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顧伯伯把小玉姐姐罵哭了。”
沈舒神色一凝,轉眸詢問顧懷瑾:“怎麼回事?”
顧懷瑾雲淡風輕答:“沈小玉聰慧過人,然心氣太高,喜與人比較,得好好磨一磨性子。”
沈舒明白卻無奈:“你也不要太凶了。”
放眼全村,就沈小玉的資質比沈小萁差點,卻遠在其他學生之上,她平日裡驕傲一點,也是常事。
顧懷瑾悠然給沈舒夾了一筷子菜,“玉不琢,不成器。以她的性子,他朝若是出貧地,必曆萬般雨雪風霜,墜入絕境。”
聽言,沈舒閉嘴,輕巧轉移話題,稱讚道:“顧麟玉,你的廚藝又進步了不少。”
顧懷瑾筷尖戳了下魚頭,血水一冒,微微一歎:“好像也不見得。”
沈舒複又安慰:“這是你第一次做魚,已經很好了。”
*
飯畢,沈舒在涼堂裡休息,躺在木椅上,難得的悠然閒適,自打穿過來,他仿佛鮮有這麼安寧清淨的時候。
顧懷瑾在一旁和沈小萁玩新的成語木牌,時不時瞥上沈舒幾眼,掃過他嫩白的脖子,心猿意馬。
沈小萁扯著他的袖子,一臉認真地道:“顧伯伯,歸你了。”
顧懷瑾隻好收心,屈指輕輕敲了敲沈小萁的腦袋,低聲告誡:“說好了,要叫顧叔叔。”
沈小萁端是委屈巴巴,癟了癟嘴,“夫子才是叔叔,顧伯伯隻能是伯伯。”
顧懷瑾:“……”
罷了。
他的年紀本就比沈舒大。
而在這時,一個村民闖進院子,高聲擾了他們的清淨:“村長,不好了……”
沈舒瞬間從半夢半醒中清醒,惺忪睜開眼,蹙眉往院中望去,然後踏出了門檻。
他走向來人,沉聲問:“怎麼了?”
村民急得滿頭大汗,一把拉住沈舒的手,“村長,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得已,沈舒隻好跟著村民出去,臨走前他交代顧懷瑾,讓他在家好好照顧沈小萁。
顧懷瑾卻是將沈小萁的後脖頸一拎:“一道吧。”
到了村口,隻見許多村民聚集在大榕樹下,好像圍著什麼人,指指點點,沈舒撥開人群一看,就見一對衣衫襤褸的夫妻,頭戴布巾,腳穿草鞋,拄著木杖站在人群中,表情甚是可憐。
沈舒隨口問道:“怎麼回事?!”
站在他身旁的沈四郎扯著他的衣裳,小聲說:“村長,你快回去吧,他們是劉敬和的親生父母,來找劉敬和的。”
沈舒一怔。
劉敬和?
原著裡,劉敬和殺青了都沒出現這段劇情啊,怎麼這會兒冒出一對親生父母?
說完,也不管沈舒同不同意,那村民推著沈舒就讓他走,生怕他被劉敬和的爹娘纏上。
然而,劉敬和的爹娘何其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沈舒,他們飛快的衝了過來,一人抱著沈舒的腰,一人抱住沈舒的腿,放聲大哭:“兒啊,娘找你很久了,娘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老婦人哭得涕淚橫肆,哀嚎聲不絕於耳,仿佛年末殺豬,一雙枯瘦的老手揪著沈舒的衣裳,十分有勁,沈舒用力扯了扯,竟都沒能將自己的衣料從她的手下扯出來。
而另一個老漢顯然也深得妻子真傳,做著那套乾嚎的把戲,吵得人腦瓜子嗡嗡疼。
沈舒冷著臉與他們道:“我不認識你們,我是平梁村的村長,沈舒。”
話落,老婦人和老漢齊齊鬆開爪子,一張老臉掛著淚痕,眼底卻分外清明,逼問:“我兒劉敬和呢,你把他藏到哪兒了?”
沈舒緩緩掃過人群中鶴立雞群的顧懷瑾,薄唇微抿,自是不好直接說劉敬和已經死了。
正是猶豫之際,沈四郎不耐煩地趕人道:“去去去,我們村裡沒劉敬和這個人,你們趕緊走,不走我們打你們了啊!”
老兩口分明不信,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是當初童試放榜的名目,指著上麵的名字說道:“我兒是鼎鼎有名的秀才,我們一路打聽他的消息,才找到你們村裡來,他就在你們平梁村,快讓我們見他……”
至此,沈舒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這對老夫妻巴巴跑到平梁村來,原來是見自己拋棄的兒子有出息了,特意來投靠,原著裡隻寫了劉敬和找親生父母的劇情,卻沒寫結果,合著是在這等著。
也是,有這麼一對吸血的父母,劉敬和當然不好對外大肆宣揚,所以找到了也不想說。
沈舒卻不禁想,原著裡劉敬和拿走自己的祖產,有接濟他們麼,若是有……他無法再深想下去。
第86章
繼而, 他的眉頭蹙得更緊,疏冷寡淡道:“他之前的確在我們村,不過他跟我們說, 他得親生父母拋棄了他,並不想相認, 如今你們口口聲聲說是他的親生父母, 那麼倒是說說之前為何拋棄他, 若是說不出一二三, 按鄴朝律例, 所養父母無子而舍去者, 徒二年。”
頓時,劉氏夫婦慌了, 揪緊了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裳,目光閃爍, 分外心虛。
半晌, 劉母磕磕絆絆地說道:“我……我們不是故意拋棄他的……是……是當年我們夫妻倆實在養不起他和大郎,所以把他托付給了一戶好人家, 如今大郎病死了,我們倆就剩他了,若是他不認我們,我們可怎麼活呀……嗚嗚嗚……”
劉父也飛快附和道:“他是我們心上掉下的一塊肉,我們怎麼會隨便拋棄他呢,實在是逼不得已。”
沈四郎:“呸!”
什麼托付給一戶好人家?
當初沈大同把劉敬和撿回家的時候,可是在山上。
他看他們分明是自私, 養不起兩個孩子就決定丟個小的, 等到把大兒子給拖累死了,回頭就拖累小兒子。
怪不得劉敬和那廝狼心狗肺, 忘恩負義,原是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天生的壞種。
而經得沈四郎這麼一啐,劉氏夫婦也是訕訕不已,他們紅著臉,不看沈四郎,反倒繼續對沈舒說道:“村長,村長,我們知道我們不該,我們錯了,麻煩你讓我們見見他,見見他,就見一麵行嗎?”
沈四郎道:“村長,這倆老貨不是什麼好東西,快彆與他們多費口舌,讓他們走。”
話落,平梁村的村民也開始幫著沈四郎驅逐劉氏夫婦,凶神惡煞道:
“快滾。”
“現在來認親,早乾嘛去了。”
“我們村長忙著呢,沒功夫跟你瞎叨叨,村長,你不是有事麼,你快走吧。”
……
沈舒感受到了村民們的維護,心裡一暖,淡淡掃了劉氏夫婦一眼,轉身走了。
劉氏夫婦當然還想撲上去,但村民們沒給他這個機會,把他們推推搡搡的擠到了村子外麵。
劉母氣急敗壞地喊:“你們……你們給我等著……”
回家的路上,沈舒與顧懷瑾相顧無言,唯有沈小萁眨巴著葡萄似的大眼睛,軟糯糯地問:
“夫子,劉伯伯去哪兒了?”
沈舒不好跟他說,劉伯伯已經被抱著你的這個人給乾掉了,不由蹙了下眉,看向顧懷瑾。
顧懷瑾利落把話題繞了過去,與沈小萁掰扯:“你叫劉敬和伯伯,就不能叫我伯伯。”
沈小萁沉默了三秒,喊了顧懷瑾一聲:“爺爺。”
沈舒:“噗——”
顧懷瑾:“……”
這小子人情世故該教一教了。
*
又過了幾日,到了秋收萬顆子的時候,所有的村民都忙著割稻,田裡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沈舒不得不暫停手頭一切事務,去幫村民們割稻,就連杏花村農田的填路事宜,他也讓沈二黑他們停下。
這日,一群官兵突然風塵仆仆的進到平梁村裡來,站在田埂邊上,望著金黃的稻田,問:“誰是平梁村的村長?”
沈舒將鐮刀遞給身旁的村民,走上岸,答了一聲:“我。”
為首的官爺上下掃了他一眼,然後出示了一張拘捕文書,說:“有人狀告你略賣人口,拘禁毆打,逼良為奴,請跟我們到衙門走一趟。”
沈舒微微變了臉色,卻還算鎮定,微笑道:“官爺,是否有什麼誤會?”
那官爺道:“狀告你的人乃是本縣狀元劉敬和的生身父母,你莫要再拖延。”
果然。
不出沈舒所料,這事兒跟劉氏夫婦脫不開乾係。
正在割稻的村民們聽到動靜,儘皆急了,大聲道:“你們不能帶走我們村長……”
他們扔了鐮刀,就衝到梗路上來攔截,儼然有妨礙公務之嫌,遭到官兵的拔刀嗬斥。
沈舒唯恐他們出事,連忙道:“沒事,我走一趟,你們先忙活。”
村民們隻好退開,眼睜睜看著沈舒被帶走了。
沈舒一走,立刻有人開口:“快去告訴宗老還有九叔公,讓他們想想法子,哦……還有那個姓顧的,當初劉敬和可是他殺的。”
“哎,我這就去。”
誰都無心再割稻子。
當沈舒被押進縣裡,縣中百姓紛紛圍觀,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敲縣衙門前鼓,道是有冤要訴,雖說清河縣是貧瘠之地,但縣官還算清明,已許久沒出過重案了。
不一會兒,整個縣裡傳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知道平梁村村長略賣本縣秀才。
沈舒甫一進縣,就被湊熱鬨的周家夥計識出,他們齊齊眼皮一跳,趕忙派人去知會周老爺。
進了衙門,沈舒便聽得兩邊的皂班衙役拄著棍子喊“威武”,散發出深深的階級威壓,上首縣令的壓迫感更是撲麵而來。
清河縣縣令名為薑哲生,乃是寒門子弟出身,憑借科舉順利入仕,但因家族沒有人脈,他在這貧瘠之地一再留任,成日腦子裡想的除了政績還是政績。
他大拍驚堂木,威嚴道:“堂下何人,犯了何事,還不速速跪下,與本官道個明白!”
沈舒猶疑了一下,撩開衣擺,恭敬下跪,嗓音泠泠若泉道:“大人在上,草民沈舒,並未犯事,還請大人明鑒!”
話落,薑縣令又拍了一把驚堂木,拿出狀紙道:“帶原告。”
沈舒扭過頭,就見劉氏夫婦淒淒惶惶的跟在一個衙役的後麵,進了門,即刻跪下。
他們跪在沈舒的身旁,聲淚俱下的訴說沈舒的罪行,什麼拐帶人口,什麼逼良為奴,什麼囚禁不許相見……說得跟真的似的。
這時,縣衙門外圍觀的百姓紛紛忍不住開口:“這哪個村子的村長,怎麼這麼心狠,連秀才都敢拘禁,害得人家父子母子不能相見,真不是個東西。”
沈舒啞然,他早知劉氏夫婦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卻沒想到他們居然敢直接報官,看來他們為了找到劉敬和讓他奉養,已然豁了出去。
接著,他聽得縣令問:“沈舒,你可認罪?”
沈舒昂首挺%e8%83%b8,不卑不亢地道:“大人,純屬子虛烏有。”
於是,薑縣令又道:“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