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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太離家出走 因醬 4336 字 5個月前

沒見一個過路的行人,反而等來了雨。

好在是小雨,頭頂上又有樹蔭,隻有零星幾顆雨點打下來。沈星柏脫下了外套,雙手舉起,遮在她的頭頂。她一開始想拒絕:“我不用這個。”

“你要是還想往前走,那就不要任性。”但沈星柏冰涼涼的一句話,讓她緘了口。

兩個人走在山林間,茂密的樹木和灌林讓人眼花繚亂,許果眼角的餘光瞟到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是指南針。他確定了方向,帶著她往岔路的其中一條走去。

她來的時候似乎是太衝動了點兒,如果沒有這個人在,她可能在這深山裡寸步難行。

想著,雨下大了些,耳邊“劈啪”的聲音直響,這雨下起來就沒個完,不僅不準備停,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許果抬起頭,有這防水麵料的外套遮著腦袋,她幾乎淋不到什麼雨。外套隻遮著她一個人,雨點打著旁邊的男人的頭頂,一道水痕順著清臒的側臉滑落。

“看什麼?”沈星柏目不斜視朝著前方。

許果抬起了手,扯起一邊的衣服,望他頭頂上方挪了挪。

沈星柏這才側過頭來,看了看她。

時間像過了很久,事實上就隻有那麼一會兒。

沈星柏伸手把她往自己身邊攬了攬,又從她手裡把那一角接過。

兩個人挨在一件衣服下,繼續往前。

來的時候應該帶上雨傘。

是她太著急了。

許果正在心裡自責,天邊一亮,響過一道驚雷。

“要趕緊出去……”她看著天空,驚了驚,然後就聽到了又一聲雷響。

這裡到處都是參天的大樹。

沈星柏也在望著天,但他神情淡漠,似乎完全察覺不到危險似的。

“沈星柏?”

“走快一點。”他回過神,摟緊了她,快步地踏過地上厚厚的落葉。

奇跡般地,在路的儘頭,一座廢棄的消防哨塔坐落在那兒,他拉過她,跑到塔下。

頭頂上的雨片刻就沒了。

許果氣喘籲籲地在塔下站著,看沈星柏抖落了外套上的水珠,折疊好,鋪在塔下的梯子上。

“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沈星柏眼睛看著雨,手扶著她,按著她坐下。

他一臉淡漠地站在旁邊,仿佛感覺不到疲憊似的,許果過意不去地道:“謝謝。”

“謝什麼?”雨聲蓋過了人聲,她隱隱約約聽到他的嗤笑。

第17章 出走

謝什麼呢,他的衣服,他的細心照顧?

還是謝他陪著她來,不至於讓她這個傻瓜路癡在陌生的山林裡迷失方向?這些年來,他舍棄學業,為她母親提供毫無意義的優渥生活。她執意跟他分手,躲進這偏僻的村莊,他卻依然跟過來,要在這裡修路搭橋?

是他說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許果沉默了半晌,單手撐在膝上,捧住了臉。

她不想回答他任何話,眼下,她隻盼著這場雨快點停。她去找到了二花,把那孩子帶走,走得遠遠的。

沈星柏緩緩走到她麵前。

他在她麵前蹲下了身,單膝著地,距離的拉近讓她感到緊張,不由地繃緊了身體,重新坐直,看著他伸過來的手,屏住呼吸。

沈星柏靠近了她,摸到的,是她衣襟上的紐扣。

原來他是要替她扣起敞開的外套。許果白緊張了一陣,呆呆地看著他把自己的衣擺攏到一起,一顆顆扣好。

“二花不會有事的。”在她呆滯地任人擺布的時候,沈星柏低著頭開口。

她反應過來,他是在安慰自己,感到一陣納罕:“你怎麼知道?”

來的時候,他一句也沒問。

知道了她要去什麼地方,就拉著她上路了。

“你在這裡,也就跟她最親近。”所以,這麼著急,肯定也是為了她。

沈星柏起了身,許果頭頂上的梯子爬滿了藤蔓,有幾根搖搖欲墜地蕩在那裡,他小心地一一折斷,扔在旁邊。

“我……”許果眼前浮現了那小女孩的臉,禁不住帶出一陣惻隱,“我喜歡這個孩子。”

在她被呼嘯的山風和黑夜嚇得睡不著覺的時候,是那個孩子捧著蠟燭,來安撫了她。

以及……

“我喜歡孩子。”許果握著自己的膝蓋,似乎是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但這其中的意思又有所不同。

沈星柏本來在清理她身邊的藤草,聽到這話,停下了動作。

“我一直很想很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許果的目光沒有聚焦,遊移在某處,著迷般地說著自己的希冀,“然後,好好地照顧她,保護她,看著她長大。”

她入神地說著,不會注意到,沈星柏那雙迷霧纏繞的眸子,生出灼灼的光芒,落在她的側臉上。

“你以前好像沒有對我說過這些。”他困惑地道。

這個心願由來已久,隻是沒有實現的機會。

年少無知的時候,這個願望裡,是帶著沈星柏的一份的。

和喜歡的人生孩子,是再幸福不過的事情。許果沉湎於這種普通人的快樂,她不要漂亮的雅思分數,也不要身價百億的丈夫。她隻想要親自養大一個小孩,沒有受過這個世界的傷害,好好地養大,彆像她一樣。

從父親病逝之後,她就跟著母親流浪,叫不同的陌生男人為“爸爸”。白莉自顧自地過著她紙醉金迷的光鮮日子,周旋在一個又一個有錢人之間,無暇顧及這個女兒。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許果都是放養狀態,隨隨便便、懵懵懂懂地活著,整天與學校裡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打扮、逃課、頂撞老師。

直到辛先生出現。他從那個群魔亂舞的學校門口,把許果接上了車,然後溫柔地對白莉說:“莉莉,這樣是不行的,我會把小姑娘轉去小愛的學校讀書。”

“小愛。”坐在後排的豪華靠椅上,許果輕輕地念著這個名字。

即使素未謀麵,光是這一個“愛”字,她都能聽出辛先生滿滿的深情,從心裡描畫出那女孩的優越出身。

她一定不僅美麗、聰慧,而且教養得體,自信大方、驕傲堅強。

為什麼隻是一個名字,都會讓許果瞬間感到如此自卑呢?

小時候以為《灰姑娘》講的是平凡女孩的故事,長大以後,才知道,灰姑娘隻不過是落魄的貴族,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公主,於她而言,望塵莫及。

如果可以,許果永遠都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有這樣的體會。

“果果。”沈星柏把手放在了她的一側肩上。

她扭頭去看時,另一側的肩膀也被搭住,他扶起她,把她往旁邊挪了挪。

許果重新低下了頭,他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攬著她進了懷裡,什麼話也沒說,隻是輕輕拍了拍。

雨停以後,太陽從雲層後露出一角,直直地投下耀眼的強光。

許果抬手擋住了眼睛,感知著這陽光的方向,心裡一“咯噔”:“下午了。”

他們已經出來這麼久。不知道還能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二花,再趕回去。

“走吧。”沈星柏拉起了她。

腳下的山路變得更加泥濘,許果踩著厚厚的落葉,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幾步,才發現,原來那村莊已經沒多遠了,視野裡已然有了人煙。

他們走下一座山頭,迎麵就是零星的人行往來。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路上的人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他們,大約是沈星柏過於出挑了,他的長相氣質以及舉手投足,與這裡的人完全不相像。許果身上倒是穿著二花的外婆縫的外衫,又曬得黑了些,十足就是這裡的姑娘。

“請問,這裡有沒有姓翁的人家?”她上前留住一個路人,對方看都沒看她一眼,扭頭就走了。她疑惑了一下,剛看向另一個人,周圍的村民紛紛散去,避之不及似的。

“去彆的地方問問。”沈星柏把她拉走,往村落裡麵走。

裡麵彎彎繞繞,像是迷宮,許果腿腳早已酸脹,漫無目的地找著,不免有些沮喪。正想再衝上去抓住個村民問的時候,沈星柏手指緊了緊:“看到了。”

許果睜大眼睛。

就在正前方,一座新蓋的紅磚樓門前,籬笆壘起的小院裡,一個小姑娘赫然就坐在那兒,從一隻大水盆中摘著菜。

許果一步一步走過去,跌跌撞撞。

她站在圍欄門口,那小孩才抬起了腦袋,目光從迷茫一點點轉為驚訝。

“許老師,沈哥哥。”

二花跑過來,許果雙手伸過去,試圖隔著不高的圍欄把她抱出來,隻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氣,胳膊被尖尖的樹枝戳了好幾下。沈星柏製止了她,上前輕輕一提,就把人舉了出來。

“有沒有事?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一摸到孩子,許果無法平靜,從來沒有這麼火急火燎過。

二花搖搖頭:“你們怎麼來啦?”

她天真無邪的眼睛令人一陣心酸。

許果不假思索地牽住了她的小手:“走,老師帶你回去。”

話音剛落,先前在村口遇見的那幾個村民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帶著一夥人,指著他們,嘰裡咕嚕說了一通,快步走過來。

“跑!”沈星柏一把抱起了二花。

這輩子不曾有過這麼驚險的時刻,許果沒命地跟著沈星柏跑出那村子,沿著來時的路上了山,身後追了一大群人,他們手裡抄著家夥,窮追不舍。

許果感覺自己快到了極限,腿已經麻木,再也邁不動,沈星柏手裡還抱著個孩子,她禁不住為他感到擔心,二花也嚇得直哭:“沈哥哥,你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跑。”

沈星柏完全沒有回答的時間,一邊跑,他一邊把人往上托了托,單手扛住,另一隻手伸進口袋裡,拿出了一樣東西,往二花的手裡一塞:“拿出來,往後扔。”

呼嘯的山風哀嚎著,許果越來越撐不住,艱難地往前邁著步子。

二花滿臉眼淚,顫唞著小手,打開沈星柏給她的錢夾。

一疊紙鈔飛了出去,瞬間,漫天都下起了粉色的雨,身後的人看得愣住,一個個紅了眼,丟下手裡的東西紛紛去搶。

許果驚呆地回過了頭,像鬆了口氣似的,腳下的步子也輕了起來,一鼓作氣跑過了來時停歇過的消防塔,終究是沒留意,一跤摔倒在了滿地的樹葉上。

“果果!”沈星柏立刻放下人扶起了她。

這一摔並沒有多痛,許果眼前卻直冒金星,實在是跑得太久了。

“對不起我沒事。”許果胡亂地把手掌上的泥汙往樹上一擦,那群人搶了錢,還會繼續追的。她踉蹌著要往前跑幾步,沈星柏把她拉住。

“跑不了就走路吧,你帶著二花走,我在這裡攔著他們。”沈星柏把二花的小手放在她的手裡。

“你一個人,攔他們?”許果不可置信,還是要拉著他走,“彆開玩笑。”

二花也驚恐地抓著沈星柏不放:“沈哥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