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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開始懷疑自己。

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很奇怪的狀態裡,好像誰都可以,好像誰都不可以。

呼,早知道這麼麻煩,倒不如不想感情的事了,平白給自己添這許多愁緒。

好在又過了兩日,平梁村賣出去的兩萬罐醬的回款到了,周蔚讓人抬著幾個大箱子過來,跟沈舒清賬,並道:

“沈大官人,這回的醬貨比上回還要得多的多。”

“哦,要多少?”

沈舒就見周蔚比了一個巴掌。

五。

五萬罐?!

周蔚笑得開懷:“遊商隊伍把醬貨運到了京都,京都的老爺們都很是喜歡呢。”

非但如此,京都一位大醬商也愛上了這菌菇醬的味道,跟周家做了樁大買賣,任何東西隻要京都流行起來,其他城池跟著風也就不再愁銷路。

——清河縣的醬終於走出縣門了。

送走了周蔚,沈舒便通知村民,讓他們開始做醬,自己則去了杏花村一趟。

他找了杏花村的村長林正,提出要跟林正合作,並讓林正準許平梁村的村民上山去采菌子,林正早念著沈舒的好,自然答應,卻對合作的事存疑,詢問個中情況。

他道:“這筆生意真有這麼賺?如若沒有,你可得說實話,不能讓我騙了杏花村的鄉親。”

沈舒笑道:“當真,我是萬萬不敢說虛言的。”

林正很是心動,如若這件事要是真有沈舒說的那麼好,杏花村的村民們可就有福了。

作為村長,他最想看到的是什麼,不就是大家吃得飽,穿得暖,兜裡有碎銀,感念他這個村長麼?

“行,那我告訴鄉親們一聲,看看他們答不答應,有信兒了再派人與你傳話。”

沈舒不慌,這種好事他不信杏花村的村民不會心動,乾脆的點了頭:“好,那我回去等林伯伯消息,到時咱們兩村合作,發筆大財。”

林正送走了沈舒,就召集起了杏花村的村民,如實告訴了他們這件事,杏花村村民皆是一臉茫然和不可置信,議論紛紛說:

“假的吧,平梁村有這種好事怎麼會捎上咱們?”

“前段時間我去縣裡賣菜,好像看到平梁村村長被抓起來了,他這生意怕是有問題。”

“真有問題,人家官老爺能給他放回來?”

“我看他賺錢是真的,但分咱們多少就說不準了,保不準騙咱們去給他們做苦力,最後一分沒有。”

“誰說不是呢。”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均是覺得此事不靠譜,不太想參與。

這時,一個村民說:“村長,我堂妹嫁進了平梁村,這事兒我知道一點,好像是真的。”

霎時,人群中炸開了鍋,紛紛圍著這說話的村民開始詢問。

那村民便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不前幾天中秋了嗎,我堂妹回來送禮節,她嫁給平梁村的那戶人家原本窮得叮當響,可你們猜她這次和我那堂妹夫送禮送了什麼,竟是提了一隻雞還有一整隻豬腿回來。”

縣裡肉價本來就貴,鄉下能養雞的人家都是等著下蛋,哪裡舍得拿去送禮,更彆提那整隻的豬腿,不知道要多少錢。

恰好他也在堂家做客,還沾了點光,堂家送了他一隻豬蹄子,他過得不如人家好,自然不會四處聲張,但是如今有了賺錢的機會,他不得不說出來。

聞言,杏花村村民一派沉默,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輕信這事實。

但很快就有年輕小夥子站出來,高高舉手道:“村長,我願意乾,哪怕不成,也就白搭一身力氣,虧也虧不到哪裡去。”

村民們:……也是。

菌子山上采的,大料平梁村願意提供,還能虧什麼。

林正看了眼那年輕人,心裡很受觸動,因為他驀地想起了沈舒在土神祭上跟他說過的話,他說年輕人是村子的未來。

如今,他似乎能明白沈舒為何那麼看重年輕人了,因為年輕人總是敢想敢做,比保守的人更多一些勇氣,比他們這些老家夥更多一些熱血。

有了他的帶頭,其他一些年輕小夥子也都表示想跟平梁村合作試試,村子裡的人瞬間同意了一半。

林正見狀吐出一口濁氣,深沉的說道:“好,你們願意乾,我就派人知會沈村長,把你們送到平梁村去跟著沈村長學習。”

順理成章的,杏花村和平梁村達成了合作,這一批人被接去了平梁村,沈舒讓平梁村村民教他們辨認菌子並做醬。

過來的年輕人很是勤懇,也很機靈,學得很快,不過一周就能完全獨立上手。

沈舒對他們說:“由於平梁村用具不夠,你們把材料帶回去,做好了,明天我讓人去搬。”

杏花村村民欣然應允,帶著整袋的大料回去,至於菌子,他們決定自己上山去摘,就不從沈舒這裡拿了。

在平梁村和杏花村熱火朝天的努力下,五萬罐菌菇醬以最快的速度產出,一壇又一壇的堆放在臨時挪用的倉庫中。

是夜,沈舒去沈文慶家裡吃飯,被沈文慶拉著小酌,喝得微醺。

沈文慶半刻鐘前就已趴下,醉得稀裡糊塗地說道:“小舒哇,做咱們平梁村的村長真是委屈你了哇,當初你爹要是送你去讀書,你能做官,做大官……”

沈舒哭笑不得,雙頰酡紅地看向鄧氏,鄧氏收拾著淩亂的桌子,笑道:“莫理他,他每回喝酒都發酒瘋。”

不過,沈文慶說得無疑是對的,她亦覺得沈舒若是當初去縣裡的私塾讀書,一定會讀得比劉敬和好,說不定早就考上舉人了。

沈舒隻好忍著愈發上湧的醉意,扶著桌子踉蹌著起身,道:“那表姑你快扶表姑父回去休息,我也回去休息了。”

鄧氏便扶沈文慶回房裡,當她從屋子裡出來,想留沈舒也住下,沈舒卻已不見了蹤影。

此時,月色皎潔,沈舒趁月而歸,他的頭腦雖算不上清醒,眼神卻依舊清冷。

臨要進門,居住在隔壁的張鐵牛許是聽到動靜,打開院門出來,喊了一聲:“小舒。”

沈舒側首一望,張鐵牛長了三個腦袋,麵色微作異狀,口齒不清地喊了聲:“鐵牛哥。”

張鐵牛覺察沈舒有恙,疾步上前,殷勤道:“你喝酒了?我扶你回屋子。”

說完,也不等沈舒點頭答應,他握著沈舒的胳膊,將人扶到床上躺下,還妥帖的為他脫了鞋子、襪子。

繼而,他去燒熱水給沈舒洗臉,拿著熱騰騰的毛巾幫沈舒擦去額頭上的冷汗。

沈舒已然神誌不清,辨不得伺候他的人是誰,隻覺眼前一片朦朧人影晃來晃去頗為礙眼,下意識嗬斥:“顧懷瑾,滾回你房間裡去。”

張鐵牛一怔,然後麵上湧起一抹無奈,替他擦完了臉,就出去把門給帶上了。

第二日,沈舒一覺醒來,頭疼欲裂,他撫著腦袋,發現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心裡不由咯噔一聲響。

——他錯過了去學堂的時辰。

連洗簌都顧不上,沈舒急急忙忙穿好衣服鞋子就往村學堂趕,才進鄉君齋的大門,便聞見一陣讀書聲,心裡安定了不少。

待進到學堂,他才發現課室裡還有一人,穿著銀袍銀靴,頭戴玉冠,一身瀟灑風流公子哥的儀態站在台上,除了周子衡還能有誰?

沈舒怔了一怔,然後攏起眉頭問:“周公子,你如何在這兒?”

周子衡朝沈舒燦爛一笑,輕搖手中折扇附庸風雅:“我爹說你們村缺個夫子,你看我怎麼樣?”

第108章

老實說, 不怎麼樣。

沈舒揉了揉眉心,應付周子衡道:“周公子莫與開玩笑,你到我這窮鄉僻壤來當夫子, 我可付不起你薪水。”★思★兔★網★

更何況,他自身還有學業, 周老爺是萬萬不可能放他來平梁村做夫子的。

與其收容他, 讓周老爺誤會他勾引他兒子, 還不如勸他早些回去務點正業。

接著, 就聽見周子衡極其不滿地說道:“沈舒, 我可是真心要到你們村裡來做夫子的, 除了我,清河縣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願意來。”

“所以, 為什麼呢?”沈舒直接問,“旁人不願意, 周公子你又為何願意?”

周子衡話到嘴邊, 餘光驀地瞥到底下的學生們,上前拉扯著沈舒, 道:“我們先出去,我再告訴你。”

沈舒不可能丟下學生不管,尤其是他今日本就遲到,沒有理由再用私事耽誤孩子們的課程,遂拂開周子衡的手,說:“周公子,你若不方便, 那還是彆說了罷, 請你出去等等,有什麼話我們放學了再講。”

周子衡不禁氣急了:“我沒什麼不方便, 不過是顧念你。”

還不等他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底下的學生們卻哈哈大笑起來,極大的膽子揶揄沈舒道:

“村長,他喜歡你,他不好意思開口。”

“周夫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說對不對呀?”

“哎呀周夫子就跟顧夫子一樣,都是為了村長才願意教我們的。”

……

彆看學生們年紀小,一個個都是鬼靈精,眼見周子衡和沈舒一番拉扯,他們湊熱鬨不嫌事大,直接替周子衡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這回,周子衡不急了,也不覺得害臊,反倒堂而皇之地問:“你們倒說說,我與那個姓顧的,哪個更配你們村長。”

頓時,教室裡響起此起彼伏的討論聲:

“我覺得顧夫子更配,因為顧夫子更強壯。”

“我也覺得是顧夫子,顧夫子對彆人都凶凶的,隻對村長一個人好脾氣。”

“周夫子你不要傷心,雖然你不如顧夫子好看,但我還是覺得你比顧夫子配一點,因為你看起來比顧夫子有錢。”

……

沈舒“噗——”地一聲暗傷吐血。

這些都是什麼鬼?!

他黑著臉,拿戒尺敲桌子,嚴厲訓斥道:“課堂上不許再討論與學習無關的東西……”

頓了頓,他瞪向周子衡,示意他出去,不要再給他添麻煩。

周子衡自覺自個兒是個賤骨頭,沈舒越瞪他他心裡越暢快,趕緊出去了。

等到放學,學生們從學堂裡跑出來,沈舒最後一個離開教室,他望向立在廊道上的周子衡,不禁攏起雙眉,道:“周公子,你早上說的話我權且當作沒聽到,你速速回縣裡去吧,莫惹得周老爺擔心,又派人找到平梁村裡來。”

周子衡偏不,撐著一張厚臉皮湊到沈舒跟前,說:“沈舒,你同我試一試,我不比那姓顧的差。”

沈舒麵色冷淡,問:“周公子,你究竟喜歡我哪點?”

他對他感興趣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但他並不覺得他有什麼真心,對他的認知僅限於風流公子哥熱衷於拈花惹草而已。

周子衡自是不會被這種問題所難倒,酸不溜丟地說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甭管我喜歡你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