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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沈舒也不例外,一大早被沈文慶喊起來,跟著平梁村村民一道上山去。

由於山下地皮珍貴,要分給平梁村的村民居住耕種,村裡人通常會把去世的親人葬在半山腰上,每逢清明、中元、元旦……才會上來。

好在今日天晴,風吹得沒有昨日冷,山腳下的積雪已是化了。

不過,半山腰上的積雪卻還是皚皚,村民們踩得一腳深一腳淺,直道這山路不好走。

就聽得走在前麵的村民大聲道:“等咱們平梁村有了更大的發跡,一定要把山上這破路給通了。”

其他村民聞言一致表示同意,連連附和說不管是上山掃墓還是上山采菌子,這路很有必要修一修,不然走得未免也太辛苦了點。

沈舒揣著個湯婆子,跟在隊伍的最後邊,聽了這些話心裡也很是意動,老早沈大同就想打通山路引水灌溉農田,可惜沒通成,他倒是想啃下這塊硬骨頭。

有了這個想法,沈舒側頭跟沈文慶說了一下,沈文慶也很心動,但猶豫道:“山上的路怕是不好修,不光是銀子的問題,之前你爹籌人修這條路的時候,出了不少意外呢。”

有人修著修著去一旁尿個尿被豺狼給叼跑了。

有人修著修著不慎被蛇咬一口中了毒。

還有耐不住山上植物毒蟲等莫名長疹子的。

……

等等等等。

沈文慶說:“當時這條路總共才修了七天,就停了工,村裡的巫婆說,是因為得罪了山神,才會沒了兩條人命,你再修恐怕籌不到什麼人。”

彆看村民們嘴上說要修,其實讓他們來修他們心裡也發慌。

沈舒隻好暫時擱置想法,對沈文慶道:“事貪不多,等我解決完了醬鋪的事,再來考慮這件事。”

沈文慶亦作此想,深深認同:“嗯。”

很快,一行人來到了半山腰上的一片野竹林,野竹林裡四處都是小土包,小土包上立著一塊塊墓碑,村民們一眼望去就找到自己家親人的墓地,各自分散開。

沈文慶把裝著紙錢和祭品的竹籃子交到沈舒手上,道:“你先給你爹拜拜,一會兒我們一塊下山。”

沈舒點了點頭:“嗯。”

然後,朝著沈大同的墓地走去。

他在沈大同的墓碑前插了香燭,灑了酒,把貢品奉上,在規規矩矩拜了三拜之後,他拿袖子擦去墓碑上的灰塵,低聲道:“我頂了您的位置,做了平梁村村長,如今平梁村崛起在即,望您保佑我諸事順利……”

尾音剛落,竹林裡搖起一陣狂風,這風來得又猛又急,奇異的是插在土包上的香燭並沒有滅;那兩簇火苗在差點折斷之際,倔犟的微弱的亮了回來,倒是有一片竹葉慢悠悠的從空中落下,曳到沈舒的跟前。

沈舒一把抓住那竹葉,目光錯愕之餘又乍然變得鋥亮,薄唇一勾,柔軟一笑,起身朝墓碑鞠了一躬。

過了許久,沈文慶找了過來,跟沈舒一起下山回家,他發現沈舒的步子邁得比來時輕快,心裡有些疑惑,可也沒有問什麼。

*

眨眼,沈舒跟沈文慶分開,回家自己家裡,今日沈小萁因為要跟著沈青蛾和沈有誌一起上山祭祖,所以不在,但沒想到院子的門是敞開的。

沈舒佇足皺眉,他記得他走前明明有把院子的門拴上,是誰到他家裡來了麼?

懷著不安的心情,他踏了進去,卻見點點斑駁血痕從門檻一路灑向屋內,看著便是觸目驚心。

還沒等他進屋,屋裡突然出來了幾個人,皆是身穿墨色長袍,係著披風,戴著獠牙麵具,儼然肅殺。

沈舒掃了他們一眼,覺得這打扮頗為眼熟,接著想到了顧懷瑾之前留下來監視他的十三。

所以,他們是顧懷瑾的人?!

——顧懷瑾!

沈舒驟然眼皮一跳,快步跨進門去,卻見這幾個人絲毫未加阻攔,隻是牢牢跟在他的身後——他們本也是準備出門找沈舒的。

而沈舒一進客堂,就憑著直覺掀簾進了自己的臥房,他果然看見顧懷瑾渾身是血的倚在他的床上,俊美容顏失了血色,唇色白中發烏,闔著雙目,一副羸弱疲倦的模樣,半張臉隱沒在室內昏暗的光線裡。

第124章

像是蝶翼一樣, 他的眼睫微不可見地振動,呼吸也起伏微弱,沈舒驀地心頭一滯, 無意識佇足在簾前……

他已許久不曾看到顧懷瑾這模樣,上一次還是在平梁山上, 那時的他雖然身受重傷, 但眉間始終凝著銳氣, 哪像現在竟然透露出一絲狼狽。

聞到腳步聲, 顧懷瑾似被驚動, 一雙鳳眸徐徐睜開, 漆黑的瞳子岑寂地看了過來。

他扯了扯唇角,大抵是想笑, 但笑得太過勉強,沈舒立馬走上前去查看他的傷勢, 卻被他捉住了手, “彆動,含璋, 我有東西送你。”

顧懷瑾費力抬了抬手,從染血的%e8%83%b8襟裡摸出一隻手串來,這手串呈褐紅色,色澤潤到發亮,顆顆飽滿的珠子,如同一輪輪生了鏽的明日,從中透出絲絲縷縷尊貴逼人。

顧懷瑾便用他那隻指縫裡都淌著血水的手, 將這隻手串戴在了他的腕上, 他近乎迷戀的欣賞了一番,滿足道:“還是這件手串更襯你。”

什麼破爛烏檀, 在這隻象征著帝王之尊的小葉紫檀麵前如同劣質的下腳料,連看都不值得一看。

沈舒覺得他真是瘋了,自己受了傷不治,一心惦記著給他送禮物,頓時站起了身,說:“我去打水給你擦擦,幫你把傷口包紮一下。”

顧懷瑾卻又執住了他的手,輕輕的,沒有一絲力氣,“讓他們來吧。”

沈舒看了眼下簾處消失的靴子,不得不留在這個房間。

於是,他嚴聲詢問:“顧懷瑾,你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懷瑾胡扯:“男子動武,難免磕磕碰碰。”

沈舒卻極不相信,明明原著裡渣攻戰無不勝,所過之處勢如破竹,將異邦人打得落荒而逃,即便受傷也隻是受些皮肉傷,怎麼會像他現在一樣傷得這麼重?

但是,顧懷瑾不願意交代,他也沒法逼問,兩人倏爾陷入沉默。

須臾,十三端著水盆進來了,銅盆清澈的水麵飄著一隻錦帕,因著是冬季,盆裡的熱水氤氳著熱霧,看著都滾燙。

沈舒將水盆接了過來,放到書桌前的椅子上,拎起盆裡的錦帕瞧了一眼,蹙了蹙眉,扔了回去。

他走到臥房裡的盆架處,從盆架的架梁上取了一條搭著的厚毛巾,用它來擦身體明顯會更乾淨。

沈舒將毛巾浸得全濕,又擰成半乾,側頭看向顧懷瑾,吩咐道:“脫衣服。”

聞言,顧懷瑾恬淡的視線投向立在沈舒身旁等著換水的十三,十三立刻上前將他扶得坐起,幫他把外袍脫下。

沈舒看著這一幕登時錯愕,顧懷瑾竟然連坐都坐不起來,需要人扶?

“顧懷瑾,你究竟傷哪兒了?!”他再一次追問。

“殿下是中了毒。”顧懷瑾未答,十三答了。

答完,顧懷瑾冷冷斜睨了十三一眼,十三才知失言,惶然噤聲。

沈舒愈發感覺事情不對,複又追問:“你為何會中毒?”

顧懷瑾語氣懨懨:“男子動武,中毒也很正常。”

沈舒心說,不,中毒對於彆人來說正常,對於他來說不正常,原著裡他可從來都沒有中過毒。

所以,他在撒謊。

——又騙他!

沈舒慍然將毛巾扔進水盆裡,冷冷站起身來,“既然你連句實話都不肯說,憑什麼讓我伺候?正好有人在身旁,就讓他來吧。”

一反常態地,顧懷瑾竟沒有吭聲,似是默許了沈舒所說的話,半晌道了一句:“含璋,你先出去,待會兒再進來。”

沈舒更氣了,轉身欲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十足窩火:“顧懷瑾,如果你真的什麼都不想跟我說,你就不該回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換以前,依他的性子,肯定是半哄半強迫的讓他留下;而現在,他一副藏著掖著的模樣,分明把他當陌生人都不是。

他是什麼類型的冤種,要當他的臨時驛站,供他換程落腳,伺候他傷重傷好?

顧懷瑾見沈舒是動了真怒,怕是今個兒放他踏出這個房門,以後連話都彆想再和他說上一句,微微一歎,口%e5%90%bb端是無奈:“含璋,你真想知道麼?”

沈舒下意識想說“當然,我為什麼不想知道,如果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還要問”,卻陡然有道靈光從腦海中劃過,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什麼,話語戛然止住。

他一向敏銳,天生骨子裡就刻著擁有精準直覺的基因,此時此刻直覺竟然告訴他不要再問。

霎時,臥房一片寂靜,靜到像是有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到,風聲將老舊窗框吹得咯吱作響。

顧懷瑾似是看出他的迷茫和徘徊,嗓音低低:“含璋,我無意瞞你的,隻是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好,你先出去吧,等我處理好傷勢再進。”

“……”

一秒。

兩秒。

三秒。

沈舒足足沉寂了三秒,緊緊望著顧懷瑾,心底滿是掙紮——

他覺得這會兒他該走的,起碼先讓人包紮完傷口,但他卻挪不動步子,像是被釘在了床前。

他問自己,你怕什麼呢,有什麼是你不敢知道的,無非就是蝴蝶效應,無非就是……

沈舒一想到那個可能性,就%e8%83%b8口一堵,悶得喘不上氣,好一會兒他才抬起自己的手腕,莫名抖聲:“是因為它嗎?”

顧懷瑾的視線從那一串小葉紫檀上滑過,無比從容的,不露半點聲色。

“彆多想,彆為難自己。”

無論是不是為它,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東西已經回來了,他也已經戴上了。

看著他戴的樣子,他滿意極了。

頓時,沈舒不知被戳中了哪條神經,驀地凶狠起來,篤定地逼視過去,道:“就是因為它是不是?顧懷瑾,你彆撒謊騙我了……之前你就騙我說自己是衢州的商人,結果你是哪門子的商人,這回又在為自己找借口。”

說著,他一口氣兒也不帶換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的自持冷靜,“不過是一隻手串,你有什麼不敢認的,我又有什麼不敢認的?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做人坦蕩點,不好麼?”

顧懷瑾迎著他這雙宛如要將他嚴刑拷打的眼,又是一默,他竟從未發覺他也有這樣令人招架不住的時候,終是吐出一個字:“是。”

一刹那,整個臥房再次陷入寂靜,沈舒就像話說到一半被人強行打斷,喉結滾了幾滾,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從他那裡得到答案,憑著對原著劇情的了解就能準確推斷。

其實隻要不問,就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接受眼前這一切。

但是……

“怎麼中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