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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周子衡想開了,難得心上人願意攏向他,得過且過及時行樂沒什麼不好,他又何必非要去貪圖沈舒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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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見到了平梁村下的第一場雪,細細的小雪似雨點綿綿的落下來,還未著地已然化去,隻留下微不可見的雪點。

今日天陰得厲害,沈四郎家的磚瓦房卻搭得差不多了,他這屋子裡的家具還沒擺利索,人已經琢磨著擺個席慶賀喬遷之喜,讓沈舒幫忙定奪席上的菜品。

按沈四郎的意思是:“我是咱們村兒第一個搭磚瓦房的人,年底到宗祠放鞭炮祖宗知道了都高興,咱們之前辦席都是隨便沾點葷腥打打牙祭,我好麵子,這回琢磨著讓大夥吃好點,咱兜裡不差錢。”

沈舒無奈提醒他:“四郎哥,四郎嫂馬上要生了,養孩子還得花錢呢。”

沈四郎踮著腳,一把勾住沈舒的肩膀,頗為放心地說:“村長,這不是還有你嗎?有你這尊活財神在,我哪兒還操心什麼孩子的事兒?最近左眼皮跳得厲害。”

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他隱隱感覺平梁村要發筆大財。

沈舒好笑道:“四郎哥怕是太興奮了,昨晚沒睡好吧?行,既然四郎哥都開口了,那我就給你擬個菜單,這頭菜咱們上一道臘味合蒸……”

兩人一番絮絮叨叨神秘兮兮,引得過路人頻頻側目,最後沈四郎一拍掌心,喜形於色道:“好,就這麼辦,村長你信我,咱們平梁村肯定有好事。”

沈舒點了點頭,笑道:“好,我信你,四郎哥。”

擺席當日,沈四郎依著沈舒說的上了十葷兩素,另有湯水,直亮瞎了平梁村村民們的狗眼。

村民們俱是一驚,眉毛抖個不停,問沈四郎:“四郎,你這席是咋辦的,怎地和平時不一樣?”

“我找村長出的主意,你們就說我這菜好吃不好吃!”沈四郎渾身舒展,迎著同鄉人的目光,說不出的得瑟愜意,他大聲招呼道,“鄉親們吃好喝好,等我媳婦兒生了,我再辦一席……村長,我敬你。”

村民們齊齊呆住,然後心裡瘋狂大動——

今年他們不缺糧,兜裡也有錢,這席辦了當真有麵子,回頭他們也辦,也找沈舒商量上什麼菜,一定要比沈四郎比下去!

毫無疑問,富裕起來的平梁村村民已經完全不考慮什麼錢不錢的事了,有沈舒在他們還能沒錢麼?!

沈舒渾然不覺自己的可靠形象已經深深在村民們心裡紮根,喝了沈四郎敬的酒,含笑道:“隻能喝一杯,不能多喝。”

上次他喝得迷迷糊糊,不小心答應了張鐵牛的表白,又和顧懷瑾“玩”瘋,這次他吸取教訓,絕不再讓自己陷入無法思考的狀態。

沈四郎原本還想跟沈舒喝個痛快,聽見沈舒婉拒,隻好去找彆人撒歡。

也在這時,一名村婦推開了沈四郎家的院門,遠遠喊道:“村長,有人到咱們平梁村來了,說要見你呢。”

她的聲音大,但席上熱鬨,喝酒的喝酒,猜拳的猜拳,誰都沒聽到。

幸虧沈舒耳朵靈敏,朝院門處望了一眼,然後從一乾嘈雜中抽身,他踏出門檻,走上前去,問:“嬸娘,是什麼人?”

村婦老實巴交道:“不認識,看著像是外地來的。”

沈舒微微一怔。

外地來的?

那就不是顧懷瑾。

約莫也不是周、林兩家的人,周蔚和林富貴在村裡也混得臉熟。

沈舒攏了攏袖,溫和道:“勞煩嬸娘帶我過去看看。”

村婦便攜著沈舒匆匆往外走,一路到了村裡的岔道上,隻見岔道上站著個衣著富貴的中年男人,金袍銀帶,織錦靴屢,還披著防寒大氅,比周老爺穿得還要光鮮許多。

他孑然一身,站在空地上,也不急,數著手裡的烏檀佛串。

村婦指頭一指,小聲道:“村長,就是他,偷偷摸到了咱們村子裡,然後不認識路,走來走去,問了才知道他找你哩。”

沈舒謝過了村婦,走上前去,叫了一聲:“這位老爺……”

那中年男人就抬起頭來,看向沈舒目光一訝,隨即不徐不疾地開口道:“沈村長,久仰大名,未曾謀麵,今日一見,實乃三生有幸。在下乃是陵州商賈,本名高要,遠道而來,想與沈村長談筆生意。”

他實在沒想到一路沿途打聽到的平梁村村長如此年輕,與想象中的出入甚大。

沈舒聽到“陵州”二字已是愕然,陵州離清河縣遙遙千裡之隔,他竟然從那麼遠的地方跑過來和他談生意?

“高老板,您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陵州到這裡怕是有將近整月的路程。”

高要點了點頭,道:“沈村長說笑了,高某正是跋山涉水而來,聽說沈村長做的醬銷遍各州各縣,專程過來同沈村長學本事。”

沈舒懂了,他不是來買醬的,而是來買技術的……

第116章

此人倒是機敏, 周老爺才把生意做出去,他就尋著味兒找上門來。

鄴朝之大,菌菇醬的生意光靠一個平梁村, 一輩子也做不完,這做醬的法子倒也不是不能賣, 而是……

沈舒眼光一閃, 請高要回去說話, 兩人邊走在路上, 邊道:“高老板, 我這製醬的方子是祖傳的, 祖上有令不得外傳,您看您千裡迢迢的過來, 我這實在為難……”

高要在心裡笑罵了聲“小狐狸精”,他若真不賣, 何必邀他回家喝茶, 直截了當拒了他便是,他還能賴在這裡不成?

字裡行間, 他就聽出三個字“得加錢”。

到了家中,沈舒把村裡人執意送他的好酒女兒紅搬了出來,給高要倒了一盞,微笑道:“高老板,暖暖身子。”

高要依言喝了一盞,實在等不及要談正事,擱下酒具, 開門見山道:“沈村長, 我千裡迢迢到此,是抱了十分的決心, 您看您想要提些什麼條件,才肯讓我學成這門手藝?”

沈舒估摸不清楚自己的醬方價值幾何,腦子一轉,故作惋惜地說道:“雖是祖上有令,不許小輩賣掉這祖傳的醬方,但前些日子家逢變故,已是迫不得已賣給了我們清河縣縣中的商人。我聽說,他在縣裡開了好幾家分鋪,還把生意做到了彆處,賺得盆滿缽滿,我卻仍是一身清貧,無顏麵見父老鄉親,準備離開平梁村,拿著賣方子的錢去京都開醬鋪呢。”

高要生怕他人跑了,忙道:“沈村長,實不相瞞,我從陵州過來,一路探聽了不少消息,那京城已是有大醬商在賣您這醬種了,去京都怕是做不成生意。”

沈舒十分訝異,“啊”地一聲抱怨:“那姓周的老東西這麼快就把生意做到了京都嗎?我不知道,那濟州城呢?”

高要笑了笑:“濟州城也已經有了你這醬品,還有文豪為其賦詩呢。”

說完,怕沈舒不信,高要就把濟州城的醬詩念給沈舒聽。

沈舒這回是真的懵,竟然還有人為他的醬賦詩?

很好。

醬方的價格一下子就提了一個度。

沈舒又說了好幾個州城,被高要否定了三個,剩下的幾個因為地方太遠還沒發展過去,沈舒頓時心裡有了數,狀似陷入為難,給高要發揮的餘地。

高要果然誠心,不與沈舒繞彎子,也多少看出來點沈舒的試探之意,直白地說出一個數:“沈村長,你看一萬五千兩行不行?”

高家在陵州是出了名的大賈,茶葉絲綢銷至邦外,根本不在乎這萬把兩銀錢,但一個醬方子他覺得就值這麼多。

沈舒一刹頭皮發麻,心裡駭然。

哎喲我的天喲四郎哥,事情真被你說中了,平梁村竟要發一筆橫財。

但是有一萬就有兩萬,誰會嫌錢多,沈舒保持鎮定,又把價往上提了提,提到兩萬。

高要簡直爽快得過頭。+思+兔+在+線+閱+讀+

隻能說,平梁村還是不夠賺錢,沈舒跟高要的闊綽比起來一整個沒見過大世麵,心裡極不是滋味,他心說:他遲早也要做這樣人物,揮金如土眼都不眨。

高要接著對沈舒道:“沈村長,這段時間叨擾你了,麻煩你為我以及我的兩個仆從安排一下住處,這是銀票。”

他指尖在袖口裡一撚,撚出兩張萬兩的銀票來。

沈舒把這兩張萬兩銀票拿起,仔細端詳,發現它跟匣子裡放的祖產銀票大不一樣,無論是新舊程度,還是精致程度,都更勝一籌。

縣裡錢莊的夥計果然沒有騙他,他的祖產銀票已經過時了,卻不知他這具身體的祖宗到底是個什麼人物,竟然擁有這麼多的財物,要是不過時,不大不小也得是個富戶。

說著,沈舒便將這兩張銀票揣進懷裡,對高要道:“您的仆從這會兒在哪裡?”

高要說:“為免失禮,我讓他們等在了村口。”

沈舒深覺高要辦事妥帖,立刻著手去安排,他把高要安排在了自己家裡,然後去到席上征集村民們的意見,問他們誰願意收留高要的仆從。

村民們聽說了高要的事,也倍加欣喜,像是被一塊餡餅砸中暈頭轉向,雙眼放光道:“這個姓高的老板真要買咱們的方子。”

沈舒隻道錢已經收了,還如實說出了高要的出價。

霎時,村民們歡天喜地手舞足蹈,高興囔囔道:“村長,咱們修路的錢回來了!”

這可是壓在一眾村民心中的大石頭。

沈四郎也樂了,大腿一拍,咧著嘴說:“村長,我就說我這左眼皮沒跳錯吧,咱們平梁村一準有好事!”

沈舒笑著頷首,遂又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村民們紛紛舉手道:“我我我,我家可以收留他們,不嫌擠……”

最終,兩個仆從被安排到其中一個村民的家裡,那個村民的家離沈舒的家極近。

席間的張鐵牛笑容有些苦澀,要不是張家人多,沒有空屋子住,他也想出頭解決沈舒的麻煩。

而關於那兩張萬兩銀票,村民們十分乖巧,一致覺得全部都歸沈舒所有,一來沈舒為修路墊了錢,這修路的錢本該公出;二來醬方本來就是沈舒研究出來的,儘管沈舒無私,拱手把這醬方變成了平梁村共同的財產,但他們個個念著沈舒的好,誰樂意為這區區二萬兩銀子跟沈舒翻臉。

是以,沈舒的事務裡又多了一件,那就是帶著高要上山辨認菌子。

幾日後,周子衡傳信過來,約沈舒去縣裡會麵,他已許多日不曾見到沈舒,沈舒也未曾傳信告訴他近況,他便有些按捺不住。

哪想,沈舒打發了他派去跑腿的小廝,說手頭正忙,無心約會。

周子衡瞬間呆若木雞,腦海裡劃過一個念頭——

不、不會吧?!

該不會他和沈舒隻是%e5%90%bb了兩下,就再也沒了親熱的機會?

這……這讓他上哪哭去?

當晚,周子衡悵然失眠,眼下掛著兩個黑眼圈。

而沈舒對周子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