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1 / 1)

厭金杯 慕禾 4304 字 6個月前

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祁牧安覺得身邊人一直在壓抑著發抖,陣陣寒氣從衣服下傳出。他心中一驚,撐著力氣反手握上勃律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結果卻被人無情拂了下去。

“你身上好冷……”祁牧安一口氣吸上來,湧上喉嗓的血被他生生壓了回去。他執著地把勃律的手複攥緊,擔憂問:“你的手爐呢?”

“跑丟了。”勃律不冷不淡地答,出小巷的步子卻不知不覺加快。

祁牧安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濁氣,弱氣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還害你丟了手爐。”他看到停在巷口的馬車,聲音不禁快了幾分:“你現在冷嗎?沒事,上了馬車,我們馬上就回家。”

勃律一爪子狠狠撓上他的手背,罵了一句祁牧安聽不懂的草原話,才說:“閉上嘴,你不說話我就不難受。”

祁牧安果然乖乖閉了嘴,隻是被撓的手依舊不舍得離開,牢牢抓在勃律的手上。

他們到了馬車旁,剛要上去,沒注意到旁邊還有兩人。紀崢生怕元澈亂跑,正拎著少年的衣襟守在馬車旁。

少年見祁牧安和勃律走出來,畏懼地縮了縮脖子,轉眼看到這二人身後還跟著一人,眼睛一亮,想也沒想就往前跨了一步想跑過去,全然忘了衣襟還被拽在紀崢的手裡,身子剛傾出就被扽了回來。

元澈揉著脖子,忿憤瞪眼紀崢,隨後看向前麵眼睛明亮,就像是看到了救命毫毛般,衝人大叫一聲:“太傅!”

若是沒有人撈著他,估計他早就竄到容瑾昱身上了。

勃律聽到他這聲,停下來,扭頭看過去。見人一步步朝自己走來,他斂住眉,摸不清此人想要乾什麼。

他冷聲先開了口:“皇帝向我承諾過,你們不會插手此事。”

容瑾昱一怔,隨即知曉這位小王子是誤會自己來摻手的,笑了笑,道:“小王子,你誤會了,我不跟你搶人。隻不過此事還涉及我朝朝廷,我是來查彆的事的,碰到遇到了而已。”

聽到這樣的話,勃律才漸漸緩和態度。

容瑾昱看向一邊祁牧安,目光從他嘴角沒擦淨的血跡掠過,皺了皺眉,說:“我會和蘇俞一起把人押進地牢,還望你的兵暫且把這座賭坊看牢了,裡麵的人一個都不要放出來,說不定能審出點什麼。”

祁牧安點頭,虛聲道:“今日還要多謝太傅了。”

容瑾昱頷首,看著他叫來一兵交代了幾句,隨後和小王子一起上了馬車。

身邊,元澈戰戰兢兢寸步挪過來,一手捏上男人的衣袖,另一隻手捏著指頭,小聲重新喚道:“太傅……”他吸著鼻子委屈極了,“他們太可怕了,太傅,你帶我去找皇兄吧。”

容瑾昱看了眼正往車上鑽的勃律的身影,想了想,把元澈拽在自己袖上的手撥掉,笑道:“我可沒空伺候你,陛下近日朝中繁忙更沒閒心見你。殿下,你還是跟著你師父吧。”

元澈聽完宛如天打雷劈,瞪著容瑾昱離開的背影,氣地小手狠狠摳上馬車的木頭車壁,嘀嘀咕咕訴說著自己的怨憤:“說什麼讓我離他遠點,離遠點還不讓我回宮,還讓我一個人繼續以身犯險。”

忽然,車上傳下一嗓厲聲,嚇得他抖了三抖。

“你在下麵嘀咕什麼!趕緊給我上來!再磨磨蹭蹭,我就讓你師父把你一個人丟這兒!”

元澈把自己嚇炸開的毛撫平,這才膽戰心驚地爬上馬車。

掀開的車簾伴著他竄動的身形,惹進來一股涼風,激得勃律掩嘴止不住地咳嗽,連帶著剛坐在他們對麵的元澈都瞪圓了眼,屁股粘在木板上怎麼挪都不安,生怕對方一個不如意抽出腰間的刀把他一脖子抹了。

“把簾子捂嚴實……”祁牧安逆著上來的血氣吩咐元澈。

行吧,他還得聽兩個秧子的話。元澈撇著嘴,十萬個不樂意,但到底還是聽師父的話照做,起身把四周的簾子全合嚴實了。

做完這一切,他坐回去,好奇地悄悄打量對麵嘴角掛血的男人。

——他還從未見過師父這般狼狽模樣。

祁牧安努力調整自己體內的氣息,一遍又一遍把已經頂到喉嗓的血咽回去。他不敢把昏沉的身子重量完全倚在勃律身上,隻能挨上一點,後半截身子強撐著靠在車壁上,更不能在勃律麵前把這口血吐出來讓他再生擔心,於是他極力咬牙忍著,在體內化解打在%e8%83%b8口上這一拳造成的淩亂不堪的氣息。

車內咳嗽聲停息,三人默了會兒,勃律啞聲先開口打破沉寂。

元澈就這樣立著一對耳朵聽他們對話。

“怎麼就讓他得逞了?”勃律蹙眉問。

祁牧安虛弱地扯動嘴角,壓著氣斷斷續續把他分心救了一女人隨後墜下樓坊的事兒說了出來。

“報應。”勃律聽完挪了挪肩膀,不讓祁牧安貼著了:“你救了那女的,人家根本不領情,那種時候你還管旁人乾什麼!”

他裹住自己的裘衣,深吸了兩氣,再次開口:“從坊中跑走的人已經有人去追了,其餘事我們回府再說。”

祁牧安緊緊皺眉,想和勃律再說點話,嗓子卻如何都開不了。他發了急,內裡掙紮著想要突破無形卡住喉嚨的梏桎,想要回應勃律,好讓他不那麼緊張。

——自打他被勃律接住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勃律緊張的情緒,這種情緒持續到現在仍舊沒有消散。

然而他始終說不出彆的話,努力悶悶“嗯”出一聲算作回應了勃律,哪料下瞬,調息壓住的氣波濤洶湧著爭相全部破開喉嚨,他再也壓製不住,一口血躬身吐到腳下的毯子上。

“師父!”元澈大叫,整個人驚慌不已,他哪見過這種情形?

勃律瞪大雙眼,急忙扶穩祁牧安,也不顧自己的身子狀況,揭開裘衣快速掀開車簾,朝外麵的人慌張叫道:“紀崢!快去叫個大夫到府上!”

車裡亂作一團,祁牧安意識昏迷前,手一直牢牢握在勃律的身上,就像在安慰他一樣,一層層力道灌入勃律手上,一遍遍告訴他自己無事。

待再睜開眼,他已經躺在了自己房中榻上。數日未曾而眠的榻頂變得陌生起來,讓他一度想不出自己在哪。

祁牧安淺淺呼吸片刻,聽到了身邊壓抑著的咳嗽聲。他動動手,發現手背被壓在了一片柔軟下。

祁牧安一怔,隨後撐著手肘半坐起身。榻邊,青年掩麵側首咳嗽,麵色蒼白,好在他沒有從其手掌中感受到傳來的寒意。

祁牧安大致掃了下屋中,點著燭火,燭光明亮,屋中央的大燎爐燃著烈火暖著熱意。

察覺到榻上的人醒了,勃律扭回頭,先是望進祁牧安道不清情緒的眸中怔了須臾,隨後眼睛慢慢瞪著他。

祁牧安問:“你有沒有事?”

勃律沒好氣道:“我能有什麼事。”

當時他太著急,運了點氣,不多,但一陣吸氣上來全身確實有蝕骨地疼,不過沒多久就和升起來的寒氣一起散了,許是這幾日持續施針喝藥的緣故。

“對不起……”祁牧安歎喟,氣息微弱。

他眼裡有心疼,有歉意,有自責,也有勃律違心不想看出的意味。

這一聲“對不起”,叫勃律有些恍惚,一時間不知他在對哪件事說對不起。

勃律默然片刻,斂下眸,說:“你這輩子確實挺對不起我的。”

祁牧安忽地不敢去握勃律的手。

他慌張道:“再見到你,我就發誓以後一定要傾我後半生護好你……可是今日我卻先受傷了,還連累你……”

“閉上嘴吧,我好得很,虧得你找的那什麼太醫,現在運氣後的後作用可比之前輕多了。”勃律抬簾瞧他,“我現在可比你精神。”

祁牧安無聲笑了笑,感覺手背上的熱源要離開,貪心地反手抓住,在勃律怪異地眼神下謹慎問道:“你今日是不是……嚇壞了?”

勃律扯了扯嘴角,到底沒拉下臉承認這句話,不過也沒抽開手。他倔強彆開頭,去端一旁的碗碟,撇開話頭:“幸好你命大,這一拳錯了半分,不然阿古達木這一拳,怎麼說也要你半條命。”

他把碗遞到祁牧安麵前:“醒了,就先喝點粥吧。”

祁牧安觀察了一息青年躲避的眼神,了然,笑著接過來。

勃律現在心裡設了屏障,再不是當年草原上那個恣意的少年郎了。但他依舊能從勃律身上感覺到對自己的在意,這就已經很知足了。

喝過粥後,勃律對他說:“你再睡會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你呢?”祁牧安急急叫出來,但很快就補充道:“這榻現在可是你的,我可睡不安穩。”

勃律哼著,去滅榻邊高幾上的燭火:“放心,我要倦了,一定先把你踢醒,讓你滾下來。”

祁牧安聽後,止不住地悶聲笑。

勃律要起身把手從他掌心抽出,祁牧安才感覺溫度離了一點,就加了力度握緊,不讓勃律離開。

男人懇求道:“你再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勃律盯了他須臾,歎口氣,坐了回來,偏過頭淡道:“睡吧,我不走。”

漸漸的,勃律聽出榻上人的氣息回歸安穩。等他完全睡著了,勃律小心翼翼把手從他手心裡抽出來,蹲在榻前凝了會兒,才起身出去。

出門前他不忘把桌子上的手爐捧在手裡,鑽取著爐中的熱意,心事重重地走下石階。

容瑾昱不知何時進的府,正迎麵向他走來。勃律聞聲停駐,不虞地看著他。

離近了,容瑾昱看了眼屋子,問他:“祁牧安如何了?”

“好得很,吃得香睡得香。”勃律淡漠說。

容瑾昱笑一聲,不太明白這青年的嗆意,接著說了一句:“牢裡的人要見你。”

勃律頓了一下,冷聲說:“不見。”

“他不是你的族人嗎?今日聽你的語氣你們認識。”容瑾昱說,“當真不見一下?”

“你們中原人都這麼磨磨唧唧?我和他一點瓜葛都沒有,說了不見就不見。我隻抓人,審人是你們的事兒。”勃律斂眉。

容瑾昱點頭,說了聲“行”。

勃律見他沒有離開的打算,不耐煩地問:“你還打算在這裡多久?”

容瑾昱一愣,再次笑出聲。麵前的人兒像是在圈領地似的,急著趕人。

“我有要事找祁牧安。”

“他睡了,你等明日的吧。”勃律打了個哈欠,“記得明日巳時之後再來,彆擾到我。”

見對方不讓步,容瑾昱隻好作罷。

勃律在容瑾昱轉身要走時驀然吐出一句,提醒道:“告訴皇帝,讓他把人看牢了。”

男人回身看他,思索片響道:“小王子放心。”

人走後,勃律在院子裡漫無頭緒地轉了幾圈,最後坐回屋前的石階上。

自打看到阿古達木出現在東越,他就始終稍微恍惚。

一個人靜靜坐了許久,也或許沒多久,一陣腳步聲把他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