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想趕人走:“你彆在這礙我眼,去給我拿壇好酒來。”
符燚一聽頓時不樂意了:“勃律,你講不講道理?怎得隻許你吃就不許我吃了?”他對阿隼招招手,“你快去,再給我烤一塊。”
“不許去。”勃律扯住阿隼起身要去拿羊肉而帶起的衣衫,將人重新拽回自己身邊,對符燚說:“想吃自己烤去,他隻能在這服侍我。”
下一刻,勃律一腳將人給蹬坐在了地上。
符燚罵罵咧咧地竄起來,視線往勃律頭上一瞟,即將要脫出口的數落就拐了彎換成了彆的話。
“你今兒什麼雅興?今早紮的還不是這種發辮,怎得晚上就變了。”
勃律一口狠狠咬上重回手裡的羊肉,似笑非笑地瞪上符燚:“小王樂意,小王就喜歡半天換一個樣式,等改日了小王心情好一個時辰換一個。怎麼,你嫉妒小王?”
“我呸!我才不稀罕!”
“那還不趕快滾去給我拿壇酒來!”少年又是一腳踹上去,“你不是封了好幾罐酒?今晚小王高興,便同你飲上一飲。”
符燚指著他氣的說不過,抬腳就去搬酒:“你等著,我定喝的你明日爬不起來。”
“好端端的,喝什麼酒?”身側,阿隼悄然拽住少年的胳膊,將人毫無征兆地往自己懷裡帶。
他蹙眉瞧著符燚離開的背影,話卻是對懷裡人說的:“你激他作甚?你這樣子,烈酒下肚明日怕是真爬不起來。”
“我哪樣啊?”勃律笑嘻嘻地反手勾上身後人的脖頸,吧唧一口啄上男人的麵頰。
“我這樣子,還不是你乾的?”
阿隼嘴角一扯,愣是半句話說不出來。
“行啦行啦,瞎操心。”少年不以為然,“這酒我喝過多少回了,就算灌他個十壇二十壇,小王明日照樣穩穩當當地爬起來把他給打趴下。”
第六十九章
勃律起來的時候頭昏腦脹。他撐坐在榻邊怔愣了許久,隻覺四肢略微乏力的打著寒顫。
他心道不妙,手掌“啪”地往腦門上一摸,下瞬手滑到脖間,在心裡罵了句。
——昨日不過是騙騙符燚,怎得今日一覺睡起來,他還真發熱了。
勃律喉中乾澀,無論怎麼吞咽都好似有根刺卡在喉中,咽一下燥疼一下。他無奈垂下手,視線煩不勝煩地在周圍轉了一圈,最終落在一旁一盆絲絲暈開的血水和布巾上。
他眯了眯眼,好像在疑惑自己的榻旁為何會有這些東西。倏爾抬眸往前一搭,少年瞧見了背對著他靜靜站在小幾旁正在輕手輕腳纏細布的男人。
阿隼的背脊上除了一圈圈纏好的細布,靠近肩膀的位置還露出了幾道紅紅的抓痕。
勃律直勾勾盯著,%e8%88%94%e8%88%94乾燥的下唇,渾濁的腦子依舊轉的飛快。他記得,昨日做的猛烈,阿隼身上的傷有幾道深口子重新撕裂了,自己在最後受不住攀上他肩膀的時候,下手又有些過重。
阿隼還沒察覺到小殿下已經醒了。他輕輕放下傷藥係好細布,為了避免吵到殿下,就連穿衣的聲音都是細小的窸窸窣窣。
“上藥了嗎?”身後,少年的嗓音冷不丁響起。
阿隼陡然回頭,見小殿下坐在那裡麵色不佳地一眨不眨盯著自己,他急忙穿戴好衣袍,端了將將煮好的熱茶走過來。
勃律沒接,眼睛始終盯在他身上。
阿隼瞬間反應過來,歎口氣說:“已經上過藥了。”
“我離開部族前,給了寶娜一瓶上好的去疤的藥膏叫她給你……你揣在身上了嗎?”
他留在帳子裡了。阿隼有些尷尬,心虛的不知道怎麼開口。
見他那副表情,勃律就明白了。少年哼道:“我賞你的好東西怎得就不知道隨身揣著?”
他自知理虧,隻能好聲解釋:“那藥聞上去就名貴,我這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用不著那個藥。”
“給你的便是你的了,心疼什麼,又不是你銀子買來的。”勃律啞著嗓子,悶氣接過來茶水,一口飲完。
阿隼蹲在小殿下腿邊,一抬眼便能瞧見衣襟裡麵半遮半掩的紅印。他飛快收了目光,輕聲咳嗽兩聲,將勃律遞還給他的碗碟擱到一邊。
一口水潤了潤喉,勃律覺得嗓子沒有那麼乾了,接著氣不順地道:“我自知下的手有點重,若是留了疤,便不好看了。”
“行武的人留點疤不算什麼,這又不是留在臉上,沒人看見。”
“我能看見。”小殿下眉頭一皺,抬腿把光著的腳踩在他%e8%83%b8口上,暈乎乎的說:“這傷留下來又不是什麼值得你驕傲的事兒,我瞧著不好看,不高興。”
阿隼伸手想將他的腳拿下來,可一模卻發現貼在%e8%83%b8口上的腳頗為冰涼。他心下一驚,伸手趕忙將足衣拿來替少年穿上,問:“殿下,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勃律垂下眸子,靜了兩息,輕聲道:“阿隼,我有點冷。”
他突然就有些累了,想在這個男人麵前示次弱。
男子又是一驚,急忙探上他身體的溫度:“你發熱了。”
少年覺得委實疲倦。張嘴剛要說什麼,一口吹進來的風隨著氣灌進喉中,激得他猛烈咳嗽起來。
阿隼趕忙起身去將帳簾攏嚴實,又去給他倒了杯熱茶,隨後拿來大氅裹在他身上。
少年再次接過茶水,撞上阿隼眼中的深意,分明是在惱自己。他嘟囔一句,這次沒將茶水一飲而儘:“我怎會知道能發熱?以往冬天穿單衣練武都不會染上風寒,更彆提春日裡光著膀子在河邊洗身子了。”
阿隼“嗯”一聲,也不回話,著實被惱到了。昨日不光隻光著臂膀在河邊,又出了汗和他不著寸縷的在雨後春風裡吹了那麼久,回來再喝了酒吃了肉,照今日身上這滾燙的熱度,沒給他壓在榻上起不了身就算好的了。
阿隼皺眉問:“軍中可有隨醫?”
“什麼?”勃律沒聽懂。
“就是軍醫……”阿隼想了想,想起來之前聽到他們叫的草原話,重說一遍:“巫醫,軍中可有巫醫?”
“草原的戰士行軍打仗不需要巫醫。”勃律喝了口茶水,講的輕描淡寫:“草原的戰士上了戰場都是被天神保佑的,我們命歸天神,魂歸穆勒河,隻有刀子才能奪走我們的命。”
“都發熱了怎能不醫治?我見過有人發熱把自己熱死的。”阿隼盯著他,眉頭擰的更深:“你身份尊貴,總能請一個過來吧。”
勃律微微搖頭:“巫醫不會到戰場上,他們是天神的使者,不會乾涉戰事。”
阿隼冷道:“你竟是信這個?”
“我不信。”勃律將喝完的茶水擱到阿隼手中,“但我是草原人,這是老祖宗的規矩,不信也得信。”
阿隼攥緊瓷杯,模樣像是在想該怎麼辦。
勃律抬簾懶懶散散地望了他一眼,弱氣笑起來:“除了營地,昭侖泊南方有一片草地上長著許多叫不上名的藥草,礙於這片是穆格勒的領地,又是和彆的部族的交界處,來摘去販賣的商人很少。狼師裡有懂醫的人,你問問符燚,叫他找人陪你去那看看。”
話落,少年又咳嗽幾聲。
阿隼了然點頭,隨後又問:“你今日有什麼軍務嗎?”
“我要去巡視昭侖泊和烏蘭巴爾地界的交界。”
他當即不假思索:“我替你去。”
勃律看著他嘴角一勾:“用不著你,你順道和符燚說一聲,他會告訴海日古,屆時表兄會替我去的。”
阿隼一默,點了點頭。他有些著急,忘了現今自己的身份,除了留在勃律身邊,什麼都不是他應該做的。
“那你在帳中等我,我會儘快回來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勃律看著他急急忙忙出帳子的身影感到好笑,過後便覺得真的頭重腳輕,體力不支,於是重新裹著被褥倒回榻上,很快昏睡過去。
清晨下了一陣雨,阿隼踏著水窪往前走,不久就走到符燚的帳外,二話不說撩了簾子就走了進去。
裡頭,男人正係著衣繩。猛然聽見有人進來,嚇得他大叫一聲,回頭驚愕地看到了阿隼。
“這麼早你來我這兒乾什麼!”
“殿下發熱了。”阿隼懶得理他,直截了當說:“他說軍中有懂醫的人,所以我來問問你。”
符燚卻樂了兩聲:“他真染上風寒了?”
見他絲毫不在意,反而樂的自在,阿隼嘖了口氣。
似是感覺到了男人的怒氣,符燚不知怎得就有些怯場,告訴了阿隼那個懂醫的人在哪。末了,他接道:“你這麼緊張作甚,照我說勃律這風寒來的快去的也快,明日就好利索了。”
阿隼沒再理他,直徑走了出去。
等他尋到草藥熬成湯藥端進帳子,發現帳中多了一人。他再往另一邊瞅,小殿下還在榻上昏睡著。
其其格原本坐在小幾旁斟著茶水,聽到動靜起了身走來。
“你們特勤告訴我小殿下病了,他去巡視邊界前聽說有人還去尋了草藥,有些擔心,便叫我來看看。”其其格聞到他手中端著的藥味,蹙眉偏了偏身子,接著說:“小殿下當真病的很重?”
“什麼病都得醫治啊。”阿隼走到榻前叫醒勃律,看著他把藥喝完重新倒下去睡著了。
他端著空碗摸了摸少年露在外麵的肌膚,仍是燙手。
“看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殿下這次真的病得很重。”身後,其其格小聲笑道。
阿隼有些心煩,不悅的看了她一眼。小公主一愣,尷尬地笑笑,心道這雜役的眼神怎得這般鋒銳。
她見眼前這人小心謹慎的照顧著勃律,便不太好意思繼續在勃律帳中待著,退了出去。
帳中剩下兩人,愈發靜悄。阿隼靜靜端詳了沉睡在榻上的少年許久,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心裡從早上開始就緊張的心忽地沉靜下來。
他抬頭把帳子望了一圈,落到昨日勃律換下來的衣衫上頓了片刻,走去打算替他將衣服拿去洗了。
最上麵搭的是昨日他給小殿下尋得白色衣袍,乾淨的衣擺上鑲了圈金線,袖口也鏽著他不知道的紋樣,上麵還存著昨日沐浴後少年身上的皂角香。
他手一緊,去拿落在下麵的第二件。
就在這時,那個從他這裡搶走的香囊從小殿下前日淋雨換下來的衣衫裡掉到地上,縫縫補補慘不忍睹的部分完全散開,掉出裡麵的香料。
阿隼隻一眼就無聲笑起來。這香囊被縫的奇醜無比,他猜小殿下縫的時候定是較勁了腦汁才縫好的。
笑歸笑,等他彎腰去撿,剛拾起來時,一麵縫了兩層布的中間掉出來一枚鐵塊。
阿隼一怔,收了笑撿起來看了看。
這是一塊圓銅,比拇指指蓋略大些,圓鐵邊緣不光滑,像是從什麼上麵扣下來的,中間還被像是箭刃的東西砸陷進去一個凹槽。
就是這東西在那個被伏殺的夜晚救了勃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