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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310 字 6個月前

勃律麵不改色,坐於馬上並未多做思考,便果斷衝著延梟筆直而衝。二人都是奔著對方的脖子而去,手上的刀均泛著銀光,在黑夜下灼著人的眼睛。

兩人的刀子於馬背上相撞又很快分開。延梟拽著馬繩後退了一步,看著勃律執刀的手眼神飄忽不定,若有所思。

他分明聽說哈爾巴拉把勃律搞廢了,就算現在人還活著,那也不應該能有力的擋下他這一招。

難不成哈爾巴拉當時心軟了?

延梟皺起麵孔,惡狠狠凝著對麵人。正當他審視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勃律的時候,對麵的男子忽地開了口。

“沒想到,我運氣這麼好。追了你們這麼久,竟把你活生生的追了出來。”

“看來你一直都跟在軍中,隻是不敢露麵罷了。”

勃律打量著延梟的穿著打扮,低嘲:“延梟,瞧瞧你,你現在就算掛上了可汗令,穿的人模人樣,到底是一隻早就被父汗放棄的喪家犬。”

延梟猛然攥緊馬繩,傳進耳中的是讓他萬分熟悉的嗓音。

——麵前這個男人當真是勃律,是一個完好無損的勃律。

——哈爾巴拉是怎麼回事!

延梟覺得自己被騙了,被人騙了三年,更加氣憤。他手上的刀不斷顫唞,可他看不見整個牙溝都是刀光劍影,他的眼中現下隻有對麵的男人。

若是他現在抬起頭往左右看去,會發現牙溝上空一箭接著一箭在射出帶著火光的哨箭,隨著箭支撕破長夜,便再會有大批人馬從四麵八方湧進,包裹著他們,將他們困於牙溝內,翻不了身的會是他們。

延梟再次揮刀與勃律打了起來:“整個穆格勒就數你最肮臟!不過是大漠的賤姬所出,父汗對你隻是假麵重任慈愛,實則你最該是那個喪家犬!”

他用力抵住勃律的招式,刀子在他手中靈活轉了一個圈,將對方的刀柄硬碰硬地懟開。

“不過這種人,我替你殺了他,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打了十個來回,勃律的額頭漸漸浮現汗珠,有些略微吃力了起來。他的手肘沉寂了三年,重新運用卻感到了幾絲陌生僵硬,揮武的招式速度也下降了許多。

他隻能憑借昔日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慣性竭儘全力去接下延梟的招式,但並不是長久之法。於是勃律忽地勾起嘴角笑了一聲,破天荒地樂意接從延梟那張嘴裡喊出來的臭話。

“父汗對我到底如何,還輪不到你一個從始至終都不曾被重用過的廢物評頭論足。”勃律一個騰空從馬背上起身,一掌拍開延梟的手臂,刀子堪堪劃著對方的發絲躍過,險些就將延梟的耳朵揮下來。

延梟急忙反手,扯著馬繩避開勃律的刀尖。

勃律在對麵仍舊一句句譏他:“不論父汗揣著什麼心思,利用我也好真的受寵我也好,好歹父汗還重用過我,認可過我,而你呢?你卻一直如老鼠一般縮在穆格勒的犄角旮旯裡,連吱都不敢吱一聲!”

“勃律!你也就是長得好,跟那個歌姬一樣下賤,去一趟烏蘭巴爾,哈爾巴拉就這麼多年都對你念念不忘,父汗為了攻下烏蘭巴爾,把什麼都願意交到你這個籌碼手上!”

這次,換延梟的刀貼著勃律的手臂擦過,帶出一抹血珠。

勃律吃痛,麵上卻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中怒火直燒,衝上了頭頂,正打在他激起的興頭上。

可延梟的眸中卻漸漸亮起得意亢奮的光芒,他這時竟能從勃律的刀子上察出無數破綻,這若是放在年少是絕對不曾出現過的。

看來哈爾巴拉做的一番功夫並沒有白白浪費。

他找到了勃律弱點,就像是拿捏住命脈一樣,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起來。

“勃律,你的手是怎麼了?怎麼顫成這樣?難不成真的廢了?”

勃律狠狠穩住手的動作,不讓手腕跟隨刀子相碰後遺留下來的震晃一起顫唞。他深深喘氣,忽地積蓄起力量,刀朝著延梟掃去的時候帶著強勁的風聲,好似一股風就能將對麵人斬於無形之下。

他低吼:“延梟,你這輩子弑兄弑父,天下喪儘天良的事兒全被你做了,剩下的話,你留著去地下和父汗說吧!”

延梟大驚,未料到勃律還有未釋放的力量,這股刀力比方才要沉上無數倍,他的刀子撞在勃律的刀刃上,竟是反向讓他震得手麻了一瞬間。

他眼睜睜瞅著重新積蓄了爆發力的刀子飛快轉到他的鼻子下眼睛下,他卻隻能驚險狼狽地從刀下拽回一條命。他氣急敗壞怒視著勃律,何曾想此人的刀力明顯不及以往甚至深算下來還不及他,可他就是如論如何何時何地都無法從勃律刀下討到好處。

年少時是,三年前是,如今更是。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正當延梟亂了心神的時刻,勃律的刀子已經穩穩地朝著他的麵門掃來。延梟來不及後撤,馬上就要鑲入勃律的刀中時,突然從身側被人扔來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用身體擋在了他的麵前,也擋住了勃律的招式。

人影痛呼哀嚎,慘叫一聲後斷了氣。

“可汗快走!”吉達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方才的人就是他扔來替延梟擋刀招的。他從馬上重重拽了下延梟,替他拍了馬,讓馬快速奔了起來,二人一前一後飛快衝出了刀光漫天的牙溝。

“吉達!為什麼要跑!”回過神後,延梟坐在馬上怒吼身旁馬背上的人。

“可汗,來日方長,這次情況對我們很不利。”吉達示意延梟看看四周,又回頭看了看在後麵已經甩了刀上的血水步步緊追的勃律。

吉達看著死而複生的勃律皺起眉,隨後不再多想,馬駕得快了些,馬不停蹄地要護送延梟逃出牙溝,逃回屬於他們的領地上。

勃律在後快馬加鞭,沒兩步就追上了落後一截的吉達。他攥緊馬繩,身子在馬上略微傾斜,手上的刀子猛然往左一揮,直取對方的命脈。

然而誰知吉達的身手十分敏捷,與平日裡跟在延梟身邊畏畏縮縮的模樣全然不同。他翻身躲開勃律的刀尖,還來得及騰出一隻手推上勃律的手臂,愣是將人生生震於馬下。

勃律大為吃驚,手脫了韁,從馬上騰空躍到了地上。他勉強穩住身形,再抬頭看去時,那馬上的二人已經奔出了五六步遠了。

一直聽命跟在勃律身邊替他擋下背後刀子的烏力吉那仁快馬趕來,嘴上擔憂呼喊:“殿下!”

“拿弓箭!”勃律死死盯住延梟逃跑的背影,把佩刀利落插回刀鞘內,右手高高抬起,聲音剛剛揚下,烏力吉那仁便把他馬側勃律的弓箭取下遞給了他。

勃律拿到弓箭後並沒有急著拉弓,而是突然身形向上一躍,踩著烏力吉那仁身下的馬騰空飛起,在半空中搭箭拉弓一氣嗬成,臂力張開把弓拉到極限,瞄準遠處兩道背影其中的一道,驀然放開了手,使兩隻箭羽快速從弓弦上飛出!

正在策馬狂奔的吉達聞聲聽的身後傳來呼嘯聲,不用看都知道是什麼東西。他急忙大喊:“可汗趴下!”說著,他往前加速了幾步,用手攔住延梟的後背,硬是把人摁在了馬背上。

兩隻箭貼著延梟的背脊飛出紮在前方的草地上,並沒有射穿男人的%e8%83%b8膛。

男人一愣,隨機大聲狂笑,邊笑邊扭頭朝後望。勃律仍舊站在地上,隻是此時一動不動,目光如利刃般從遠處直射過來。

“哈哈哈!天注定你殺不了我,勃律,你殺不了我!”

延梟大笑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哈爾巴拉聽到你還活著的消息,一定很高興!他會高興到發瘋,高興到立刻來找你!”

“等著吧勃律,你快活不了幾日!”

勃律站在原地喘著粗氣,耳邊回蕩著延梟逃跑直至消失掉身影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閉了閉眼,罵了自己一句無能沒用。

他五指死死攥在掌心,指甲深陷在皮肉中。他鼻腔間環繞的不知是手掌上的血痕,還是戰場上廝殺過後留下的血腥氣,總之格外腥氣。

天開始蒙亮,微弱的晨光直射在這片流著血和殘缺不堪的大地上,照耀出地上諸多散橫的屍體。

大慶的兵馬在前一刻呼喊:“撤!快撤!”

“快撤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等烏力吉那仁替勃律找回跑遠的戰馬時,牙溝上已經沒有大慶或是穆格勒活著的兵馬了,留下的都是拚殺過後要埋於沙土下的亡魂。

“讓趙長輝給跑了。”符燚撓著頭,懊惱地走到勃律身邊,彙報著情況。他們在勃律傳來命令的時候便趕了過來,聽到牙溝內勃律的人放出的哨箭,才一齊湧入牙溝,打的敵軍措手不及。

勃律深吸一口氣平複%e8%83%b8腔內的熱火,睜開眼睛四周看了看,看到小餘夫人鐘雲晗正皺著臉給自己草率地包紮傷口。

他一頓,問:“往哪跑了?”

符燚指了一個方向。

勃律點點頭,視線從鐘雲晗身上挪回來,看著身邊男人命令道:“符燚,你們回去,我帶人去追。”

“什麼?”符燚不同意,“勃律,我去追吧!”

“趕緊帶她回去。”勃律坐上馬背前朝鐘雲晗的方向揚揚下巴,“趙長輝跑不遠,我帶人去追就行。”

符燚拗不過勃律,幾句下來隻好勉強點頭應下,就眼睜睜看著勃律帶著從狼師裡分出的一部分精銳朝著趙長輝跑走的西南方向沒了蹤影。

符燚在原地歎了好幾口氣,嫌棄地瞧著四周屍橫遍野的牙溝,走到鐘雲晗麵前,說:“殿下讓我們先回去。”

鐘雲晗支著槍斜著眼睛瞅她一眼。她的人是繞了最遠的路線,在前幾裡地與勃律的兵馬左右夾縫才把敵軍逼到牙溝,沒想到除卻勃律王子率領的兵馬,最先進入牙溝的竟是她和手下的人。

鐘雲晗瞬間看不起符燚了,嗤笑一聲,理也不理他,將手臂上被砍傷的部位胡亂紮好後,起身拎著槍頭也不回話也不說的走遠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趙長輝逃得狼狽不堪,與延梟逃得方向並不一樣,他是直往西南跑,想一口氣跑回大慶境內,誰知還沒跑出多遠,身後就震震傳來追趕的馬蹄聲。

他的人所剩不多了,還有些逃竄到了其他方向,留在身邊護著他的又都是些傷病,哪能跑得過一群群身強體壯的草原人。

趙長輝罵罵咧咧,在馬上一口氣接著一口氣地喘,把延梟罵了個狗血淋頭。他邊罵還邊不忘顧著回頭去張望後麵有沒有追來人,看見一匹匹戰馬快速朝他奔來時,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追追追!追我有個鳥用!”趙長輝也受了不少的傷,和他打的是個體壯的草原人,和那位東越沒入朝堂卻為朝堂辦事兒的女人,打到最後了,還有一把劍對著他,回頭才發現是昌王軍裡的老熟人蘇俞。

——三個打一個,真是好樣的。

趙長輝暈頭轉向地吐出一口氣,命令人再快些跑。

勃律方才那一箭沒有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