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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哪天人頭被碣人割下提去換了賞錢, 可就得不償失了。

卻是這時,尖銳的號角劃破長夜, 帳篷營地某處亮起一抹火光,一道又一道慌亂的哨兵呼聲響起:“敵襲,敵襲——”

坐在篝火旁的將士和兵卒立馬拎起武器站起身來,朝著那最混亂的地方奔去,就見碣人垂著濕漉漉的辮子,衣角銀飾都滴著水,手持大刀, 整個人像一條水草。

他們儼然是趁夜從小河的那邊偷渡過來的, 就想趁著他們戰勝放鬆時刻扳回局勢,豈知由於顧懷瑾不讓手底下人喝酒, 幾乎所有士兵一聽到動靜就從帳篷裡跑了起來,將他們活捉。

偷襲的碣人操著鄴人聽不懂的怪話破口大罵,從激憤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來,他們約莫是在罵他們祖宗十八代。

這時,頂上鑲嵌著明珠的帥帳簾子被掀開了,顧懷瑾從裡麵走了出來。

俊美的男人卸了鎧甲,僅著一身墨色的錦袍,外擁一件厚重的狐裘,渾身氣質貴不可言。

他五官冷峻,薄唇輕抿,眉宇間隱隱透露出幾分鬱色,似是煩於被人吵醒,正火氣上頭。

然後,顧懷瑾上前踢了那破口大罵的碣人一腳,直踹斷他幾根肋骨,踹得連押著他的兵卒都踉蹌幾步。

“帶下去關起來,明天再定奪。”

顧懷瑾發了話,一行碣人就被帶了下去。

然後,顧懷瑾又把目光投向剛才還在片羊腿的將領和士卒,道:“你們繼續作樂,明日再獎賞你們。”

說罷,顧懷瑾重新鑽進帳篷裡去了,多一句話都沒給士卒們留。

士卒眨了眨眼,詢問上司的意見,將領道:“王爺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繼續吃肉聊天。”

萬一一會兒碣人再偷襲,他們也好像剛才一樣反應迅速,這一天天的腦袋被彆在褲腰帶上,現在不享樂什麼時候享樂。

士卒忍不住道:“真不知道殿下在帳子裡忙什麼。”

雖說他從不希冀顧懷瑾一個京都來的王爺,金尊玉貴的,能和他們這些平民廝混到一起,但顧懷瑾一無事就待在帳子裡,幾乎從不在閒餘時刻於他們跟前露麵。

將領伸手拍了拍他的%e8%83%b8脯,斜斜看向他笑:“莫瞎猜,說不定是在想女人呢。”

於是,眾人又坐下吃烤羊腿,吃得十分歡暢,轉眼把顧懷瑾拋到腦後。

營帳裡。

顧懷瑾解下大氅,扔到床尾,神色懨懨,他方才做夢夢到沈舒了,夢到沈舒在他身下哭得十分傷心。

換以前,他隻會骨血愈發沸騰,而今在夢裡見他那雙紅腫的眼睛,竟是百般不忍,心肝摧折,當真是心境更迭。

喜歡,難道會滋生憐憫麼?

連在夢裡望一望心上人的淚眼也會如此難過。

顧懷瑾不禁想起沈舒對他說過的話,他說“你總是這樣不顧我的感受”“你什麼時候能學會尊重我”“放過我才是你對我最大的恩賜”……

在此之前,顧懷瑾還從不知道自己的垂青竟讓人如此避之唯恐不及,分明在宮裡,每一個人都對他阿諛奉承,對他諂%e5%aa%9a討好,便是記住對方一個名字,對方便感天謝地受寵若驚。

沈舒卻不,身份高貴打動不了他,溫柔小意打動不了他,連強硬的手段都憾不動他,他給予他的從來都隻有橫眉冷對,不假以辭色,恨不得令他從此消失。

嗬……

顧懷瑾自嘲的笑了笑,卻又忍不住惦念,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呢,是否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多穿一點、會不會長胖……

真想快點回去啊……

該死的碣人,全滅了才好,滅了他才能心無旁騖的回到沈舒那邊去。

思及此,顧懷瑾眉間湧起一抹戾氣,掀簾走出帳篷,連夜提審剛才前來偷襲的那群碣人。

審不出東西不要緊。

重要的是他現在心情很不好。

*

沈舒剛從縣城裡回來,心情也不太好,隻因自己新做出的黃豆醬最終定價八十文,周老爺卻不同意,想趁著平梁村的名聲正盛,把黃豆醬的價提到三百文去。

——商人唯利是圖,哪管這醬未來死活。

三百文的黃豆醬前期固然有人衝著新奇買賬,但是時日長了,大家摸出了門道,肯定會自己做,介時哪裡還有黃豆醬的市場。

所以,沈舒才定了個八十文的價錢,既保證了自己能賺到錢,又保證物美價廉,即便百姓們能自己動手做也懶得做,能買還費那閒心功夫去折騰什麼?

林家主的態度比周老爺好一點,但也覺得八十文太便宜了,他的意思是這醬起碼值二百,和菌菇醬捆綁銷售,免得又要費精力從頭開始挖掘黃豆醬的市場。

隻能說,他們的想法一個比一個離譜,都不符合沈舒對黃豆醬未來的規劃。

一回到村子,村民們便烏湧烏湧圍過來,齊聲問:“村長,談得怎麼樣?”

沈舒搖了搖頭,把周老爺和林家主的原話跟他們說了,哪知村民們也頗為心動,勸沈舒答應周老爺和林家主的提議,還道:“村長,他們願意把價定得這麼貴,那是認可咱們的手藝呢。”

試問這世上誰會嫌錢少,自然個個都著眼眼前的利益,想著多賺一點是一點。

沈舒蹙著眉,冷冷反駁:“我們的手藝他們是認可了,可彆人吃不起咱們的醬怎麼辦?一旦吃不起,卻又憑空有了這東西,他們肯定削尖了腦袋做出這醬,介時斷了財路又該如何?”

話剛落,一個村民飛快接過話茬,說:“那咱們還賣菌菇醬唄,咱們又不是沒有錢可以賺。”

第123章

說到底, 連村民們都覺得這黃豆醬隻是一時之策,私心裡還是更偏重菌菇醬,壓根沒把黃豆醬的生意放在心裡。

沈舒很不高興, 雖說菌菇醬是他研究出來的,也確實為平梁村帶來了許多利益, 但他並不希望村民們隻盯著這一個醬種。

路應當越走越寬, 不能往窄裡鑽。

穿來前, 他看過現代那麼多品牌翻車的案例, 深深明白“水能載舟, 亦能覆舟”, 誰若把百姓來愚弄,最終隻會毀滅自身。

於是, 沈舒沒有說話,無聲中透露著反對。

那村民們看了沈舒的臉色, 脖子頓時縮了一縮。

其他村民見狀連忙道:“村長, 你想怎麼辦,說出來咱們大夥商量商量, 可行的話大夥都聽你的。”

沈舒方才堅定的抬眼,將他們一一掃過,說:“我想咱們單乾,自己籌錢去縣裡開間醬鋪子,賣咱們這黃豆醬,八十文,多一分都不賺。”

聞言, 村民們倒抽一口涼氣, 眼皮跳個不停……

他說什麼?

自己單乾?

雖說平梁村因為賣菌菇醬狠賺了一筆錢,去縣裡支個鋪子起來沒有什麼難度, 但他們可是早早把賺來的錢規劃好了,媳婦兒,生孩子、搭磚瓦房……等。

而且,自己單乾意味著風險全由自己承擔,到時如若虧了,那就是妥妥的拆東牆補西牆,把自己做菌菇醬賺來的那點血汗錢都搭了進去,這……

“這不太好吧,村長。”剛才接沈舒話茬的村民再次開了口,“那周家跟林家都是縣裡長期做生意的老奸商了,他們都不打算做黃豆醬的長期生意,咱們怕是要虧本。”

沈舒知道他們的顧慮,事實上市場的風險誰都無法把控,一切隻能憑著自己最大的努力,他淡淡道:“我不想咱們村子哪天又因為一點變故被生意夥伴拋下,這樣的事情我隻允許它發生一次。”

所以,縱然黃豆醬的生意沒人看好,縱然要冒著巨大的風險,他還是想試一試、賭一賭。

萬一能成呢?

隻要能成,平梁村直麵的是整個黃豆醬市場,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臉色。

此時,張鐵牛開了口,吸引去了所有人的視線,“我鐵牛願意跟著小舒乾,往黃豆醬的鋪子裡搭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沈舒麵色一變,喊了聲:“鐵牛哥。”

其他村民們紛紛道:“哎,鐵牛,你不是剛提完親麼,不打算正兒八經的迎人家過門了?”

張鐵牛看向沈舒,一臉沉靜穩重地說道:“我相信小舒不會讓我虧,到時候婚禮辦個更熱鬨的。”

他表現出了莫大的信任,就像是相信自己一樣,絲毫不去考慮失敗的可能性。

緊接著,沈四郎也站了出來,舉起手囔囔道:“村長村長,還有我呢……彆看我剛搭完新房子,手裡還有一點閒錢,全給你村長。”

四郎嫂還懷著,小年前後就要生了,沈四郎家這會兒也正是缺錢的時候,卻還願意把錢拿出來支持沈舒。

沈舒心裡一熱,不禁想要拒絕:“四郎哥,要不你還是留著吧,我……”

話未完,沈文慶也站了出來,樂嗬嗬地笑著說:“我這邊還在心裡替你算開鋪子要多少錢呢,小舒你這邊人都快籌完了。哈哈,他們都願意出錢,我這個表姑父就更不能小氣,回頭醬鋪的賬我也替你算了。”

一個、兩個、三個……都站了出來。

村民們眼看著,沉默著,心裡卻頗受觸動,猛地想起沈舒當初競選村長時所立下的誓言,他說“以後有我一口飯吃,就會有大家一口湯喝,我會竭儘全力讓大家吃得飽穿得暖有錢花”,而今他兌現了他的誓言,不僅讓他們吃得飽穿得暖有錢花,還讓他們蓋上了附近幾個村都蓋不起的磚瓦房,讓他們的孩子跟縣裡的孩子一樣坐在學堂裡上學。

這一路,沈舒付出得太多太多,難道他們要這樣繼續沉默下去,辜負沈舒的信任,讓沈舒自己開醬鋪踽踽獨行?

不。

他們做不到。

也不會去做。

他們是平梁村人,平梁村人就該為平梁村人,他們永遠要擰成一根麻繩。

“村長,我同意。”

“我可以出錢。”

“我也願意出錢。”

……

此起彼伏地,幾乎所有村民都發了話,讚同沈舒所做的決定。

他們想,去他娘的,管他有什麼風險,大不了就是把最近賺的錢全部賠進去,跟誰賠不起似的,賠就賠!

沈舒笑了,清亮的桃花眸裡漾著瀲灩的水色,像是春風將湖水緩緩化開,蕩出漣漪和波光。

他重重點頭,說:“好,我一定會努力不讓鄉親們失望的,等到咱們賺了錢,咱們開更多更多的鋪子,爭取成為大鄴第一個醬村。”

村民們俱是眉開眼笑,其樂融融道:“醬村?這可真是個好名字哩,到時候咱們賺了錢,一塊兒到天王老子腳下逛逛,看看京城到底有什麼好玩意兒……”

有了這美好的憧憬,村民們掏錢都掏得非常爽快,不到一天就把錢全交到了沈文慶那處。

沈舒也開始分批派人去往縣城裡麵,查看縣城的好地段,爭取開一間成功的醬鋪。

*

轉眼到了元旦,平梁村人依習俗上山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