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下陪姥爺過年。
姥爺自然是歡喜無比,無任歡迎。
小地方的圈子就那麼大,同鄉的親戚和老同學們都得知薑歸辛回來了,自然也不放過他,要拉他出門喝酒吃飯的。
有幾個近親和姥爺關係好,這幾年薑歸辛不在的時候,也很照顧姥爺。薑歸辛自然感激不儘,包了大紅包致謝。
卻也有人愛打聽的,盤根究底地問薑歸辛這些年近況。
飯桌上,一個親戚就問:“小薑這麼大了,還沒有女朋友啊?”
薑歸辛嗬嗬一笑:“討厭,我是GAY啦!”同時誇張地翹起蘭花指,將外界對男同的刻板印象演繹出一個淋漓儘致,仿佛此刻身上要綻放出YSL的黑鴉/片的濃香。
——全體緘默。
同學聚會上,有人笑著拍肚皮,顯露捆緊三層肚腩的H標皮帶:“唉,要說我當年成績最差,但卻當了老板,名校大學生都得給我打工,可見讀書也是沒什麼用哈!”
說著,那老同學還朝全場高考成績最高分的薑歸辛眨眨眼:“你說是吧,小薑?”
小薑笑嗬嗬地說:“可不是嘛,我祝令公子跟您一樣年年考倒數,初中就肄業!”說完,小薑提杯慶賀,笑容真摯,仿佛在獻上最純真的祝福。
——全體緘默。
這小地方圈子小,薑歸辛是GAY的新聞兩天就傳遍了。
竟有做媒狂熱愛好者心思不減,甚至越挫越勇,居然帶著一個男子上門。
他們村最愛做媒的大姨笑著說:“現在社會很開放了,我們都知道,同性婚姻合法了。你看,這小子也是同性戀,你們正好合一塊嘛!”
饒是薑歸辛這種見過世麵的都感到震撼:這也能做媒!真是與時俱進!
薑歸辛目光打量對方介紹的那個小子,相貌普通也就罷了,卻十分自信自傲,沒想到這人開口就說:“我不嫌棄你這樣的,但是我也是家裡的獨生子……我雖然是同性戀,可也是一個男人,總要一個知冷知熱的人操持家務、伺候老人的。你也彆覺得不公平,我家老人是有退休金的。你們家沒有吧!”
實在讓薑歸辛無語凝噎。
大姨笑著說:“他雖不太會說話,但人很好,很老實的。而且老人有退休金有醫保,不必你操心什麼!”
薑歸辛把眼一眨,笑著說:“那不巧了嗎,我也是獨生子啊。要不這樣,咱們首付湊一塊,在城裡買個房子,我把我全部積蓄拿出來——可有十萬塊呢,你們家條件好嘛,也把剩下的出一出,咱們把兩邊老人一起接過來住一住,也好讓倆老享福啊。對了,你們家老人有退休金那不正好,我們家老人沒有啊。兩邊老人拉一起住一塊,退休金合一起花,一家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日子和和美美,多好啊!”
——全體緘默。
那男子差點沒罵人,轉身就走。
看著男人走了,大姨終於忍不住一肚子氣,對薑歸辛說:“你這孩子怎麼那麼不懂事呢?你都這個歲數了也還沒一個著落,有沒有思考過問題出在哪裡?”
薑歸辛天真無邪地笑著說:“問題就出在沒人配得上我啊。”
大姨一噎,又說:“你心氣彆太高,這樣可沒有人要的啊!”
薑歸辛正想說點什麼看能不能把對方就地氣出高血壓來,卻沒想到,姥爺這時候從門外走了進來。
大姨正想說“老薑啊你可得勸勸小薑啊”,姥爺卻先開口,指著外頭說:“辛辛啊,外頭有個開庫裡南的,說是你在城裡的朋友。”
“庫裡南?”薑歸辛愣了一下。
要說,薑歸辛老家那兒地方雖小,但也是不缺豪車的。
現在條件好了,許多外出的人都開豪車回家過年,但一般都是BBA入門款,再往上可能是卡宴、攬勝什麼的,到庫裡南這種級彆實屬罕見。
薑歸辛暗道:這車一停我院子裡,這春節彆想清淨過了。
啥子朋友?我有這樣腦子長泡的朋友嗎?
薑歸辛走出門一看,就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門邊——打扮也是和這自建房格格不入——身上穿一件時款羊羔毛外套,裡頭搭灰色羊絨衫,腳上穿牛仔褲,小白鞋。
這打扮,一看就不太抗凍,就是要風度不要溫度了。
薑歸辛見他的臉,愣了一下:“陸公子?”
陸英朝他露齒一笑:“小薑,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了……”薑歸辛撓撓頭,從未想過會在這裡遇到陸英。
但想到是陸英,倒也不好怪他高調惹麻煩了。
畢竟,陸英乾再沒情商的事情,都很他大爺的合理。
大姨其實也不認得什麼車子,隻是看陸英一表人才,看著像個有錢人,便笑道:“陸公子?什麼陸公子?怎麼沒聽過!哎呀,小薑你也是的,認識這樣的公子,怎麼也不跟人說啊!”
說著,那親戚忍不住拉著陸英的胳膊,熱乎得跟自家親戚似的:“可憐見兒的,那麼冷的天穿這麼少,可不冷壞了!趕緊進屋啊!”
陸英莫名被不認識的大姨拉住手臂,一臉局促,但又看薑歸辛的麵子上,不好意思推開,便求助似的看向薑歸辛。
薑歸辛看明白了,立即說:“大姨,你揣著瓜子嗑了半天,還沒洗手呢!陸公子這愛馬仕外套是秀款,十五萬一件,你可小心彆弄臟了。”
大姨一聽,嚇得瓜子都掉地上:“我的親娘!十五萬!這外套是用金子打的啊!”
薑歸辛趁熱打鐵,走上來看陸英的外套,說:“這兒好像有點灰色啊,是不是你的手摸臟了……”
“小孩子可彆胡說八道啊!”那大姨連忙擺手,雙手高舉過頭以示清白,“胡說什麼呢!我的手怎麼會有灰!”
說著,薑歸辛又指著陸英的小白鞋:“這LV白鞋怎麼好像有瓜子殼啊,不是你吐的吧?”
大姨臉如土色:“怎麼可能!我哪會朝人腳下吐瓜子殼啊!”——其實她會,所以有點慌。
“你也彆怕,就弄臟了少許,”薑歸辛笑嗬嗬,“陸公子心善,大概你賠個千八百也就得了。”
“哎呀彆亂說,這可是沒有的……唉,我突然想起家裡蒸下饅頭了,我回去看看。”那大姨也怕得跟什麼似的,講兩句就趕緊溜了。
姥爺也迎上來了,對陸英笑著說:“這兒也沒個正經車庫什麼的,怕你這車子落灰、或是淋雨了……”
陸英淡淡道:“那倒無所謂,車子開路上哪有不臟的。”
姥爺聽陸英這不在乎的口氣,眼帶驚色,扭頭看薑歸辛,仿佛在說:哎喲媽啊,這人什麼家庭啊?家裡有礦啊?
薑歸辛靜靜點頭:是的,就是一個大少爺。
姥爺確實不願這車子就在敞開放著,剛好屋子背後有個車棚,他便讓把陸英的豪車停在那兒,好歹遮一遮。
薑歸辛卻隻是笑笑,臉色如常地請陸英進屋,一邊問道:“陸公子怎麼來這兒了?”
陸英進屋坐下,訕訕說:“我聽說……你……你和表哥已經分手了?”
薑歸辛聞言一驚,忙轉頭看四周,見姥爺並沒有跟進來,大概也沒聽到這話,才鬆了口氣,說:“嗯,我和他的事情,我姥爺是不知道的。”
陸英連忙點頭:“嗯,我明白,我不會亂說話的。”
薑歸辛心裡卻覺古怪,隻是臉上還是微笑,給陸英倒茶,說道:“陸公子大過年的跑這麼遠就為了八卦這個事情啊?”
陸英臉色尷尬,隻道:“也不是……就是我反正閒著,也不想在家過年,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了。也沒處可去,剛好聽說你在這兒,就過來看看你。”
“哦,原來是這樣。”薑歸辛笑著點頭。
陸英小心看著薑歸辛的臉色:“可沒有打擾你吧?”▲思▲兔▲在▲線▲閱▲讀▲
薑歸辛心裡想:那肯定啊,關鍵是我和你有這麼熟嗎?
薑歸辛嘴上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陸英隻聽薑歸辛的話,還真以為薑歸辛很歡迎自己,不覺高興地笑起來:“那就好。”
這些年,薑歸辛知道南決明不喜歡陸英,因此甚少和陸英接觸。
而陸英好像也自覺避嫌,二人幾乎沒見過麵。
儘管薑歸辛在社交平台上斷絕了與陸英的聯係,他在畫廊賬號取關陸英,陸英卻在藝術評論中不時提及薑歸辛所代理的藝術作品和畫家。
而且,大多數時候,陸英的評價都比較正麵,並沒有因為這些尷尬而有失偏頗。
薑歸辛對此其實有點兒感謝的。
薑歸辛想:或許陸英隻是和南決明有什麼矛盾,對我倒沒什麼意見。我自然也對他沒什麼意見。他不計前嫌,在社交平台上說我畫廊的好話,按理說我還得謝謝他才是。
薑歸辛便頗為殷勤地招待陸英,又笑道:“這兒小地方,倒沒什麼好東西配您陸公子的。”
陸英忙擺擺手:“我可擔不起‘陸公子’的稱呼。其實我早想說了,你可以跟彆人一樣叫我的名字。”
薑歸辛笑笑,沒接這話,隻是不稱呼他了。
這邊風平浪靜,但薑家親戚圈裡早就泛起波瀾。
那個大姨回去就大肆宣傳:“你聽說了嗎?那個薑歸辛從城裡帶回來一個男朋友,開一大豪車,穿個外套就值十五萬!真不知道怎麼看地上薑歸辛,可真是瞎了眼了。”
姑姑眉頭緊皺,謹慎地說:“哪兒來的這新聞?彆是外頭看的八卦吧?”
大姨拍著手掌說:“我親眼見的還能是假的呀?你沒在這兒,沒看到薑歸辛拽得二五八萬似的,還讓我彆挨他男朋友的外套,要十五萬!”
老舅遲疑地咂嘴,懷疑地問:“十五萬的外套?就是世界名牌也沒有這麼貴的?可不是騙人的吧!”
說著,他往他寶貝兒子身上一指,說:“咱們強子這LV外套也才兩萬多吧。”
強子跟著父親挑眉,道:“對啊,這人編都不會啊。開個破車,穿個二百塊的大衣,就說成豪車、名牌,簡直是笑話。”說著,他還抖了兩下他身上印滿LV老花的大衣。
大姨一下也愣住了,隨後又拍大腿說:“可不是嘛!我說給他找一個老實本地人,他還看不上,彆到頭來被騙了,還惹出大麻煩。”
嬸子卻是不同看法:“我看大姨你也聽風就是雨,我看辛辛不是那樣不靠譜的人。”
嬸子一家比較和氣,平常姥爺有什麼不方便的,也隻有她們一家多幫襯,因此薑歸辛也和她們更親近一些。
每次回村,薑歸辛都給嬸子包大紅包送貴重禮物,所以嬸子他們大概知道薑歸辛在城裡也是混得不錯的。
隻是嬸子也知道薑歸辛有意低調,所以沒跟這些嘴碎親戚多說。
強子嗤的一笑,道:“歸辛那小子啊,讀書讀傻了的!你不知道嗎?詐騙是殺豬啊都是衝他這樣的高學曆的去的!”
嬸子也不打算和強子強辯,隻是表妹夏冰卻說:“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