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1 / 1)

中秋當日,日照晴空,村子裡的人忙著做月餅,一股腦的往沈舒這裡送,一早上他已經收到好幾盤了。

平梁村月餅不同於現代,全是高科技,是撒著芝麻包著蓮蓉餡料的大餅,一刀下去,大餅被切成兩半,散發著蓮蓉的馨香,他們均是給沈舒送了四分之一塊,吃下去足以飽腹,中午都不消得做飯了。

周、林二家也不忘送來節禮,兩府的小廝提著三層的禮盒,裡麵裝著月餅、螃蟹還有鹹鴨蛋,講究著呢。

沈舒沒什麼可回禮的,就把大夥送來的月餅,裝了兩盤到空出來的禮盒裡去,又把村裡人共同釀製杜康酒分了兩壇,讓小廝拿回去,以表平梁村對生意夥伴的謝意。

除此之外,沈舒還見到了個意想不到的人——周子衡。

他約莫是跟在周家小廝後麵來的,等小廝走了才鬼鬼祟祟的出來,然後捋著自己身上富貴的銀鍛暗花長袍,扶了扶發髻上簪著的銀色發冠,然後跺了跺同色的緞麵長靴,才“啪”地展開一把折扇,優哉遊哉走到沈舒跟前。

“沈舒,本少來找你玩兒。”

沈舒眉頭一皺,想到今個兒的日子,道:“周公子好久不見,今日中秋你怎有閒情逸致到這窮鄉僻壤來,不與令尊一起過節麼?”

周子衡不耐煩地說道:“每年中秋我爹都忙著送往迎來人情世故,跟個陀螺似的,才沒功夫跟我一起過節呢,難得私塾放假,我便過來找你一起玩樂,這個節我打算同你一起過。”

沈舒聞言默了默,他想反正他也是一個人過節,倒也不排斥多一個人,於是道:“也成,遠來是客,周公子便留在我這兒吃頓便飯。”

剛好把周家送來的螃蟹蒸一蒸,又送回周家人肚子裡去,如此他也能較為心安理得。

周子衡折扇一收,眼睛鋥亮:“好哇!本少辛苦跑來,連口水都沒喝。”

沈舒遂迎他進門,給他倒茶,就見周子衡環視屋子一圈,東瞧瞧,西瞧瞧,沒瞧見顧懷瑾的人,問:

“上次那個小白臉呢,今個兒怎麼沒有見到他的人?”

沈舒一麵捉地上掙脫了繩子亂爬的螃蟹,一麵轉身進灶房從善如流地答:“他有事,出了遠門。”

周子衡哼了一聲:“倒還識趣,知道本少要來就走了。”

然後,他興致勃勃的跟著沈舒進灶房,看沈舒拿刷子刷螃蟹,興奮道:“我幫你。”

對於縣裡的富貴少爺來說,鄉下什麼東西都是新鮮的,他不識得絲瓜瓤,見沈舒絲瓜瓤刷碗刷得十分乾淨要一陣驚歎,見沈舒切肉的刀法頗為利索也要呼出聲來。

不過,他看了一陣,眼珠子便咕嚕嚕一轉,低聲道:“沈舒,你什麼都會乾,當真是十分了不起,若是能進到私塾裡去讀書,想必也會十分出眾。”

沈舒好笑答:“我今年二十又三,才讀書是不是晚了些,況且我對讀書也沒什麼興趣,更交不起束脩。”

周子衡拍拍%e8%83%b8脯說:“我替你出,你到兆年私塾伴我如何?”

沈舒覺得不怎麼樣,現代讀書已然讓他苦不堪言,穿到這時代還要讀豈不是要他的命麼,他直截了當的拒絕,使得周子衡無比挫敗。

周子衡原是想,隻要能把沈舒放在身邊,就有跟沈舒培養感情的機會,豈料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冥思苦想出來的辦法就這樣被拒絕。

當然,周子衡也不會這般輕易就放棄,既然長遠的不行,那就著重於眼下,他見沈舒備菜備得辛苦,連忙獻殷勤,搶過沈舒手裡的刀,道:

“這個我會,讓我來。”

沈舒著實一驚,遲疑地問:“周公子,這你也會?”

“我會我會。”

生怕沈舒不信似的,周子衡拿起刀就學著沈舒方才那樣剮鱗片,沈舒看他剮得確實順手,便去外麵給他打水,待他把水提進來,周子衡的魚鱗也剮好了,提著魚尾巴給他看:

“怎麼樣?”

沈舒望著上麵沒剮乾淨的鱗片陷入沉思,片刻道:“我來吧。”

又重新把這魚剮了一遍。

說起來,雖然周子衡和顧懷瑾同樣養尊處優,但顧懷瑾做事比周子衡有章法得多,他第一次剮魚的時候,就把整條魚剮得跟天生沒長鱗片似的。

而且,他不僅剮了魚鱗,還把魚兒開膛剖肚,將魚內臟掏得乾乾淨淨,且沒弄破魚膽。

這技術連沈舒都自歎弗如,因為他有時也會不小心弄破魚膽,把整條魚弄得又腥又苦,難以下嘴。

思及此,沈舒不禁有些煩悶,跟人相處慣了的感覺真不好,連這種小事也會聯想到顧懷瑾。

此時,周子衡站在一旁,見沈舒遲遲不說話,隻專心弄魚,不由訕訕,心說他回去一定要學會殺魚,等下次來給沈舒露一手。

待到吃過午飯,周子衡又央著沈舒留他住下,還往桌上拍了一袋銀兩,道:“沈舒,你人好,讓我住一夜,我不白吃白喝,這些銀子都給你。”

沈舒提起錦袋掂了掂,這袋銀兩份量不輕,起碼得有五十兩,頓時想起村中建設,道:“行吧。”

留周子衡住一晚無甚不可,不過是把原先顧懷瑾睡的那間房騰給他睡,左右妨礙不了什麼。

然而,等到沈舒回到自己的臥房,他發現自己的書桌上放著一封信,醒目到了極點。

——書桌是他整理過的,除了摞起來的書還有筆墨紙硯,其餘的地方都沒有東西,也之所以是因為這樣,這封信才如此的突兀。

沈舒驀地感覺不妙,眉心突突地跳,這憑空出現的信,莫非是某個人的手筆?

實在是不怪沈舒一下子想到顧懷瑾,實在是這風格太突然太霸道,太符合顧懷瑾了。

拆,還是不拆?

沈舒步到床前坐下,斜望著桌麵上的信,猶豫著,糾結著。

過了一會兒,沈舒憤然躺倒。

不拆!

憑什麼顧懷瑾送來,他就要看,既然他人都消失了,再詐屍就不禮貌了。

儘管原著裡,渣攻總是在平梁村裡來來去去,並未真正離開過苦情受,但在沈舒這裡,走了就是走了,不做任何某人還會回來的打算,再等平梁村富一點,他就攜著祖產離開平梁村,徹底與某人劃清界限。

可是,在床上攤煎餅似的癱了一刻鐘,沈舒又鬼使神差的坐了起來,把那封信拿了過來。

……嗬。

沈舒深深的自嘲,好奇心害死貓這句俗語真是沒錯,他真是作死,居然忍不住想看看顧懷瑾到底在信裡寫了些什麼。

拆開信封,展開了信,開頭一句“含璋,見字如晤,吾不在汝身旁,汝尤為快活,等吾歸”給了他當頭暴擊,沈舒唰地鬆開手,仿佛摸著了燙手山芋,那信便掉在了懷裡。

沈舒表情幾欲裂開,汗毛倒豎,不禁惡寒,心說顧懷瑾遠在邊境,怎麼知道他過得“快活”?

第106章 (一更)

他左顧右盼, 似想找出顧懷瑾留下的眼線,當然他這麼做全是徒勞,墨羽騎的首領若能讓他如此輕易讓他尋到蹤跡, 也不配當墨羽騎了。

繼而,沈舒想起了十三, 怪不得當初他讓十三走, 十三答應得那麼爽快, 原來是從明麵轉到了暗地裡, 繼續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想起自己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 沈舒脊背一陣發涼, 他甚至不敢想顧懷瑾從邊境抽身回來逮住他以後,該是怎樣的雷霆大怒, 又會如何的懲罰他。

頓時,他整副身心都為之戰栗, 腦子裡再想不起旁物。⊥思⊥兔⊥在⊥線⊥閱⊥讀⊥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有勇氣拾回去信,接著往下看, 信中的內容平平無奇,不過祝他中秋快樂,說不能回來與他團聚頗為遺憾雲雲,又讓他添衣防寒,多吃長肉,安心等他回來。

他的口%e5%90%bb像極了在外征戰的丈夫,掛念自己守在家中的妻子, 尤其是沈舒把掉在地上的信封抖了抖, 裡麵還掉出一遝千兩的銀票。

沈舒:“……”

什麼鬼!

他才不是他那等著領丈夫新俸的小嬌妻呢。

他給他寄銀票做什麼!

沈舒攢不住火,欲將那銀票撕成兩半, 頓了頓,又將銀票塞回信封,扔到了床底下,眼不見為淨,氣呼呼的躺倒。

果然,普天之下隻有顧懷瑾一人擁有隨時隨地令他發脾氣的本事,即便不在身邊,做的事也輕而易舉讓他肝火大動。

狗東西!

沈舒一把掀起被子捂住腦袋,不想再想這沙雕玩意兒,惱然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沈舒是被周蔚吵醒的,大約是周子衡中秋未歸,使得周家人找了個翻天覆地,也不知周蔚是怎麼聯想到了平梁村,一大早就帶著周家人找上門來。

看到周子衡好生生的站在沈舒旁邊,周蔚堪才鬆了一口氣,他朝沈舒揖了一首,喊了一聲:“沈大官人。”

沈舒雖是困頓,卻不得不強打起精神,笑了笑:“周管事是來找周公子的麼?”

周蔚尷尬的點了點頭,跟請祖宗似的請周子衡回去,哪曾想周子衡絲毫不給麵子,當著沈舒的麵跟他講:“我才不回去,你回去跟我爹講,私塾的課甚是無聊,聽得我心焦,我不想念了。索性周家以後的產業都是我的,我這個書念與不念也沒什麼乾係,倒不如省些學費,彆做他用。”

周蔚頓時直呼要命,請沈舒幫忙勸勸,沈舒收了錢,哪有資格再勸,反而問:“周管事,生意上的事怎麼樣了?”

周蔚麵色一正,暫且擱置了勸周子衡回家的念頭,答:“托沈大官人的福,如今鄰裡三個縣都找到了盟商,合約也已經定了下來,如今萬事俱備,蓄勢待發,隻等沈大官人你把這醬做了運過去,咱們就可以坐等著賺錢了。”

並且,為了以最快的速度將菌菇醬售往鄴朝各地,周家和林家談攏,遠地由周家負責銷路,近地由林家坐鎮。

此舉對於周家來說雖然有些吃虧,但好就好在遠地林家的手夠不著,更方便周家大展拳腳,有朝一日說不定能脫離林家的操控。

沈舒驚道:“這麼快就已經解決了三個縣?那你們初步斷定要多少罐醬?”

周蔚又答:“依著我家老爺初步談下來的,這三個縣一個縣兩千罐,便是六千罐,再加上回來運貨的遊商反響頗好,要的比上次更多了些,林林總總算下來可能最少要兩萬罐。”

兩萬罐,整個平梁村的人日夜兼程的乾都得起碼半個月,倘若那三個縣賣得快,又搞定幾家盟商,這生意怕是跟暴雨一樣瓢潑下來。

沈舒整個內心都在震顫。

他終於邁出了帶領全村致富的第一步,說不定還要因為生意過於火爆,帶著彆的村子一起乾。

正好,他老早就打上了杏花村的主意,如果乾不過來,就把杏花村的人也捎上。

周子衡聽他們說得激動人心,也稍稍變了變臉色,一臉好奇的問:“沈舒,兩萬罐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