很,讓勃律說不出一句話。

“這蠱能給我留時間讓我看看你的蝴蝶骨就好,讓我看看你身上是不是還刻著屬於我哈爾巴拉的圖紋?”

他手勁又大了幾分,勃律一時感覺自己的下巴被他捏碎了一樣。他瞪著眼睛,聽到頭頂上的男人道;“小勃律,你身上一日有我親手刻的圖紋,你就一日跑不掉。”

“跟我回去吧,小勃律。”

第二百九十一章

殿內,有一人背朝殿門坐於矮椅上,一動不動。另一人坐於他對麵,身著華服,頭戴珠冠,手中戀戀不舍地撫摸著一把寶劍,半響之後歎口氣。

李玄度抬頭看向眼前人,祁牧安閉著眼睛坐在幾前始終不和他說一句話,雙手虛握搭在膝上,就連麵前杯盞裡的茶水也沒喝一口。

李玄度看著看著忽地笑起來,視線重新落在手中的劍上,開口說:“小安,這把劍在你手上,甚是好看,孤每次都要忍不住看上許久。”

祁牧安依舊無所動,任憑李玄度一個人說下去。

男子感慨,目光微抬,仿佛真的回憶到了過去。

“那年昌王府紅葉搖曳,孤得了父皇賞賜的赤霄去找你,想讓你教孤練劍。可你說那把劍太沉,孤並不適合,於是你就用這把劍教孤……”

“孤還記得,起初你並不敢答應孤,是孤纏著你說了許久你才答應下來。之後每日孤來找你,我們就偷偷在後院練習,最後此事被昌王知曉了,你為此還挨了一頓打。”

“昌王府是孤這一生見到的最溫馨的地方,比皇宮還要有家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小安你在那裡,陪孤度過了最開心的一段時間的原因。”

“你第一次進宮是孤帶你來的,我們在花池裡摘了一晌午的蓮,被母後劈頭蓋臉罵了一通。你第一次身為昌王子赴宴也是孤把你帶在身邊,從此你就是孤最親近的人。”

談及往事,李玄度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可笑了沒幾聲眼中的笑意就漸漸淡了。

“後來你同昌王征戰沙場,孤就在東宮等你凱旋,便很少再有如那樣的時候了。”

李玄度莞爾一笑:“小安,曾經在昌王府裡的相處時光,孤至今難忘。”

這時,有一人來到李玄度身邊,微俯下`身,附耳同人說了幾句。李玄度臉上的笑意慢慢消退,側眸默了一瞬,小聲問:“那位小王子有消息了嗎?”

原本無動於衷的人在聽到這話的一刻間指尖微彈了一下,仿佛要立刻站起來,但很快他就又壓抑著顫回來落在膝上,眼睫動了一下,到底沒睜開。

李玄度說完似是察覺到了祁牧安的情緒,也似乎是想看看他的反應,於是眸光朝他那方偏移了一下,在看見人仍然閉著眼睛坐在椅上的時候,便收了回來。

來稟報的男人答:“回殿下,我們的人看見哈爾巴拉在勃律逃出去後出現在京城中。”

李玄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