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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323 字 6個月前

碰。

就像是現在,在他看來勃律好像已經在祁牧安的身上,從過去的槁木死灰中重獲生機,而他仍舊停留在暗無天日的過去,掩蓋著、不敢朝人揭露自己長久以來的獨自消沉。

他雙眸的視線避開狼符,不敢去接。狼符於現在的他而言過於沉重,他沒信心執掌狼師。他怕自己依舊做不好,怕依舊辜負勃律的期望。

但這些他都沒敢告訴勃律。

勃律盯著符燚麵上的神情,似是看穿了般,說:“彆想太多。你和阿木爾是我最信任的人,狼符交給你,我很放心。”

勃律戀戀不舍地撫弄著缺角的狼符,又拂過麵上留下的深刻的刀痕,末了,將其重重放入符燚的手上。

符燚的手下意識縮了一下,但被勃律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就這樣穩當地拖住。

他低頭,突然發現被燭火照耀的金燦流光在狼符的眉眼上轉瞬即逝,讓他好像忽地回到了兒時勃律張揚恣意的時刻。

這扇狼符經曆了數場血雨腥風,耳畔仿佛依稀能聽見早年殘留下來的戰場廝殺。

勃律見他拿穩了,收回手小退半步,目光從狼符上挪到符燚的麵上,囑咐他:“回去記得替我把它補好,可不能再缺著角了。”

阿木爾這時感覺這件事很是奇怪,他指著狼符發問:“這東西不是早就找不到了嗎?怎麼出現在這裡。”他湊近了仔細看,想看看是不是贗品,卻發現好像確實是當年勃律他們自己做的那麵。

“是阿隼撿到的。”勃律言簡意賅,並不想多說。

他在許言卿門前跪了許久,好像悟了,想開了,突然對這三年來的苟安、低靡和焦躁釋然了。

阿木爾這才恍然大悟,嘀咕了一聲“這小子”。

符燚看著狼符擔憂,糾結著想讓勃律改變主意。

他對勃律說:“狼師已經三年沒打過仗了……”

勃律的聲音壓過他:“三年又如何?三年我狼師依舊全是精銳,照樣能戰。”

符燚看著勃律默了一會兒,心知勃律心意已決,自己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了。他捏緊狼符,頷首應下,但神情仍舊憂心忡忡。

他關心:“那神醫當真能做到解了你的毒?解完毒能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嗎?”

勃律噤聲一息,垂首開口時聲音小了幾分,說:“七八成吧。”

“七八成,已經很高了。”阿木爾搶道,“我們辛苦三年,好歹沒白費。”

很快轉移話題又道了回來。勃律對符燚交代:“用不了多久,解完毒,我自會前去找你們會和。”

“若是你到了西北,發現阿隼醒過來了……”勃律笑笑,“就告訴他,讓他再等等我,等我去找他。”

符燚這時想起什麼,看眼阿木爾,問:“那苗疆呢?隻有阿木爾一個人跟你去嗎?”

勃律卻說:“我自己去。”

符燚當即叫了一聲:“不行!”

阿木爾皺眉:“勃律,此事我也不同意。”

“我一個人可以。”勃律說,“阿木爾,你和符燚也回草原吧,我不在,隻有你們能替我處理狼師的事。”

“特勤還在小葉鐵鉈部,我也可以從狼師裡再調出來一人。”符燚語氣堅決,“你不讓我去,但阿木爾你必須帶上。”

勃律皺著眉想拒絕。

阿木爾說:“我聽說苗疆危險重重,就算神醫和你一起去,那也隻有兩個人啊!你出了危險,我們都在草原,一北一南,這麼遙遠,收到信都要好幾天後了,想第一時間趕都趕不過來。”

“不是兩個人。”勃律歎息,“還有神醫的徒弟。”

“那更不行!”阿木爾急道,“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乾什麼!勃律,這次你不同意我也要和你一起去!行軍打仗我雖然沒有符燚在行,但看了那麼多醫書,幫你們找點草藥的活兒我卻還是做得的。那邊隻有兩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他道:“再說,你現在的狀況能不能趕這麼遠的路都未可知,身邊沒個照顧的人怎麼行?好歹我也是跟著你們一起長大的,耍刀的功夫一個沒落,雖不及你們兩個,但遇到危險保護你還是綽綽有餘。”

符燚學聰明了,沒等勃律出聲,率先開口,對此讚同道:“讓他跟在你身邊,總好過你一個人,這樣我們都能放心。”

勃律看看阿木爾,又看看勃律,沉默半響,終是鬆口答應了。

符燚去找紀崢改馬車的容量,這時,阿木爾想起一件事,對勃律說:“必勒格回來了。”

勃律看他,問:“人現在在哪?”

“因為你交代過,所以我直接讓他來這了。”阿木爾說,“現在應該快到了。”

果不其然,話音落下沒多久,就有人來通傳說來了一個人,正在前堂等著見公子。

勃律過去的時候,看到了幾月不見的必勒格正背著手端詳前堂裡新換的一副墨畫。聽見人聲,方才扭回身。

勃律瞥眼,發現前堂這畫不是什麼時候換上的,他竟一點都沒發現。

他難得有閒心嘲弄:“能看得懂?”

必勒格麵無表情地反口嘲回去:“看來你心情很好。”

勃律笑笑。

“找我作甚?”必勒格說。

勃律把人上下看了一眼,依舊和之前一樣看不透。他索性收回目光,問他:“回鶻的匕首還在你那嗎?”

“在。”必勒格蹙眉,不解:“你問這個作甚?”

“換取大漠的信任,拿到結盟書。”勃律坐下後,把今日同元胤之間的交易合作、以及地牢裡阿古達木所說的簡略和他講了一遍。

必勒格思索片刻後說:“狼師的主帥不愧是草原傳頌的狼神,過了廢物一樣的三年依舊有本事,竟能把東越戰場的兵權要到手。”他問,“你這是想明白了?”

“自然,不然我不會來找你。”勃律道。

“什麼時候出發去苗疆?”談及這個,必勒格就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像是急著要把完好的勃律趕回草原,推入那洶湧的波濤中。

“明日。”勃律答。

“我和你一起去。”必勒格主動說。

“不用,你回草原,替我同表兄說一聲……”勃律吐出口氣,“然後,我希望你能讓烏利瀚的兵,同符燚帶領的狼師一起前往西北。”

必勒格當即嗬出一口氣:“嫌你狼師的人少?找我借人?”

“我狼師當年損失慘重,但留下的皆是精銳。可對麵不是彼時在草原上所對戰的一部兵馬,而是能對抗東越鐵騎、幾部聯合的千軍萬馬,到底壓不過。”

勃律強撐著說,“大慶和延梟鬨翻,可沒有和哈爾巴拉鬨翻。哈爾巴拉那人狡詐圓滑的很,此仗大慶背地裡到底有沒有在此摻上一手,阿古達木也不知道,甚至東越的皇帝也不清楚,我們就更一無所知了。”

他看向必勒格:“在符燚和阿木爾麵前,我必須鼓舞士氣,可在你和表兄這裡不同,你們背後都有其他部族,我此番若出錯,一損俱損。”

勃律%e8%88%94了下乾澀的下唇,慢慢深吸一口氣:“延梟和哈爾巴拉或許已經知道了我還活著,我一旦露麵,他們定會針對我,屆時就不是單單入侵東越那麼簡單,而是我向他們的宣戰。”

“狼師再次出征,這仗要是打不贏,他們吞下草原剩餘的部族就更加輕而易舉。”

“好,屆時烏利瀚部會出兵,隨你狼師一起前往西北。”必勒格聽完,不再說其他話,果斷應下。

另一廂,臨行前夕,許言卿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他看著上麵用白字開頭的名字,陷入久久沉思。

信是突然被塞進他屋門縫裡的,開門後人已經不在了,院子裡靜悄悄的,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許言卿麵色沉重的關上門,回到屋中,在燭火下僵坐了許久,才顫唞著手撕開這封信。

他剛把紙張抽出來,就從裡掉出一個銅圈。上麵的雕刻擁擠,灌注的花紋色彩均繁華鮮豔。

這是苗疆的東西。※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心裡墜下一塊巨石,過了良久才熟稔地把物什翻個麵,看到了背麵刻著的苗文。

這幾個字他再熟悉不過,是那人的名字。

苗域這地方古怪的很,隻有族人帶著象征自己身份的銅圈才能踏入,非族人會被困死在林中瘴氣裡。

當年他第一次踏足苗疆的時候,若不是那人的出現,或許還沒找到解毒的藥草,他就已經葬身在瘴氣林中了。

可如今人已經死了,這東西又是誰送來的?

難道那草原人是在騙他,他其實沒有死?

許言卿握緊銅圈,手背青筋暴起,盯著跳躍的燭火,久久無言。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步入曉春的第一日,萬物複蘇,西北的戰事暫時告熄,兩輛馬車兜兜轉轉,駛出了上京城門。

阿木爾第一次見元毅,坐在車裡在對麵偷摸打量著,看著男人身上花枝招展的衣服,愜意地倚在他們的軟墊上飲著帶來的蒙山紫筍,好不悠哉。

阿木爾看眼旁邊閉目養神的勃律,又把視線落回元毅手上端著的一個像荷葉的盞托上。男子舒舒服服地喝了口茶,抬簾的時候掃過阿木爾的視線,手一頓,垂眸看看自己的茶盞,再看向阿木爾。

元毅樂嗬嗬地盛情邀請:“這位小哥也來一杯?”說著,手已經快速去給人斟了杯茶遞了過去。

阿木爾忙要拒絕,手剛擺出來,就覺掌心上被人擱下了一個溫熱沉甸的物什,低頭一看,另一盞托已經立在了他的手上。

“嘗嘗,這可是貢茶,彆的地方可不容易喝到。”元毅飛揚著嘴角,神情頗為自豪。

阿木爾無言以對,小心翼翼捧著精致的茶盞道了一聲謝。

他先是鼻子湊近杯口嗅了嗅,猶猶豫豫的模樣惹得元毅哈哈大笑。

這笑聲鏗鏘有力,回響在車壁上仿佛震了一震,硬是讓勃律睜開了眼睛。

他不悅的掃過二人,最後目光落在旁邊阿木爾手中的杯盞上看了片刻。

元毅看著對麵,笑道:“你們不會連茶都沒喝過吧?”

勃律一聲不吭,理都不理一眼,視若無睹,重新閉上了眼睛。

元毅瞅一眼已經重新調整好姿勢,倚在軟墊上的勃律,催促對麵的男子快嘗嘗。

阿木爾的鼻子裡源源不斷鑽入香氣,到讓他神緒鬆懈了不少,隻覺周身都清新了很多。他覺得這東西味道聞起來挺好聞,口感應該也不錯,於是喝酒似的,一仰脖一口全咽了進去。

這一盞剛入口的瞬間他就皺起臉,可是茶水已經順著舌根咽了肚。他立刻擰著臉不停咂嘴,歪頭呸了好幾聲,像是想把嘴裡咽下去的苦澀全吐出來。

元毅見狀阻止不及,拍腿惋惜大叫:“欸!茶哪是你這樣喝的。”

阿木爾抹把嘴,把杯子給元毅扔了回去,打開習慣隨身帶在身上的水囊,猛地往下灌水漱口。

元毅在捏著扔過來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