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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半晌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如今這裡隻有你我兩人,殿下就不必再裝了吧。”

念郎一怔,神色越發脆弱無辜,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更是疑惑地看著他,像是在問:你在說什麼?

越瑢也不在意,隻輕輕敲了一下床沿說:“二皇子元和早就已經夭了,如今的你姓雲,名叫念郎,是我父親的舊部雲信雲將軍的獨子。這樣的你……即便我們願意送你回京城,你也不可能再回到皇後娘娘身邊了。除非你想陷你母後於不義,讓她落得個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脈的罪名。”

念郎臉色有一瞬驚變,無辜得跟隻柔弱小白兔似的眼睛也猛地閃了一下。

雖然他很快就低頭掩蓋了過去,但越瑢是什麼人,自是將這一切儘收在了眼底。

到底隻是個七歲的孩子,哪怕心有城府,也還不夠冷靜,被人嚇唬幾句就露出了破綻。越瑢眉頭微挑,繼續說道:“想必你心裡也很清楚,我們不可能輕易答應送你回京,所以才不吵不鬨,將力氣都省下來放在了這‘厭食之症’上。可你大概不知道,我師兄,就是上回給你把過脈的宋先生,他是個能活死人藥白骨的神醫。便是你費再多的力氣,把自己餓得再瘦再虛弱,他也有的是法子保住你的性命。所以你再折騰,也不過是一場徒勞而已。”

念郎怔了怔,嘴角緊緊抿了起來。

“當然你若是不信,也可以選擇繼續往下試。”越瑢說完這話,就把袖子裡藏著的,方才下樓跟客棧小二要來的烤紅薯放在了他床邊的小案桌上。

然後就走了,也沒再說什麼勸慰的話——臭小子折騰得他媳婦好幾天沒吃好睡好,他不揍他已經是看在徐皇後的麵子上了。

念郎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方才收起臉上的可憐無辜,變得麵無表情且陰沉。

被看穿了……

唯一能讓他回到母後身邊的法子也不好使了……

小小的少年咬牙裹緊身上的小被子,努力逼退眼裡的淚意,心裡是說不出的慌亂迷茫。

他知道母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可他不想要這種好。

他隻想回去。

隻想回到母後身邊,陪著她,保護她,和她麵對所有不好的一切。

外麵的世界很美好,他當然知道,他從書上看到過許多,可這些美好的東西,他隻想跟母後一起分享,他不想一個人去看。

所以他努力裝乖巧,努力讓蘇姨和表姑奶心疼自己,努力忍著腹中的饑餓,讓自己變得虛弱。他想,如果他快死了,以蘇姨和表姑奶對他的心疼,一定會送他回去見母後最後一麵的吧?而母後見到這樣的他,也一定會心疼,再也舍不得把他送走……

明明是很完美的計劃,怎麼就被看穿了呢?

少年目光陰晴不定地變換了許久,最後,到底是在咕咕直叫的肚子催促下,咽著口水拿起了案桌上那個散發著誘人香味的烤紅薯。

這條路不行,那就換一條。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會回到母後身邊!

第70章

第二天早上,眾人驚奇地發現,念郎的“厭食之症”好了。

他不僅主動表示自己餓了,還一口氣喝了大碗粥,吃了兩個包子。

蘇妗十分驚奇,問越瑢怎麼回事,越瑢便把昨晚的事兒簡單與她說了一遍。

蘇妗聽完整個人都不好了,好半晌才瞠目結舌地說:“你、你是說,念郎根本沒有得厭食之症,他這不想吃飯,還有一吃多就吐的毛病,都是為了讓咱們送他回京城而裝出來的?”

越瑢點頭,看著自家最近一顆心都撲在了這小崽子身上的媳婦兒說:“所以你不要被他騙了,這小子也就是看著無害,其實精得很。”

才七歲就知道分析利弊,不做無用功,還知道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去達到自己的目的,簡直就是完美繼承了他母後那聰明的腦袋。還有那股為達目的,不惜對自己下手的狠勁兒,以及眼看此路不通就果斷掉頭的利落勁兒,也是和徐皇後一模一樣。

說來這樣的性子倒是個做皇帝的好苗子,可惜是個小啞巴,說不了話。

蘇妗不知越瑢在想什麼,消化了好半晌才回神道:“……這些事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怎麼不早告訴我?”

越瑢表示自己其實是猜的,因為他小時候也乾過類似的事情。這隨便帶入一下,也就知道念郎在打什麼主意了。

他這一說,蘇妗就想起了他這麼多年來父親不在身邊,母親也不疼愛的處境。所以為了見到自己的父母親,當時年幼還不懂事的他也用這樣的法子使過苦肉計嗎?

蘇妗突然覺得自家男人實在是太可憐了,忍不住抬手握住了他的大掌說:“原來如此。”

她的聲音很輕很軟,本想繼續解釋,說自己是為了逃避師父布置的每日功課才這麼乾的越瑢:“……?”

對上她透著憐惜的目光,越瑢頓時就明白了什麼。他飛快地垂目蓋住眼中的笑意,給了她一個“往事不堪回首,我已不再記得”的灑(裝)脫(逼)眼神。

想著這些天念郎多吃幾口就逼自己吐出來的難受樣兒,蘇妗卻是越發憐惜了他幾分。她捏捏他的手指頭,沒再繼續這個傷感的話題,隻道:“不管怎麼樣,他願意吃飯了,總歸是一件好事,咱們也不用擔心了。”

越瑢點頭,心裡卻癢得厲害。這個樣子的她實在是太可愛了……

他忍了忍沒忍住,捂住一旁正自顧自吃小零食的胖兒子的眼睛就要往蘇妗臉上親去,卻不想就在這時,蘇妗突然神色訝異地鬆開他的手站了起來:“念郎?”

吃著吃著突然看不見了的福生:“?”

伸著脖子撅著嘴卻親了個空的越瑢:“……”

青年放開胖兒子回頭一看,就見那才滿七歲的小人精正跟個玉娃娃似的站在門口,腦袋垂得低低的,整個人看起來虛弱而局促。

蘇妗雖然驚詫他年紀這麼小心思就這麼深,可大約是帶入了越瑢,他這麼做又隻是為了回到母親身邊的緣故,竟是半點都生不起氣來,忙走過去拉住了他冰涼的小手:“怎麼突然起來了?師兄說你要好好休養的。”

這會兒大家都才剛起床吃過早飯,正準備收拾收拾東西就上路。而往常這個時候,念郎都是直接被林慶抱進馬車的。

她的手溫暖柔軟,讓念郎一下想起了自家母後的手。他怔了一下,隨即飛快地看了蘇妗一眼,見她臉上半點慍怒都沒有,反而滿是關心,小小的少年不由又是一怔。

她怎麼不生氣?

難道是越王爺……不,現在是越叔了,難道是他還沒有告訴她嗎?

念郎遲疑片刻,抬頭朝越瑢看去,結果就對上了一張隱隱發黑的俊臉。

想著自己方才準備進門時看到的那一幕,念郎眨眨眼,明白了——這是嫌棄自己打擾了他們親熱呢。

說不上為什麼,看著越瑢的黑臉,念郎沉重的心裡忽然生出了一點小小的高興。他垂下眼睛,乖乖地跟蘇妗走進屋子,然後猶豫著從懷裡摸出了一張紙遞給她。

蘇妗接過一看,發現上頭寫著:

越叔,蘇姨,對不起,我沒有得厭食之症,我是裝的,因為我太想回母後身邊了。這些天給大家帶來了很多麻煩,我很抱歉,以後不會了。

他的字寫得極好,小小年紀,已初見風骨。蘇妗暗暗欣賞了一會兒,抬目笑看著他:“沒事就好。”

她頓了一下,又問,“現在還想回京嗎?”

她的眼神明亮清澈,似乎已經看穿了一切,念郎沉默片刻,到底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意,輕輕點了點頭。

“但你現在回去,隻會給你母後帶去麻煩,所以這樣吧,咱們以三年為期,三年後你就是個大孩子了,容貌也會變得與現在不一樣,到時候你再回去見你母後,就不會引起彆人的懷疑了。至於該以什麼樣的方式留在你母後身邊,我們三年後再商量,你看如何?”

她的語氣平等認真,並不像是在哄他玩,本來還想繼續示弱,好讓他們放鬆警惕的念郎愣了愣,沒有說話。

三年,太久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一天都不想多等。

“或者你要是想提前回去也可以。皇後娘娘說你小時候曾跟著宮裡的武學師父練過一些基礎,正好我也打算讓福生開始習武了,你若是願意,就跟他一起學習,隻要你能成功與我過上三招,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可以派人送你回去,並幫你說服你母後,讓你留在她身邊。”越瑢覺得蘇妗這主意不錯,跟著補充道,“你放心,我說話算數,決不食言。”

念郎捏著小手看著這夫妻倆,心裡陷入了激烈的掙紮。

他知道他們對他沒有惡意,之所以這麼想方設法地想讓他接受現實,不再搞事,也是因為答應過他母後要好好照顧他。可他真的很想馬上回到母後身邊……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念郎沉默許久,到底還是逼著自己點了頭。

三年,總比母後口中沒有期限的“將來”好。

腦子清醒,也夠識時務,可惜就是個小啞巴……越瑢正再次遺憾著,就見這做出決定之後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的小崽子拉住他媳婦兒的手,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袖口。

蘇妗一看,原來是這袖口不知被什麼東西勾破了。她笑了起來,摸摸他的頭說:“可是想換身衣裳?”

一向追求完美,容不得半點瑕疵的二皇子點點頭。

“那我讓林慶……”

蘇妗話還沒說完,念郎就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孺慕而依賴地看著她。

“你是……想讓我幫你換?”

念郎飛快地掃了一眼越瑢,點頭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媽耶!這也太乖太可愛了叭!

蘇妗一顆心瞬間軟成了水,哪還有不答應的。

眼睜睜看著媳婦兒被這小崽子拐走的越瑢:“……”

這是對他破壞了他計劃的報複吧?

是吧?!

***

雖然覺得這個心機又深,報複心又強的小崽子十分礙眼,但這天啟程之前,越瑢還是翻著白眼讓宋修和給他檢查了一下嗓子。

宋修和得出的結論和宮裡的太醫一樣:當年喊破的嗓子早就已經恢複了,這孩子之所以說不出話,更多的還是心理原因。

還有他怕生怕黑,喜歡粘著親近之人的習慣,也都跟他的心理狀態有關。

越瑢很失望,如果能把這小崽子的嗓子治好,徐皇後就有指望了,他也可以把他送回去了。再一看念郎越發喜歡往蘇妗身邊黏,一副從她身上找到了安全感的樣子,青年鬱悶壞了,這天終於忍不住,把他和自家胖兒子,還有黑子一起丟到了一輛馬車裡,然後給了他們一堆考驗智力的遊戲玩具讓他們比賽,並表示贏的那個有獎勵。

念郎自然是不樂意的,他不喜歡和不熟的人待