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1 / 1)

這般看她。

結果得了句“胖了”的回複。

是以這一次,她堅決不會再問。因為她非常清楚,這幾日盈月天天給她做蒸酥酪,她又長了點肉。

就顧長晉那金精火眼,她實在是不必自取其辱。總歸她又沒做甚壞事,他看多久,她都問心無悔。

到了驛館院門,容舒披上鬥篷,正準備下車,顧長晉卻抬了抬手,示意她彆下車。

容舒隻好又坐了回去。

男人下了車,在馬車外不動聲色地站了片刻。

京郊這處驛站是入京前的最後一處驛站,不管是辦差歸來的京官,還是前來京師麵聖的地方官,都會先在這裡稍稍整頓儀容。

也因此,這處地兒大多數時候都是人聲嘈雜、熱鬨非凡的,但今日的京郊驛館卻十分安靜。

顧長晉看了看常吉,常吉心照不宣地一點頭,大步離去。

常吉離開後,他又等了半晌,方上前打開車門,對容舒道:“下來吧。”

容舒踩著腳凳下車。

二人剛進驛館,便有驛站的官員上前問詢。

顧長晉說明了來意,那官員便拱手道:“皇後娘娘原是派了兩位宮裡的嬤嬤陪許姑娘來驛館的。但許姑娘說今夜想一個人獨處,下官便安排許姑娘獨自住在了東院。眼下也不知許姑娘歇了沒,顧大人與顧夫人可否先讓下官去東院問問?”

戚皇後又是開恩允金氏在大慈恩寺停靈,又是派宮嬤一路隨行,可見其對許鸝兒的憐惜。

驛站的官員自是不敢掉以輕心,這才提前清了清驛站,把最好的東院騰出來。

顧長晉拱手道了句“有勞”。

那官員親自去東院給許鸝兒遞話,許鸝兒聽見後,吃驚地站起身,道:“顧大人是鸝兒的救命恩人,鸝兒怎敢不見?”

待那官員一走,她慌忙行至窗邊,朝外望了望,目光帶著絲懼意。等到廊廡傳來驛站官員的說話聲與腳步聲,方咬咬唇,一狠心將窗牖關了。

容舒跟在顧長晉身後,心裡怦怦直跳,莫名有些緊張。

前世許鸝兒便是今夜死的,她也不知曉她這番前來,究竟能不能改變許鸝兒的命運。

若是改不了,三年後,她是不是也逃不了死的命運?

容舒下意識捏了捏鬥篷的帽簷。

顧長晉側眸看她,見這姑娘蔥白的指又在捏東西了,微微蹙了蹙眉。

思忖間便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許鸝兒穿著一身麻衣,鬢間簪了一朵白花,衝他們盈盈拜了一禮。

“民女見過顧大人,顧夫人。”

顧長晉往許鸝兒身後看了一眼,道:“拙荊聞知令堂之事,十分傷懷,便想過來驛站寬慰許姑娘幾句。顧某便帶她來了此處,唐突之處,還望姑娘海涵。”

許鸝兒忙擺手,“民女怎敢見怪?大人與夫人快快進來罷。”

驛站的條件稱不上好,但東院這屋子顯然是特地拾掇過的。

牆角的花瓶上還插著幾支白菊,靠窗的高案放著香爐,上頭插著幾根燒了一半的香,香爐前還擺著幾碟新鮮的果子。

容舒覺著怪異。

那香爐對著窗,風一吹,那香灰便要吹得滿地都是了。瞧瞧地上那些灰,可不就是被風刮落的麼?

正常人又怎會將香案設在窗邊?

“許姑娘那香爐可是為令堂所設的?”

許鸝兒一愣:“是,是的。”

容舒心裡更覺怪異了。

許鸝兒才從義莊歸來,明兒金氏便要在大慈恩寺停靈,她何必在此時燒香祭拜呢?還是在驛站這樣的地方?

隻能說她知曉明兒她去不了大慈恩寺。

又或者說,許鸝兒今晚的確是準備尋死。

可若真的有尋死之意,那便不該見顧長晉與她。他們二人前腳剛來驛站見她,後腳她便自儘。

被有心人一操作,顧長晉不定要挨上幾盆臟水。

許鸝兒對顧長晉的感激之情是真真切切的,從她看顧長晉的眼神便知曉了。

她不會有害顧長晉的心。

容舒望著許鸝兒,這姑娘麵色慘白,眼眶紅腫,顯是狠狠哭過一場的。也是,遇到那樣慘烈的事,誰能不哭不悲傷呢?

但一個一心要自儘要寫下血書痛訴楊旭的人,不該是如眼前這般,驚疑不定且惶惶不安。

方才她不過問了一嘴香爐,許鸝兒眼裡立刻浮現出了驚懼,宛如驚弓之鳥一般。

前世顧長晉曾提過,許鸝兒應當不想死。

結合眼下這般場景,容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令堂是可敬之人,許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也想給令堂上柱香。”

她說著便解下鬥篷,往窗邊的高案去。

許鸝兒顫唞著唇,正要出聲阻攔。

而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隻見銀光一閃,一道矯捷的身影破窗而入,直奔許鸝兒的麵門而去。

“小心!”容舒下意識喊道,將手裡的暖手小爐砸向黑衣人。

“刺啦”一聲,那黑衣人揮開手爐,從她身邊掠過,利刃在她袖擺劃出一道口子。

那人被容舒一攪,動作雖滯了滯,但依舊靈敏地往許鸝兒刺去。

容舒抱起一個香盒還想再砸,腰身卻驟然一緊。

顧長晉一手攬住她,一手扣住那黑衣人的肩,麵色冷厲。

兩人你來我往地交起手來。

容舒被顧長晉緊緊勒著腰,他動,她也動,這屋中景象在她眼前快速轉著,直把她轉了個頭昏腦脹。

他既然要與人打鬥,能否先放她到旁邊避避?

她快要吐了……

眼角瞥見還傻愣愣杵在那兒的許鸝兒,她忍住翻滾的胃液,大聲道:“許姑娘快躲起來!”這黑衣人分明是衝許鸝兒來的!

才剛說完這話,眼前又是一晃。

容舒:“……”胃快要造反了。

好在這時,常吉領著幾個官兵匆匆趕來,顧長晉把容舒往常吉那兒一推,扭身與那黑衣人纏鬥起來。

少了容舒這個累贅,他漸漸占了上風。

那黑衣人見事不可為,果斷退向窗邊,手從那香爐底一抽,迅速從窗口躍了出去。

“常吉!”

“是!”

擋在容舒身前的常吉身子一輕,立即追了出去。

屋子裡一片狼藉,顧長晉麵沉如水,盯著容舒從頭到腳看了一眼,旋即撿起地上的鬥篷,往她身上一扔,道:“帶許姑娘離開這裡。”

容舒也顧不得應,將鬥篷披在許鸝兒身上,帶著她步履匆匆地出了驛站。

常吉沒追上那黑衣人,對顧長晉慚愧道:“主子,被他逃了。”

“無妨,先回去梧桐巷。”

顧長晉說完便彎腰上了馬車,頓了頓,盯著坐在他對麵的容舒又看了眼,心裡那點子煩躁愈發強烈。

許鸝兒坐在容舒身旁,望著顧長晉,惶惶道:“大人受傷了!”

容舒這才發現顧長晉的手臂被劃了一刀,傷口瞧著還有點兒深,衣裳都洇出血來了。

今兒坐的馬車是她那輛華蓋馬車,她記得盈月在這裡頭放了個藥匣子的,忙在兩側的幾案底下翻了翻,果真找出一個藥匣子。の思の兔の網の

“郎君先上點藥吧。”

顧長晉卻看著她道:“過來。”

容舒以為顧長晉這是要她給他上藥,一時有些遲疑,抬眼瞥見他越來越沉的眼,眼皮“咯噔”一跳,隻好規規矩矩抱著藥匣子坐過去。

顧長晉拎過那藥匣子,在裡頭扒拉幾下,掏出一瓶外傷藥,下巴往她左小臂一抬,道:“自己上藥。”

容舒低下眼,原來她也受傷了,袖擺處蹭了點血漬,但不多,想來就是道小口子,應當是那會袖擺被刀鋒割開時劃拉到的。

可即便是道小口子,那也是疼的,她打小就是極怕疼的人。

小時候磕著碰著了,阿娘總會各種哄,把她養得格外怕疼,也格外嬌氣。

說實話,方才顧長晉若是不提醒她,她大抵注意不到這傷。可經他一說,立馬便覺著疼了。

容舒卷起袖擺,果見自己白皙的小臂內側,劃拉了一條細細長長的口子。嚴重倒是不嚴重,血都快要止了,但那傷藥往上一撒,定然要疼上一陣。

容舒有些猶豫,一邊的顧長晉見她這模樣,心裡那莫名的煩躁簡直要冒上眉眼。

他等閒不是這般把不住情緒的人,然此時此刻,看著她小臂那道細長的口子,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克製力才忍著不諷幾句的。

就這麼點小口子,上個藥有多難?

她就不能利索些,趕緊給那該死的傷口上藥麼?

察覺到他那逼人的視線,容舒後知後覺地想起他也有傷,估計他也在等著這藥。

難怪慣來冷淡的臉冒出了一絲不耐。

她當然不想耽擱旁人療傷,於是微微吸氣,把藥粉撒上傷口,立時一陣火辣辣的疼,但她始終忍著,隻長睫微微顫了下。

等那陣疼過去,勉強露出個笑,對顧長晉道:“妾身這頭好了,郎君也快點上藥吧。”

藥瓶緩緩推過去,可身子卻一動不動,半點兒給他上藥的意思都無。

容舒十分識相且十分有自知之明。

上藥這種事太過親密,用膝蓋想想都知道,他定然不喜,而她也不願意。

顧長晉嗯了聲,接過藥瓶,卻沒急著上藥,而是眸光一轉,定定看著許鸝兒,冷不丁問道:“許姑娘,那香爐底下壓著的,究竟是何物?”

第二十四章

許鸝兒上了馬車便一直處於一種驚惶不安的狀態, 顧長晉冷不丁的一句話,猶如春雷炸耳,直把她逼出了一身冷汗。

“那, 那是一封血書。”她咬了咬唇道。

顧長晉麵色不變, 又問道:“何人寫的?”

“是民女寫的, 不,應當說,是以民女的名義寫的。”許鸝兒垂下了眼, “我也不知那人是誰,每次來,他都在我身後壓著嗓兒說話,民女……不敢回頭望他。就是他同我道, 隻要我死了, 留下那封血書,便能讓東廠那位楊公公給阿娘賠命。並且,還能救顧大人一命。那人說,顧大人在長安街遇刺便是那楊公公派人做的, 楊公公一日不死, 大人您便一日不得安寧。那人還說,顧大人這樣的好官不應當死在那群番子手裡。”

許鸝兒說到這, 便停了下,抬起眼,認真望著顧長晉道:

“我原是答應了的, 等那香點完, 我便會乖乖自縊。民女賤命一條, 若是能給阿娘報仇, 還能救大人您的命, 那這樁買賣委實是太值了。隻是——”

隻是當那香一點一點往下燃的時候,她忽然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還未給阿娘守靈便死,舍不得還未抱抱她親手養大的小花貓便死,也舍不得還未再看一眼家門前種的槐樹便死。

她被楊榮抓走時,家裡的貓兒懷了崽,整日裡懶懶的,也不知曉它生下了幾個貓崽兒。院子裡的槐樹是幼時她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