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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326 字 6個月前

不待他回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祁牧安,就很快消散了。

許言卿把帕子扔回盆中,坐在勃律對麵,撈過他的手腕診脈,邊說:“你知道自己中了什麼毒嗎?”

勃律還從方才突入襲來的痛覺裡沒回過神緒,劫後餘生般遲緩地%e8%88%94了%e8%88%94下唇。

祁牧安待他問出口:“敢問神醫,他中的可是寒毒?”

許言卿冷笑:“這根本不是什麼寒毒。寒毒不出一月,就能凍人血液致人堵塞而死,你若中了寒毒,早就死了。”

他的視線落在診在勃律的手腕上:“我若猜得不錯,你這毒,有兩三年了吧。”

勃律喘口氣,噓聲道:“不錯……”

許言卿眸色愈發深沉,他精了半響,輕聲開口:“你體內的,是苗疆蛇毒的一種。”

“這毒沒有名字,我也隻不過曾無意見過一次。”他收回手,“這本來就是從寒毒裡提出來的東西,兩者極為相似,但又和寒毒並不一樣——這種蛇毒共三道,前兩道都是折磨人年月的玩意兒,發作時血脈攀延,每發作一次心脾便能受凍一次,最後由心臟凍結先停止跳動。而這第三道,卻不一樣,第三道裡麵有蠱,同時也能延長壽命。”

許言卿離開木凳,俯身湊近勃律,屏息聽了幾聲,直回身子對他說:“你是不是已經筷感覺不到心跳了?”

祁牧安白了臉色,立刻扭頭看向勃律,手中的力度狠狠握緊。

勃律垂下眼簾,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

許言卿負手道:“那是因為期限將至,你沒有喝第三碗續命,馬上就要死了。”

屋中驀然冷寂,神醫道出來這些話後,誰都不敢相信,亦不肯相信。

祁牧安扯扯嘴角,難以置信,露出一個難看的笑來:“是不是診錯了,他近日精神頭分明好了很多。”

許言卿確實從他體內號出了彆的異樣,他聽後問勃律:“你還吃過什麼?”

勃律張張嘴,啞然了幾次都沒說出話。阿木爾在後替他答了在大漠的經過,祁牧安也加之說了太醫施針的事情。

許言卿了然,坐回凳子上:“大漠隻能找到緩解之法,卻無法根除毒症。再加之那太醫的施針,恭喜你,你確實多了幾月的活頭。”

“但無論多了幾月,你終究還是要死的。”

“神醫,到底該如何治他?”祁牧安焦急道,“需要我做什麼?是要什麼稀世藥材嗎?”

可許言卿隻是漠不關心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潤了潤喉嗓,在對麵幾人再次開口求他之前先出聲道:

“你們回去吧。這毒,我解不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許言卿這話一出,符燚“哐”地就一掌拍上桌麵,怒著一副“你果然是庸醫”的模樣,質問對麵的人:“為何解不了?你不是號稱神醫嗎!”

許言卿嘲他:“這本就是江湖上傳來傳去的名號,我又不是真神仙,誰都能救。”

勃律被他叩住的手腕鬆了力道,他緩緩動了動,緩下胳膊上褪去的疼痛,慢慢從桌麵上拿下來,默默無聲地塞回衣袖中,掩蓋下胳膊上生出的且一時間難以消散青藍脈絡。

祁牧安握著勃律的手無意識收緊,感覺到不自然的力道後,青年微蹙了下眉,掙不開,隻得偏頭看過去。

過了一個呼吸,男子局促開口試探:“神醫可是覺得銀兩不夠?若覺得不夠——”

可他話沒有說完,就被勃律反手握住往後抻了抻,攔了下來。

祁牧安被他扯得一愣,生生止了話根。他詫異望向勃律,卻見對方麵上平靜的宛如一潭死水,並沒有因為神醫的話而掀起波瀾。

他就好像是早早地知道了結果一樣,絲毫不感到意外驚訝,也沒有顯露任何難以接受的悲傷。

平淡的像是對自己也漠不關心。

許言卿漫不經心地嗤道:“這跟金子還是銀子沒關係,解不了就是解不了,再多的銀兩都解不了。”

符燚怒形於色,又往桌前踏了一步,厲聲喝問:“你到底是不會解,還是不肯解!”

年輕的神醫厭煩蹙眉,向上瞪著這個蠻橫的男人:“最開始我就說了,來找我問診,治不治如何治由我說了算,如今看過了,你們現在是要倒打一耙?”

符燚怒火直燒,氣的%e8%83%b8膛不斷起伏,指著許言卿罵起來:“庸醫!果然隻是徒有虛名!”

許言卿平生最恨這兩個字,當即就翻袖站起來:“你哪那麼多廢話!既然你這麼有能耐,你給他治啊!還來找我受氣作甚!”

“我看你就是——”

符燚後麵的字還沒從嘴裡蹦出來,勃律就偏首一記冷眸瞪過去,嚴厲嗬斥,打斷了他的話:“住嘴!”

男人被他斥的後半截的話音猛然拐了一個彎,生生堵在喉嗓裡。他繃緊嘴巴,憤憤不平地瞅眼一旁仍是處事不驚坐在凳上的勃律,悶哼一聲挪開頭。

——簡直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主子都不著急,他急有什麼用!

祁牧安默了許久,雙手死死攥緊——一手握著勃律,另一隻手揪住衣衫,在桌下看不見的地方把布攪成一團亂。

他牽強著思緒,極力咽下騰升而起的慌張,隱著顫聲對對麵的許言卿說:“若您都治不好……那這天底下,又有誰能治?”

男人聳肩:“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或許你去廟裡燒燒香拜拜佛,沒準神仙顯靈,他哪天說不定就痊愈了。”

符燚忍不住又罵出來:“你說的是屁話!”這回,沒等阿木爾在後麵拽住他,許言卿理都沒理一下,注視著勃律接下去。

他說:“他現在精神頭看起來確實不錯,天天開心些,吊著命指不定還能多活個一兩年。但到底半截身子都踏進棺材了,剩下的那半截也隻是貪戀當下罷了。”

祁牧安忽然間頹敗下來,搭建了許久的期望轟然間倒塌,他似乎已經感覺到要握不住勃律了。

他不甘心:“當真沒有法子了嗎?”

許言卿看他,過了一息後挪開目光:“還是那句話,這毒我解不了。”

話音落下的霎那間,屋內幾人之中一片寂靜,呼吸都不敢用力。許言卿抬眸觀察著麵前這幾人的神情,有憤怒有悲哀,唯獨正對麵坐著的這個裹著厚裘的主角,反倒與身邊的幾個旁人不同,自始至終都一派淡然。

他隻不過端詳了一會兒,就彆開目光,開始趕人:“既然我給他看了,往後你們就彆堵我這院門來煩我,請回吧。”

勃律把手從祁牧安手中抽出來,驀然消失留出的空缺讓祁牧安一陣心慌意亂。青年忽略身邊人的不安,率先站起身,淡淡向對麵的神醫行了一禮:

“我知道了,多謝神醫。”

許言卿瞅著他,吩咐人:“竹苓,送客。”

祁牧安渾噩地被勃律帶著往屋外離開,然而就在他們將將踏出屋門的時候,許言卿深沉的目光又在勃律身上打了幾個來回的轉,在其身後驀然開口叫住了他。

“給你下毒的,是什麼人?”他盯著勃律的身影,皺眉問道:“是不是一個白發白衫的男人?”

勃律身形頓住,記憶被他這句話一下子扯回了當年。他感到驚異,但並未顯露,扭回頭看著許言卿,抿嘴頃刻,問:“神醫何出此言?”

可許言卿聽到他的反問卻不再開口,什麼也沒再說。

見此,勃律收回目光,沉%e5%90%9f著重新邁開腳步。

小丫頭把他們送出宅子,在院門關上的一霎那,符燚的脾氣噌地就燒到了頭頂,折身衝著木門怒氣衝衝地翻來覆去地罵:“庸醫!簡直是庸醫!”

“我們找他求醫來了數次,到頭來見一麵就得到這樣一個結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阿木爾黑著臉一直在掐他,小聲告誡:“行了,彆說了。”

符燚氣不過,又不敢在勃律眼皮子底下真的去踹門進去再找人理論一番,隻好安靜下來。他煩躁地抓著頭發,耷拉著一張難看的臉來回踱步,在思考如今下去該怎麼辦,是不是繼續去為勃律尋新的可靠的郎中,或是去尋新得能醫治的土法子。

馬車邊上,勃律鬆開祁牧安,抬腳要往車上垮,誰知他腿剛半抬起來,自打出來就一言不發的人驀地把他扯進懷裡,使了十分的力氣,險些把他揉進懷中。

“你發的哪門子瘋?”勃律被迫仰著頭,手繞到男人背後沒好氣地沒輕沒重拍了兩下。

怎知祁牧安似是沒感覺,依舊把他摟得很緊,臉埋在頸窩裡。

勃律漸漸的安靜下來,他感覺到這個人在發抖,好像在害怕。

他默了一息,瞬間明白過來,歎口氣,輕聲寬慰:“我在這兒呢,你怕什麼?”

祁牧安埋首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不在勃律麵前失態,但心底聽完了那郎中的話,雖不知到底真假,是在借口趕他們走還是勃律真的時日無多,終究還是給他蒙上了一層叫他無法拿捏的彷徨紗。

“他分明是不願意給你治……”

勃律在他耳邊不斷吐熱息,語氣很輕很輕:“……人人都有苦衷,不見得是他不肯醫,沒準人家真的沒見過這種毒,不會解呢。”

他停頓了一下,續道:“不肯醫還是不會醫,我都不怨他,我命如此。”

祁牧安搖頭,宛如一隻失去主人亂了陣腳的獸。他慌亂起來,不停喃喃:“還有法子的,一定還有法子的。”

“我帶你去找,我們去找儘這天下的郎中。”

勃律推了推他,說:“如今天下未定,戰亂難平,你身上背著重任,要如何帶我去?”

“阿隼,算了。我什麼情況自己很清楚,彆把精力浪費在這些事上。”

祁牧安倏地把勃律叩回去:“這怎麼能叫‘浪費’?”

勃律長歎口氣,變了一種方式,摩挲著祁牧安的手,輕手把他緊張的力道化解掉:“有這麼多時候,倒不如就趁剩下的時日,你陪我好好在上京城走走吧。”

“就遂了我的意吧,我不想再折騰了。也是時候讓我看看,你們中原的千裡冰封,萬裡雪飄,看看你們的新歲有多熱鬨。”

祁牧安緊繃住身子,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

勃律淡淡笑出來:“你曾經不是說,有朝一日,要帶我來看看的嗎?我可還記得很清楚,難不成你要失信?”

祁牧安淒哀地閉了閉眼,半響後搖頭。

“那就趁此機會,陪我看看吧,阿隼。”勃律好聲地撫了撫他,望著他說:“好不好?”

祁牧安目不轉睛注視著勃律,一份一寸都舍不得放過,生怕眼前人頃刻間就從自己視野中消失掉。

他顫著嘴唇,許久之後才弱聲道出來一個“好”字,字音宛若虛無,勃律卻聽到了。

他還聽到這個男人接著又說了一句:“你想看多久都可以,我會一直陪著你。”

院中,竹苓反身回屋,站在屋子門口躊躇了許久,才衝裡麵的人小心翼翼地詢問:“師父,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