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1 / 1)

才都要難的。

許姑娘能有此造化,盈雀是真為她開心。

容舒聽見盈雀提到戚皇後,眼皮一跳,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朱嬤嬤,還有她送來的那杯毒酒。

那酒帶來的那無窮無儘的疼痛,她到這會都心有餘悸。

對中宮的那位戚皇後,更是十分忌憚。

坤寧宮的這位皇後,出自將武將世家戚家。

父親是建德年間的大都督戚嶂,戚嶂手掌幾十萬兵權,在朝堂裡權傾朝野,卻在病重彌留之際,自請歸還兵權。

後來啟元太子受妖道蒙蔽,遭宮人毒殺,各地藩王以清君側之名攻入上京。

彼時便是戚皇後的兄長戚衡整合了父親的舊部,輔佐嘉佑帝從太原府起事,將其餘藩王一一擊敗。

嘉佑帝最終成為入主紫禁城的人,而戚家是最大的功臣,戚皇後也因此頗得聖眷。

戚皇後從前在太原府便十分有賢名,曾給那裡的窮苦百姓開設了不少免費的學堂、醫館。

太原府至今還有一座皇後廟,是當地百姓感恩戚皇後所建的,香火旺極了。

如今內廷的女官比建德年間要多了不少人,女子入學堂、考官職這事也是戚皇後入主坤寧宮後大力推動的。

這上京的女子,貴女也好,尋常百姓家的姑娘也好,無一不敬重宮裡的這位皇後。

容舒若不是死在她手上,大抵也會同盈雀一般,對她有著由衷的崇拜與敬佩。

好在這輩子,她與這位皇後是不會再有交集了。

容舒輕輕舒了一口氣,對盈雀道:“我出嫁時帶了一箱籠書,你去找出來,我挑幾本書送去大慈恩寺。”

在宮裡做女史比外人想的要辛苦,能進宮裡做女官的女子都是經過層層考核的,既要知書達理,又要富有才情。

司樂司在尚儀局之下,掌管樂人演習樂陣,懸拊擊退進之事(1)。

許鸝兒自小便有樂理天賦,在曲苑裡又學過琵琶,嗓子更是如出穀鶯啼般,當得起一句“老天爺賞飯吃”。隻她幼時家中並沒有條件讓她到私塾讀書,雖識一些字,但在文理上尚有所欠缺。

容舒很快便整理出了厚厚一摞書,翌日便托常吉讓驛館的人送去大慈恩寺。

常吉接過書,剛出大門,便見一名護衛匆匆打馬而來,到了顧府大門便“砰砰”拍起門。

忙上前問道:“你是何人?”

那護衛頓住手,一臉急色道:“小的是承安侯長隨丹青,我們夫人病危,侯爺特命小的來請大姑娘速速回侯府去。”

說完這話,他便不敢再往下說了。

常吉眉眼一凜,折身回了鬆思院傳話。

聽罷常吉的話,容舒差點兒沒站穩,跨過門檻時被絆了下,頭重重磕向門欄。

“姑娘!”

盈雀、盈雀慌忙扶住她。

容舒用力地掐著指尖,深吸一口氣道:“馬上回去侯府。”

前幾日她才回了侯府一趟,那會沈氏還是好好的,連讓她在清蘅院過一夜都不肯,非說顧長晉還未病愈,讓人送她回了梧桐巷。

怎會忽然就病倒了呢?

馬車飛快駛離梧桐巷,容舒一路回想著上輩子的事。

前世因著長安街遇刺,她並未回門。一直到顧長晉的傷大好後,方才回去侯府的。那時沈氏已經大病過一場,容舒回去時,她雖虛弱,但至少身子是一日日見好的。

那會阿娘生病,也沒人來梧桐巷告一聲,現下侯府卻急匆匆派了人來……

容舒不敢再往下想。

清蘅院。

承安侯容珣焦灼地在正屋外踱著步,大夫已經進去半個時辰,到這會都還未出來。倒是周嬤嬤帶著幾名丫鬟,端著一盆盆血水從裡頭進進出出。

那觸目驚心的紅看得容珣心口直跳。

想到沈氏做的事,一陣火氣直往心裡拱,然而那火沒燒多久,又立馬被焦灼慌亂的情緒生生澆滅。

容舒匆匆進了月洞門,抓住容珣的手臂,問道:“父親,阿娘如何了?”

容珣看到眼眶泛紅卻強忍著淚的長女,喉頭一澀。

“你娘兩個時辰前忽然出血,眼下大夫正在施針,隻要能止得住血,便能保住命。”

容舒聲音一滯,“那若是止不住呢?”

容珣並未回答,隻沉默地望向寢屋的那扇門。

容舒問的這話,他不敢去想。

當初父親要他娶沈氏時,他其實很不願意。

與他那兩個喜歡從戎的兄長不一樣,容珣自小便喜歡讀書,他心中期盼的妻子是能同他一起題詩作畫,給他紅袖添香的大家閨秀。

沈氏係商戶女,在容珣心中就是個滿身銅臭的女子。

然而成親後,她與他想象的商戶女卻有些不同。

雖不是詩書傳家的大家女,但也是炊金饌玉嬌養大的,除了脾氣烈了些,並沒有他以為的那些上不得台麵的粗鄙。

父親說,大哥是天生的武將,且得皇上器重,有他在,容家遲遲早早能在上京掙下一席之地。隻這樣是不夠的,容家還缺少底蘊,而這底蘊需要無數金銀鋪就。

是以,父親接了沈家遞來的姻緣枝,為他定下了沈氏。

容珣想起他與沈氏初初成親那一年,雖二人總是一言不合便要吵上幾句,但日子過得算是和美的。

她幼時跟著她父親與兄長去過許多地方,知曉的奇人異事比他還多。

說起外頭的世界,她的眼亮得仿佛寒夜裡的星子。

容珣喜歡聽她說那些過往,也喜歡看她說話的模樣。

可後來他將裴韻迎進府裡,沈氏便再不讓他進清蘅院。他亦是個有脾氣的人,沈氏不讓他進,他便不進。

隻他從沒想過,這清蘅院有一天會失去女主人。

在他的記憶裡,沈氏始終是鮮活的,像紅豔豔的木棉花,便是沒了枝葉,也能開得燦爛而奪目。

容珣無法將裡頭那隨時會喪命的人與沈氏聯想起來。

她怎麼會死呢?

她怎麼能死呢?

“夫人!”

屋子裡傳來周嬤嬤的悲泣聲。

父女二人齊齊一震,容舒再顧不得其他,提起裙裾大步入了屋。

沈氏閉目躺在床榻上,身下不停地出血。

周嬤嬤給她擦著湧出來的血,大聲哽咽道:“夫人呐,大姑娘來了,您一定要撐下去。”

給沈氏施針的醫婆子是容家慣用的,這位已過耄耋之年的醫婆子經驗十分豐富,這會看著沈氏麵如金紙的麵色,戰戰兢兢道:“侯夫人……怕是不好了。”

掀開門簾正要進屋的容珣腳步一頓。

與他兩個兄長不一樣,容珣生得俊秀,身上很有些書生的儒雅氣。

然而此時此刻,他那些清清朗朗的儒雅氣一瞬間便消散無蹤,仿佛某些支撐著他的東西忽然就不見了。

容舒看了眼臉色灰敗的沈氏,一把抓過容珣的袖子,果斷道:“母親乃四品誥命夫人,父親快進宮去請太醫!”

容珣這才如夢初醒,撞撞跌跌地跑出了清蘅院。

他跑得急,步伐匆亂,一出門便撞上了個丫鬟,定睛一看,方看清那人竟是盈月。

“侯爺,這是太醫院的孫醫正!特地來給夫人看病的!”

容珣不識得孫道平,聽說這是醫正,年紀瞧著又那般小,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心裡頭還有些遲疑。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網⑤提⑤供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孫道平可不管他心裡如何想,著急著要救人,隻隨意地拱了拱手,提著個藥箱便往裡頭去了。

容珣手一伸,正要阻攔,忽聽一道聲音笑%e5%90%9f%e5%90%9f道:“侯爺放心,孫醫正是孫院使的孫子,當初小的主子受傷後,便是他將主子的病給治好的。”

容珣循聲望去,見是個生麵孔,身上穿著的衣裳也樸素,一看便知不是侯府裡的下人。

那人拱手見禮,道:“小的是顧大人的長隨常吉,我家主子知曉侯夫人病危,特地讓小的去將孫醫正請來。”

顧大人,顧長晉,他那位在刑部任職的女婿。

容珣這才恍惚想起,當初顧長晉在金鑾殿昏倒,皇上曾派了個醫正隨他回府。這事他聽同僚提過,說那位醫正出自孫家,是太醫院孫院使的寶貝金孫,醫術十分高明。

容珣心裡微微一鬆,隻那孩子年歲那般小,他仍舊不放心。

“允直有心了,隻孫醫正到底年歲輕,本侯還是去趟太醫院。”說著便匆匆去了。

常吉弓著腰目送他離去,心裡冷冷哼了聲。

往日裡對妻子不管不顧的,這會妻子命在旦夕了,這副心焦深情的模樣又做給誰看?

常吉看了眼院內,盈月已經領著孫道平進去了。

方才在梧桐巷,容舒一走,他便立馬去了刑部,將事情同主子說了。

主子說眼下進宮請太醫怕是來不及,沉%e5%90%9f了片刻,便讓他去孫家直接把孫道平拎走。

孫道平先前在顧家日夜不休地照顧顧長晉,可把他那院使爺爺心疼壞了,給他直接告了一個月的假。

這才叫他順順利利地逮住了人。

希望來得及吧,常吉在心裡默默道。

他是頭一回見溫婉大方的少夫人露出那樣的神態,撞到門欄的那一聲“嘭”,他隔著老遠都聽見了。

想到這,常吉的思緒驀地一頓。

方才他去刑部,也提了一嘴少夫人的失態。

“少夫人站都站不穩,連自個兒磕到門欄都不知曉,想來是擔心極了侯夫人。”

主子聽完他的話,半落下眸光,十分冷靜地安排他去孫家請人。然而在他轉身離去時,忽又叫住了他,問道:

“她磕哪兒了?”

常吉頓了幾息才反應過來主子是在問少夫人磕哪兒了?

可他哪裡知曉呢?這不是主子不讓他進內院了麼?

他也隻能在鬆思院的月洞門那兒等著,若不是耳力好,還聽不見裡頭的動靜。之後少夫人匆匆出來,他又急著來給主子告信,自然不會盯著少夫人看磕到哪兒了。

好在主子這話也就隨口一問,問出口後自個兒都怔了怔,不等回複便揮手讓他去孫家了。

顧長晉將孫道平送來清蘅院,對容舒來說,無異於是雪中送炭、暗室逢燈。

孫道平隻看了沈氏一眼,連脈都不把了,立時從藥箱裡掏出針囊,一麵兒抽針,一麵兒嚴肅道:“顧夫人,時間緊迫,下官便不執筆寫藥方了,勞您記住這幾位藥材,派人把藥煎上,要快。”

孫道平一來,院子裡原先還六神無主的仆婦丫鬟,登時跟有了主心骨似的,一個個有條不紊地忙了起來。

等孫道平施完針,她吩咐容舒煎的藥也送了進來。

容舒親自喂了藥,讓人給一臉疲憊的孫道平遞了盞蜜水,啞著聲音道:“孫醫正,我娘她可是脫險了?”

孫道平如實道:“侯夫人如今雖止了血,但先前實在是出血太多,下官也不知她能否醒來,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您放心,接下來半月我日日都會來侯府給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