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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叔覺著這樣對他最好,阿娘也不必覺得可惜。”容舒在這事上可比沈一珍看得開了,笑道:“順其自然便好。”

就路拾義那犟脾氣,沈一珍還能如何,隻能讓路拾義留在商隊了,如今她也倒也確實需要一個可靠的有勇有謀的人陪她走商。

“也隻能如此了。”

她歎了聲,想到什麼,又端起茶盞,抿了兩口,道:“彆隻顧著說我了,你與允直如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聽柳督公說,允直同皇上求了一旨賜婚的聖旨?”

容舒忙接話:“那聖旨沒宣呢,不作數的。我同他說了,想到外頭看看,這才不枉來這世間一趟。”

沈一珍望著她,這是她的孩子,她心中有事她如何看不出來?

去歲也是年初這會,她悄無聲息地就同允直和離了。拿著和離書回來鳴鹿院時,還曾豎著三根削蔥似的指,想要起誓說她不喜歡允直了。

“你去歲還要起誓說不喜歡允直呢,好在被我給攔住了。”沈一珍笑著搖頭,道:“你想去外頭開開眼界,那便去。今非昔比,允直如今的身份,真要嫁他了,還不一定是好事。”

皇帝坐擁一整座後宮,再是冷情寡欲的帝皇都會有嬪妃。如今昭昭容顏正盛,與允直又出生入死過,沈一珍相信顧長晉此時當真是喜歡昭昭的。

隻這樣的喜歡能持續多久呢?

都說色弛愛衰,待得昭昭容顏老去,顧長晉可還能愛她一如當初?

世間男子的深情大多是經不住時間的考驗的。

到得那時,昭昭被困在宮裡,便是想和離都不成。

更遑論就皇宮那吃人的地方,昭昭沒有家族做她的支撐,在宮裡又如何能與那些出身於勳貴豪族的妃嬪相爭?

這是她的孩子,她的性子沈一珍還能不知?

她從不愛與人爭,尤其是爭一個男人的寵愛。若一個女子每日裡做的事都隻是為了討好一個男子,那是頂頂可悲的事。

從前允直還隻是都察院的一名言官時,昭昭真想嫁他了,沈一珍自會樂觀其成。現如今他是東宮太子,是未來的帝皇,沈一珍卻踟躕了。

沈一珍在擔憂什麼,容舒自是清楚的,溫溫然道:“我與顧長晉的事,就如同阿娘與拾義叔一樣,順其自然就好。總歸若我不願,他不會逼我。”

話落,她捏起一個話梅放嘴裡,邊細嚼慢咽,邊招呼著沈一珍吃果子,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看得沈一珍直搖頭。

容舒今個就宿在東院,她與沈一珍說了一下晌的話,卻還是沒說夠,夜裡又說了半宿話方停歇。

入了春,京城裡的雪卻越下越大了。

這會正值年節,京裡的朝臣們不用上朝,倒是能好生睡個安穩覺。

在城門處守門的守衛可就沒這個命了,一大早的,兩個城門吏邊打著哈欠邊攏手跺腳,身子在呼嘯的風雪裡凍得直哆嗦。

幾輛馬車從官道“嘚嘚”而來,兩名守衛掀眸望去,隔著白茫茫的細雪,什麼都瞧不清,隻瞧見掛在車前的羊角宮燈。

二人昏沉沉的睡意登時一散,趕忙上前放行。

這是戚皇後的出行馬車,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耽擱呢。

甫一放行,馬車便直往宮裡去。

回到坤寧宮,戚皇後也顧不得換衣裳了,招來個心腹宮人便問道:“太子這兩日可有進宮?”

那宮人躬身道:“回皇後娘娘的話,這兩日太子都在乾清宮陪皇上議政。”

戚皇後頷首,又道:“本宮離宮的這幾日,乾清宮那頭可有出甚事?汪德海可是一直在乾清宮裡伺候?”

“乾清宮這三日一如往常,皇上忙著批奏折。汪公公也一直在禦前伺候,奴婢不曾見過他離開過乾清宮。”

戚皇後這才按了按跳了一整夜的右眼,道:“給本宮換衣裳,擺駕去乾清宮。”

乾清宮。

嘉佑帝正在用早膳,聽內侍說戚皇後回宮了,正在往乾清宮來,“唔”了聲:“去備一副碗筷來。”

戚皇後一入內殿,便聽嘉佑帝道:“皇後還未用膳罷,過來陪朕一塊兒用早膳。”

戚皇後的確是還未用膳,隻她這會沒半點食欲,吃了半碗燕窩粥便放下了碗。

嘉佑帝掀眸看她,目光在她眼下的青紫頓了頓。

“清溪那孩子如何了?”

戚皇後長長歎了一聲:“梵青大師給她念了三日度厄經,雖有些好轉,但始終不見她醒來。她這情況,臣妾也不好帶她回宮,隻好將她留在大慈恩寺,讓朱嬤嬤照看著。待宮裡的事處理好了,臣妾再去大慈恩寺陪她。”

嘉佑帝溫聲道:“莫急,梵青大師醫術高明,佛法高深,清溪不會有事。”

戚皇後“嗯”了聲,垂下眼,端起桌案上的茶盞,吃茶不語。

一盞茶吃完,嘉佑帝見她麵露疲色,便讓汪德海送戚皇後回了坤寧宮。

半個時辰後,貴忠前來覲見。他身上還沾著雪沫子,風塵仆仆的,一看便知是在外剛執行完任務歸來。

汪德海知曉貴忠定是有機密事要說,領著一眾內侍出殿,還細心地關上了門。

殿內,嘉佑帝放下手裡的奏折,平靜問道:“瞧清楚了?太子與皇後都去了那小佛堂?”

“是。”貴忠道:“雖隔得遠,但奴才看得很清楚。皇後娘娘從那小佛堂出來後,太子便進去了,直到入夜了方出來,之後便馬不停蹄地回來上京。”

“可知小佛堂裡住了何人?”

貴忠遲疑道:“奴才查不出來。隻看見皇後娘娘出來時,身後押著兩名蒙著頭的人。”

嘉佑帝神色漸漸凝重。

貴忠是司禮監掌印,他的能力如何嘉佑帝心中有數。查不出小佛堂的事,不是因著他能力不足,而是旁的人手段更高明,遮掩下了發生在小佛堂裡的事。

嘉佑帝輕叩了下桌案上的一本奏折,淡淡道:“遼東那頭女真各族漸有聯合之勢,不能叫他們擰成了一股繩來同大胤作對。再過半月,便讓太子去趟遼東。”

貴忠麵色一凜。

皇上這是要……支開太子?

第一百零七章

上元節一過, 官府開門,商戶開張,探親歸來的馬車將城門那片皚皚白雪踩成了一片汙泥。

整個上京城又恢複了人歡馬叫的熱鬨。

十六這日, 容舒與沈一珍一大早便去了順天府, 改了她的戶籍。

自此往後, 她便是沈家人,再不是容家人了。

消息傳到東宮時,顧長晉剛下朝。

嘉佑帝今日難得上朝, 百官齊聚金鑾殿,他立在嘉佑帝下首,替他執朱筆批奏折。

底下的臣公們都知曉嘉佑帝此舉是何意。

皇上龍體抱恙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年節過後,群臣皆是一派精神奕奕的模樣。唯獨高坐在龍案的嘉佑帝麵色比之從前又更蒼白了些, 若不是他神態一如既往的從容, 眾人都要懷疑嘉佑帝是不是又大病了一場。

眼見著皇上的龍體每況愈下,太子登基的日子指不定比他們以為的都要早。

是以下朝後,東宮又接到了不少拜帖。

給顧長晉傳話的人正是常吉,蕭馥已除, 這世間知曉容舒真正身份的除了他便隻有戚皇後。

自打從大慈恩寺歸來後, 戚皇後幾乎不曾召見過他。

顧長晉去坤寧宮請安,也僅僅是請安, 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離去。對那日發生在大慈恩寺的事,二人心照不宣地不提半個字。

“主子?”

見顧長晉沉著眼,難得的走了片刻神, 常吉忍不住出聲。

主子說了, 不管蕭馥死沒死, 在保護少夫人這事上是一刻都不得放鬆。給主子傳完話, 他還得回去鳴鹿院繼續保護少夫人還有沈娘子的, 可沒功夫陪主子在這神遊太虛。

顧長晉回過神,嗯了聲,表示他知曉了。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網⑨友⑨整⑨理⑨上⑨傳⑨

“那屬下回去了?”常吉試探著道:“主子可有話要屬下帶給少夫人?”

“不用帶話。”他想說的話她都知曉,而她想做的是他亦是知曉。

“你回去鳴鹿院時小心些,莫教人發現了蹤跡。”

常吉擰眉,“這是有人在監視主子?還是……監視少夫人?”

顧長晉沉%e5%90%9f片刻,“我在宮裡已經好些時日不曾見過貴忠了。”

常吉聞言便正了正臉色,道:“主子放心,小的定會小心行事。”

顧長晉道:“回去罷。”

待得常吉行至門口了,像是想起了什麼,忽又叫住他:“你同她說,大同府如今形勢大好,穆將軍那裡大抵月底便能有捷報。”

常吉離去後,顧長晉抽出一份折子翻開,上頭講的是發生在湖廣幾地的雪災。可他隻看了兩行字,便再也看不進去。

少傾,他合起折子,起身往紫宸殿行去。

內殿裡沒有人,廊下隻有一名看門的內侍。見他來,內侍躬身行禮。

“下去罷。”

顧長晉徑直推門入內,寢殿裡依舊是她離去時的模樣。

榻幾裡擱著一個簇新的月兒枕,男人坐在榻上,撈過那月兒枕,放手邊輕捏了下。

他讓常吉遞的那句話,便是讓她知曉,馬上就能送她離開上京,去大同了。

她應當會很開心吧。

顧長晉垂眸望著枕布上那隻笑彎了眉眼的掃尾子,提了提唇角:“我猜,你一聽常吉說完,定然會開始收拾行囊了。時間一到,便會頭都不回地離開上京。”

鳴鹿院。

兩名仆婦從藥房裡抬來了幾個木匣子,盈雀納悶道:“怎地現在就要收拾了?姑娘不是說還沒那麼快嗎?這都還沒到二月中旬呢。”先前姑娘明明說過了二月才能知曉何時出發去大同的。

“姑娘說大同那頭形勢大好,說不得月底便能啟程了。”盈月接過仆婦們手裡的藥匣子,按著容舒列下的清單,將路上會用上的藥挑了出來。

盈雀坐在她身側,跟著她一塊撿藥,等仆婦們出去,她覷了覷盈月,道:“你說咱們還會回來嗎?”

盈月瞪她:“姑娘在哪兒我們就在哪兒,怎地?難道姑娘不回來上京,你還要偷偷回來不成?”

“才不是!”盈雀噘嘴,“落煙姑娘說穆家那大將軍……”

她正要同盈月倒出從落煙嘴裡撬出來的大秘密,廊下忽然傳來仆婦們見禮的聲音。

是姑娘過來了。

盈雀忙閉上了嘴。

容舒進來後,又遞去了一張清單,道:“常吉會護送我們去大同,索性多帶些藥,有備無患。”常吉身後還有一隊金吾衛的人,人數不少,該帶的物什可得備足了。

盈雀閉得緊緊的小嘴張了張,常吉可是太子殿下的人呢。

“姑娘,咱們還回上京嗎?”

容舒聞言,眼都沒抬,顧自翻著藥匣子裡的藥,道:“我亦不知,若是覺得在外頭的日子過得開心,是我與阿娘想要的,那便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