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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且問你,那劉敬和現在在何處,快許他出來與劉氏夫婦相見,不然本官治你個欺騙之罪!”

沈舒啞然片刻,決定實話實說:“回大人,劉敬和死了。”

似之前村裡商量好的,隻要全村統一口徑,稱劉敬和不幸染上疾病,即便是有人追責,也是死無對證。

沈舒決意袒護顧懷瑾。

霎時,縣令駭然地站起身來,不可置信道:“死了?他何時死的,屍首在何處?”

沈舒道:“他死於急病,我火化了他的屍身,撒於河中。”

如此蒼白的回答,薑縣令一聽便知其中有鬼,降下萬般斥責,怒然道:“沈舒,你好大的膽子,竟……來啊,將沈舒收押,待取證過後,再行發落!”

沈舒眼睫一顫,未再辯駁。

卻在這時,衙門前院忽然慢悠悠地插進一句話來:“劉敬和,我殺的。”

一道高大的身影跨過門檻,玄色的衣袍襯得其分外華貴,他的腰間墜著一枚純金的腰牌,端是貴不可言。

沈舒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這溫醇的邪肆的聲線,除了顧懷瑾還能有誰?!

霎時,所有人朝顧懷瑾所在的方向投去視線。

劉氏夫婦隻覺一道晴空霹靂閃過,渾身癱軟坐在地上,他們的小兒子也死了,他們接下來該找誰養老?!

須臾,劉氏夫婦回過神來,跪正了身體,就不停的磕頭:“大人,大人,你可要為草民做主啊,這人與沈舒狼狽為奸,絕不可饒過他們……”

薑縣令亦望向顧懷瑾,斥責的話剛到嘴邊,視線卻落在他腰間墜著的純金腰牌上,驀然止住了。

接著,他兩腿一軟,惶然失色,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顧懷瑾不看這縣令,反而將沈舒從地上拉起來,低問:“含璋,你沒事吧。”

沈舒一看這架勢,就知道縣令多半是認出了顧懷瑾,他心道顧懷瑾可真是有夠高調的,都不知道私底下找縣令,掩飾一下自己的身份,這還讓他怎麼信他衢州遊商的身份啊?!

待確認他安全無虞,顧懷瑾方才不徐不疾地看向上首的薑縣令,朗然道:“劉敬和原被平梁村前任村長收養,與平梁村前任村長的兒子,也便是現任平梁村村長沈舒定下婚約,卻忘恩負義棄守承諾,在縣中勾搭富家女林小姐。”

“林小姐亦受他蒙騙,被他詐去許多錢財,多日後,林小姐看清真相與他決然了斷,卻不想他遷怒於沈舒,欲要害其性命,虧得我出手,沈舒才逃過一劫。”

“縣令大人若是不信,在下有諸多人證可傳喚,還請縣令大人明察秋毫,明斷則個,還我與我家郎君一個公道。”

聞言,沈舒好一陣無語:“……”

他解釋就解釋,突然夾帶什麼私貨?

他什麼時候成了他家的郎君!

薑縣令總算緩了過來。

他整理了一下儀態,雖仍不敢直視顧懷瑾,神色卻鎮定了許多,依著流程道:“人證可在現場?傳喚人證。”

衙門外,烏泱泱來了半個平梁村的人。

他們皆是來為沈舒作證的,本來這事兒也不是沈舒理虧。

周蔚更是奉周老爺的命令,帶著少爺周子衡過來,打算等沈舒被收押後,私下找縣令拿錢贖人,卻不想前腳剛來,後腳這案子就斷完了……

周子衡望向衙門內那道清瘦的背影,眼睛噌地一亮,“我記得他,他居然是劉敬和那小子的未婚夫?還是給我們周家供醬的師傅?”

第87章

周蔚知道自家少爺向來是小霸王脾氣, 生怕他對沈舒產生了興趣,招惹沈舒,連忙道:“少爺, 沈大官人很被老爺看重,咱們還是先緊著點眼下的情況吧。”

周子衡哼了一聲, 覺得周蔚忒沒意思, 他不過是覺得沈舒有點意思, 何必與防狼一樣防著他。

此時, 平梁村村民被帶進了縣衙裡頭, 繪聲繪色的講述著劉敬和忘恩負義的經過, 那林小姐亦是不知道從何得到了消息,竟也願意出麵給沈舒當證人。

一番激情陳詞下來, 劉敬和大奸大惡的形象已是深入人心,圍觀的縣中百姓紛紛改口道:“這個劉敬和一通子書讀到了狗肚子裡, 枉做秀才, 死得好,死得活該。”

薑縣令堪才決斷道:“很好, 你們的冤情本官已悉數知曉,今昭告天下清河縣秀才劉敬和誘拐良家女子為其罪一,悔婚殺人未遂為其罪二,兩罪相加為死罪,是以,本官判決這位……”

他遲疑地看向顧懷瑾,顧懷瑾薄唇吐出三個字, “吾名顧麟玉。”

顧乃國姓, “麟玉”二字更是貴不可言,薑縣令心裡狠狠一驚, 額頭隱有汗出,才磕巴著說道:“這位……顧氏子救人有功,替天行道,赦為無罪……”

啪——

驚堂木一拍。

“退堂!”

薑縣令撩著官袍袍擺,起身離開了。

自是不會有人知曉薑縣令立於門牆後,聞著衙堂裡的動靜,頻繁擦著額頭上的汗,雙腿發軟,站都有些站不住。

衙門師爺見他麵色有異,悉心關切問:“大人,您怎麼了?”

薑縣令嘴唇發白,哆嗦了一會兒,打起精神道:“這段讓縣衙裡的人都精神著點,街上的治安也嚴加管束,有……有大人物暗訪咱們縣城了。”

做官的人向來怕這個,有功未必能升官,但無功肯定會下馬。

師爺頓時惶恐,扶著薑縣令回居舍。

這廂膽戰心驚自不必說,那廂怨恨難平也沒好到哪裡去,劉氏夫婦狀告沈舒本就是為了逼劉敬和現身,讓劉敬和給他們養老,卻不想劉敬和死在沈舒手下,屍骨都已化成了飛灰。

他們恨死了沈舒,恨死了平梁村的人,更恨死親手殺了劉敬和的顧懷瑾。

兩人陰惻惻的盯著沈舒及圍住他的平梁村村民,聽他們激動得七嘴八舌地說:“村長,你沒事啦……我們還是頭一回見到青天大老爺呢……”

不得不說,薑縣令是個好官,沒有枉斷是非曲直,給了該給的公道。

沈舒唇角笑意溫煦:“嗯,謝謝鄉親們。”

林小姐也婀娜多姿走上前來,給沈舒福了一禮,道:“恭喜沈公子化險為夷,當初虧得沈公子與我來信,使我不再蒙在鼓裡,今有機會親自向沈公子道謝,當真欣喜備至。”

沈舒看向林小姐以及她的丫鬟翠竹,謙然道:“是我該謝小姐才是,今日若無小姐在,還不知道我將陷於何等境地。”

林小姐正欲客套一二,忽覺身上落了一道強烈的視線,轉過眸,就見目光灼灼的顧懷瑾。

他烏眸深晦,白日的光透進去就似掉進了漆黑的漩渦,那一抹幽然的情緒含著絲絲縷縷的危險,無聲地沁了出來。

林小姐驀地心悸難平,像是小動物見了凶獸,直覺要避開,轉而斂了笑意道:“如今沈公子安然無虞,我就放心了,翠竹,我們走吧。”

丫鬟翠竹不解地看向自家小姐,她來時明明說等救了沈舒,要邀沈舒去茶樓坐一坐,談談林家與平梁村合作的事。

但是林小姐既發話,翠竹也不敢違抗,隻好扶著她走了。

沈舒目送她們二人,尚未來得及收回視線,就聽得耳邊低沉的聲音問:“含璋,美嗎?”

沈舒愣了一下,蹙起眉頭,反問:“你又發什麼神經?”

林小姐美不美,關他什麼事?

顧懷瑾沒來由地笑了一聲,微微眯起眸子,滿腹陰暗叢生,心說他男女皆好,惹他不得不處處提防,倒不如狠一狠心將他關起來,鎖在床上,令他寸步難行,即便心不甘情不願,也不得不日夜婆娑的等他回家,等待他的垂幸。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如此,他才知自己的心隻能遺落在他一人身上,一雙好看的眼睛也隻能瞧著他一人。

而他也省了這許多功夫狎醋、吃味,反倒教他有恃無恐,沒心沒肺。

沈舒甫一踏出縣衙,周蔚就帶著周子衡一起湊了過來,周蔚長舒一口氣,道:“太好了,沈大官人,我家老爺聽說你出了事,連讓我帶著銀兩過來贖你呢。”

周子衡卻格外自來熟一般,繼續往沈舒跟前湊了湊,好奇又熱烈地說道:“你姓沈?你全名叫什麼?本少看你挺順眼,你今午同本少一起吃飯?”

沈舒眉心一跳,下意識瞥了眼顧懷瑾的臉色,對這位給他惹禍上身的公子哥全無好感,繼而冷淡推拒道:“謝公子美意,天色不早,我該回村了……周管事,周老爺還托你捎了什麼話給我麼,你們醬鋪的存貨還有多少?我們酌情開工。”

周蔚拉了自家小霸王一下,連忙答:“醬鋪的存貨不多,隻剩下五百罐,還可撐幾日。我家老爺的意思是,沈大官人有空就儘管做,多少貨我們鋪子都吃得下。”

“行。”沈舒說,“五天後,周管事帶人來拿貨。”

語畢,周子衡還想跟沈舒再說幾句,然而還沒開口,沈舒被他身旁的男人拉走了,心裡不禁甚是失落。

*

平梁村村民已經先行回村了,沈舒和顧懷瑾逗留在縣裡,因為難得來縣裡一趟,他想給沈小萁帶點東西回去。

顧懷瑾走在沈舒身側,難得的話少,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垂著眸子,滿是心不在焉。

沈舒見他如此沉默寡言,忍不住主動問:“顧麟玉,你有什麼東西想買麼,頭冠要不要?我看你這根發帶已經用舊。”

素日裡,顧懷瑾都是用一根墨色的發帶束一半頭發,自然垂落一半,他的發質極好,烏黑泛有光澤,在窮鄉僻壤裡很是罕然,有眼力見的人隻需窺上一眼,就能根據他的頭發推斷出他的身份非同凡響。

時下縣裡男子漸漸流行頭冠式樣,男子都把頭發冠成一髻,更顯風度翩然。

沈舒想,頭冠乃是生活用物,應貴不到哪裡去,豈知顧懷瑾側過俊臉,微微一笑:“甚好,都聽含璋的。”

這笑意實在是瘮人。

沈舒不自覺皺起眉頭,脫口而出道:“顧麟玉,你有什麼不滿大可說出來,何必這樣陰陽怪氣?”

顧懷瑾便說了:“含璋先有美人解困境,又有富少獻殷勤,我算哪根蔥,還勞得含璋為我費心?這發帶陳舊,自然比不得人家的鳳釵、玉冠。至於這頭冠要不要買,我看我是配不上了,含璋還是買給林小姐和周公子吧!”

沈舒的內心很是無語:“……”

不是……

他有病吧?

人家同他說兩句話,他也要吃醋?

他怎麼不把他綁起來,不許他再跟任何人交往?

“不要?不要就算了,懶得理你。”

對於自己沒錯的事,沈舒向來不會低頭,他兀自撇下顧懷瑾,大步轉過一條街巷。

霎時,顧懷瑾骨子裡的沉戾蠢蠢欲動,眼底一片濃黑,他望著須臾走遠的身影,大掌逐漸收攏,終是克製不住,將人帶進暗巷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