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1 / 1)

厭金杯 慕禾 4265 字 6個月前

一命,可阿隼卻愣住了。

這東西他異常眼熟,這是昌王府調親兵的鐵符上的一小塊。昌王令玄鐵做底,上麵有四個凹槽,分彆將分離的四塊紋樣鑲扣上去,才是真正能調動全部兵馬的昌王令。

昌王早些年養的親兵大多在當今大慶皇帝登基後便被分配去駐守在各個關卡,僅有一支留在京城。這些兵力分彆對應這四塊浮紋,一塊紋雕不能調動所有兵馬,卻能詔令一部分。

老王爺薨後,隨著上戰場的親兵也失蹤了,回來的人都說是跟著老王爺一起死在了戰場上,但戰場屍骨眾多,無法一一確認。被送回來的昌王令上的浮紋僅剩兩枚,剩下兩枚一直不知去向。他當時對太子忠心耿耿,便將有殘缺的昌王令和兩枚浮紋一並呈了上去,隨著一起進入東宮的,還有王府裡僅剩下的一支昌王親兵,如今依靠浮令供太子所用。

想來如今這物什應該依舊在太子手中,怎得這太子送予他的香囊裡會有一塊?

按理說兵力沒了,這昌王令便發揮不了太大作用,他以為呈上去後除了一枚能調用昌王府的親兵,其他的太子也不會放在心上,可他依舊將昌王令保存完好,似乎還一直不相信昌王的親兵會全軍覆沒,幾次下令讓他去查,卻始終未果。

阿隼蹙眉茫然,將東西先不動聲色地揣進了衣服裡,收拾好散落的香囊放在小幾上,抱著小殿下的衣物走出帳子。

第七十章

雨連著下了幾天,帳前成了汪洋,每次經過都能聽見鞋底踩在濕軟草地上的水汪聲。

勃律的風寒一直沒好,發熱也反反複複,但身上的溫度總歸沒有第一天那麼燙手。少年心比較傲,又逞強,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等喝了幾碗阿隼熬的藥湯,第三日便咳嗽著重新拎起佩刀去處理軍務了。

然而當晚淋了雨,咳嗽加重,發熱也重新襲來。阿隼對少年突如而來的發熱慌了神,心想難不成是那晚他弄得太狠了還是沒替殿下把身子洗乾淨,怎得原本好了差不多的風寒再次發熱了。

得知小殿下今夜不顧勸阻地淋了雨,他本來焦急的麵孔唰的黑了下去。

這溫度燒的來勢洶洶,就連符燚和海日古也不得不提起了心。

符燚說:“勃律,你這什麼時候能好利索……要不我現在回部族請示大可汗吧。”

“彆去,父汗如今對我的事頗有微詞,再說我這又不是多打緊的事,有阿隼待在我身邊照顧,睡一覺就好了。”少年不太在意地揮揮手,把他們都打發走了。

翌日,勃律從新裹上披衣坐在了帳中,在阿隼冷眼注視下訕訕喝完了今日第三碗湯藥。

少年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喝完藥後抬頭衝身邊人乾笑兩聲,把手裡的藥碗遞回去。

阿隼麵上沒展露任何情緒,冰涼涼的懟進勃律眼中。他接過藥碟,什麼也沒說,替咂嘴嫌苦的少年倒了杯水。

勃律瞥眼他,依舊沒從那雙眼睛裡瞧出什麼來。

這次小殿下看不出來他生沒生氣,那雙平常一逗就閃爍的眸子這次淡淡的,黑曜裡一點留給他的光都沒有。雖然這人從昨夜起就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無論他怎麼逗都不開口,可手上還勤勤懇懇在他身邊做著伺候他的事,模樣也同之前生氣的時候不一樣。

一時間,勃律還真拿捏不準了。

這時,其其格身後跟著侍女阿茹娜掀開了這間帳子,看見小殿下聞聲回過頭,當即將簾子完全掀開閃身進來。

“小殿下好啊,今日感覺如何?”

“感覺不錯。小公主也好啊?”

其其格笑出聲:“甚好甚好。”

阿隼卻臉色一僵,見來人是這個女人,下意識忙不迭地後退了幾步。

這幾日他算是摸清楚這個能留在昭侖泊的女人究為何人了,隻是沒想到她和自己接觸的另一個草原女人完全不一樣,她睜著那雙看上去就純淨的眸子熱情似火,嘰嘰喳喳的,讓他難以招架。

其其格也看見了阿隼避之不及的動作,彎身坐在勃律身邊的時候彎了眼眉指著他樂道:“你真有意思,怎麼這麼不待見我呢?”

這話一聽進勃律耳中,也讓他來了興趣。少年看著阿隼笑問:“小公主,這幾日你把我的人怎麼了,叫他這麼怕你。”

其其格不太好意思地哂然道:“你們每日都這麼忙,整個營地裡隻有他閒著,我便喚他同我講講中原的事兒解悶,誰知說了一天第二日怎麼都不來了。”她偏頭也和勃律一起看向阿隼,試探著好心問他:“我是真對中原的趣事兒感興趣,你既然是小殿下的人,看在小殿下的麵子上再同我說幾日吧?”

勃律看阿隼明顯不太樂意的樣子,托著腮責備她:“你要是閒這兒無趣,乾脆趕緊回去吧,再不回去納曼王都要被你逼瘋了。”

其其格低頭哼哼兩聲:“我不回去。”

“小公主,你金枝玉葉的,跟我們這群男人待在昭侖泊作甚啊。”勃律眼睛一轉,“難不成你是怕表兄跑了不成?”

“小殿下,我好心來看你,你怎得還要趕我走?真沒良心。”其其格佯裝生氣。

勃律笑著笑著咳嗽起來,見狀女人趕緊吩咐阿茹娜將手裡端著的東西放到他麵前。

“小殿下,前日海日古要求穆格勒部那邊送來了些今年從中原進入草原的果蔬,還專門要了潤喉止咳的,我便讓阿茹娜燉了湯給你端來。”其其格衝那碗碟點點下巴,“快喝了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喝了。”

甜漬的氣味順著熱氣鑽入勃律的鼻腔,叫他喜出望外,就連剛喝過藥湯的嘴仿佛都瞬間甜膩了起來。

勃律十分愉悅的道了謝:“那便多謝小公主了。”

“不謝不謝。”其其格擺擺手,目光偏著偏著再次移到了一旁立著的阿隼身上,苦下眉頭再度哀求他:“你看,我都給你家殿下送糖水了,看在我如此好心的份上,你難道真的不想多同我講講樂事兒嗎?”

勃律捧著碗喝口甜湯,聽到其其格的鍥而不舍,他感覺好笑,於是趕忙咽下這口趁他心意的糖水,抬起頭攔住女子,想看看阿隼此刻能露出什麼表情。

一眼看過去,正正巧讓他逮住了男子麵上一閃而過的不悅和迫於無奈下的耐煩。

勃律瞧得好玩,又生怕把人逼太緊惹惱了,便苦口婆心勸道:“小公主,你行行好,就放過他吧。阿隼不是暢言的人,你同他說話豈不更悶。”

“可他做事認真,講的也確實有趣啊。”其其格突然就好奇起來,“小殿下,你從哪得來的這麼一人?每年逃到草原的中原人不在少數,我可從沒見過像他這麼有意思的。”

勃律好奇:“你覺得他怎麼有趣啊?”

其其格順著話跟將人上下端詳了一番:“他不像其他雜役畏手畏腳,膽子大的很,看人都是坦蕩的,說起話來也十足的中氣。”

阿隼站在那裡 聽這二人毫不遮掩的討論自己,有些羞怒。然而下一瞬,勃律漫不經心笑出口的話讓他更為氣憤。

勃律托住下巴,另一隻手摩挲著糖水碗碟的邊緣,用阿隼仍能聽到的低聲對其其格說:“既然小公主喜歡,那我把他送你啊?”

其其格受寵若驚,連連搖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婉拒,一旁站的男人突然出聲,下了她一跳。

“殿下!”阿隼怒氣衝衝的目光鎖住小幾前坐的少年,瞪著他喝了句,像是製止也像是警告。

勃律立即打著哈哈:“我說笑的,既然小公主都說他這麼寶貴了,我可舍不得送出去。”

可好像少年現在無論怎麼圓場子都澆不滅他的怒火。阿隼怒目圓睜,驀地撂下手中的碗直徑走了出去。

見此,其其格目瞪口呆地指著他的背影問:“他,他怎麼就走了?”

勃律隻撫住額頭歎口氣——玩大了,又把人惹生氣了。

送走其其格,他在帳中坐了一會兒,喝完了糖水,感覺腦中不再暈乎乎的,這才起身往外走,打算把人找回來。

勃律攏緊披衣,不知為何總覺得一離開阿隼,身上的溫度就會驀然升高,熱的他一顆心亂跳。

外頭薄暮已至,微暗的天空劃過幾隻雁鳥,展翅向著草原深處飛翔。阿隼靜靜注視良久,才邁開步子從帳前離開。^o^思^o^兔^o^網^o^

營地裡此時依舊噪聲不斷,操練的聲音時有響起。他在外麵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阿隼的影子,也不知道一氣之下到底是跑去了哪裡。

少年嗆了幾口風,覺得腳下又沉重了幾分。他眸中落下薄光,隻好悻悻先回了帳子。哪料剛離近帷帳,就見帳口裡麵站著個人影,正一眨不眨怒瞪著他。

勃律一愣,眨眼間裹上笑意,快步走過去。

剛走到男人身邊,他冷聲的質問便劈頭蓋臉砸下來:“你不老老實實在帳子裡待著,跑去哪了?”

勃律笑意滿滿地答:“自然是去找你了啊。”

阿隼繃緊唇線問:“不是想把我送給彆人嗎,還找我乾什麼?”

“你又不是一個物件,怎麼能隨便就送來送去呢。”少年好聲好氣的說,身子一步步離男子近了幾分,眼見著就要貼上去了。

阿隼眸光一沉,刹然後退一步避開,扭身走回帳中。

勃律悵然歎息一聲,跟著他的腳後跟也走了進去,背手把帳簾捂嚴實了。

阿隼進了帳子,一言不發地開始替小殿下收拾床榻和換下來的衣衫。勃律越瞧越心煩,過去坐在他還沒搭理好的榻褥上,拽著他的臂衫側著腦袋,想去看他臉上的神色。

阿隼不耐地要揮開他的手,輕輕甩了一下沒甩動。

“你是不是同我生氣了?”

阿隼突地就嗔笑起來。他微微抬起腰背,回問:“殿下覺得呢?”

勃律感到不解,稍稍擠了眉頭問:“你生什麼氣?”

男子眼中將濃起來的含笑轉瞬即逝,他定定看了會兒少年,可什麼也沒說,隻須臾就收回視線,這次打算完全直起腰。

勃律無聲嘖了口,舌頭抵著上牙膛,委實氣悶。他抓在阿隼衣衫上的手毫無征兆的一用力,把男人扯到了床榻上,隨即他利落的一個翻身,兩腿半跪在阿隼兩側。

阿隼嚇了一跳,急忙握上勃律的腰窩將人穩住,下刻就見少年撐在他臉龐俯下了身子。

勃律揚了揚眉哄他:“彆氣了,你再氣下去我就不高興了。”

阿隼細細嗤笑,手搭在勃律腰間沒鬆,目光卻移開一寸:“我生不生氣關你何事。”

“隻要你現在不氣了,明日起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勃律凝視了會兒男子的神情,歪頭想了想從昨夜到今日的種種,忽地就了然了。

“我認了,我不該風寒沒好就出去亂走,還淋了雨……你是不是擔心我了?”

阿隼呼吸略重,不答話。

“你不說我就算你認了。”少年笑出聲,才笑了兩氣就偏頭握拳抵著嘴唇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